翌日清晨,时南絮是在温暖的锦被之中苏醒的,只是她有些不适地缩了缩双腿。
是有些让人想要逃避的湿冷。
昨夜做梦的回忆瞬间像纷沓而至的潮水般涌上心头,让时南絮一下子连脖颈间都红透了,醒了也不敢乱挣扎。
她一时间都有些不知该如何面对萧北尘了,所以仰起头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萧北尘的睡颜。
他大概是真的批折子批得有些累了,纤长的羽睫投下了一小片阴翳。
沉睡中的萧北尘确实是生了副人畜无害的皮囊,也难怪剧情大纲还会将他评价为白莲花圣父。
突然间,这双形状姣好的眼眸睁了开来,和时南絮静静对视着。
吓得时南絮差点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推开萧北尘,但在意识到这是在他的寝宫和龙榻上时,放慢了伸手的动作,选择了小心翼翼地捏住了他微敞的衣襟。
“昨夜,安柔梦到了什么?”萧北尘平日里睡得浅,所以在时南絮有动作的时候就苏醒得差不多了,甚至能够感受到她萦绕在自己脸上的目光。
说着,萧北尘坐起身,收拢了散开的衣襟,还不忘询问时南絮,“夜半时听到安柔在叫皇兄,可是梦见了”
时南絮连忙摇了摇头,咬紧唇否认道:“昨夜许是做了什么噩梦。”
锦被掀开之际,他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了锦被的星点湿痕,笑而不语收回了目光,佯装什么都不知晓地转过身,由着宫人为他换上玄色绣金常服。
在萧北尘的目光落在锦被上时,时南絮下意识地抬腿试图捂住那星点痕迹,只觉得两侧脸颊都在冒着热气。
她也不知道萧北尘可曾发现。
昨夜时南絮做了一个梦。
正是昨夜一样的雪夜,窗外是鹅毛大雪漫天纷飞,窗内是氤氲春景。
宸华殿中的宫人都退下了,整个偌大的寝宫瞬间陷入了无边的寂静之中。
时南絮才发现自己居然穿着报恩寺和萧北尘相遇时,他身上所穿的衣袍,榻边高大的身影垂首,吻上了自己的唇,让梦里的少女搂住了他的脖子。
大概是这个梦过于离谱,时南絮无意间还瞥见了自己扣在萧北尘脊背之上的双手,白皙纤长的十指,染了红蔻丹的指尖紧扣着。
时南絮隐约间还听到了自己的泣音,声声破碎不堪。
以至于她在萧北尘怀中醒来的时候,心口跳动得格外厉害,一时半会都未曾缓过神来。
穿戴整齐的萧北尘转过身,发现时南絮正仰首看着自己,许是才醒来,她精致的眉目间带了点娇憨之气,让人心尖发软。
萧北尘走了两步,停在了榻边,抚摸过她披散着的青丝,“安柔再歇会也无妨。”
行动间,他腰间佩戴着的香囊微微晃动着,时南絮看向了那轻晃的穗子。
犹豫了半晌,忽然小声问道:“皇兄,那个香囊是陆大人赠予你的吗?”
说着榻上坐着的少女还指了指他腰际的蓝缎白猫香囊,抬眸好奇地看向了自己。
萧北尘被她这没头没脑的发问弄得一头雾水,随即反应了过来,登时觉得心口微塞。
历朝那么多帝王,免不了有一两个癖好特殊,喜好宠幸臣子,甚至不乏随身携带臣子之物的。
时南絮在对上他幽深的眸光时,心头一跳,瞬间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多不合时宜了。
便是萧北尘和陆延清确实有点什么,那也不能放在明面之上议论的。
萧北尘垂眸看她,良久不语,突然唇角勾出了几分奇怪的笑意,直接伸手取下了腰际佩戴着的香囊,捉住了时南絮的手,不容拒绝地放到了她手心。
骨节分明的大掌合上了少女柔软的手,“不如安柔替皇兄仔细保管着,待到皇兄下了朝再告诉你。”
他离开宸华殿之后,整个寝宫就只有时南絮一个人了。
她怕冷,而殿中的银骨炭烧得暖和,所以时南絮洗漱完也不曾出去。
只是坐在殿中摆弄着晨间萧北尘塞给自己的香囊,想要看出其中有什么玄妙之处。
时南絮心下有些忐忑不安,却又好奇这个香包的由来。
结果等到萧北尘下朝后,时南絮恨不得打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多嘴询问这个。
高挑瘦削的萧北尘搂着她坐于床沿,从宫人手中接过了一把银剪子,在时南絮惶惶不安的目光中直接剪开了香囊。
在看到萧北尘修长的指尖从香囊中捏起了一小片杏色的轻薄布料的时候,时南絮就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待香囊中的东西整个取出来的时候,时南絮默默地将脑袋埋进了萧北尘的怀中,说什么也不肯再看了。
饶是时南絮想破脑袋,也想不出萧北尘会干出这等破廉耻的事情来。
原来那轻薄的蚕丝衣料舒展开,不是多年前自己遗失的还能是什么。
萧北尘饶有兴致地用手指绕着时南絮柔顺的青丝,看着青丝绕上自己的指尖然后散开,他垂首靠近了时南絮的耳畔,声音温柔低沉,“这个答案,絮絮可还满意?”
“瑶瑶便这般不愿见到皇兄吗?”见时南絮说什么也不肯抬头看他,萧北尘在他耳边恳求,言语间透出了十足的落寞。
他又哄了许久,时南絮才红着耳尖抬眸看他。
新帝眉眼深邃,那双乌黑深沉的眼眸将人仔细瞧着的时候,眸中的情意几乎要将人淹没于其中,看得时南絮心尖微颤,却不曾再躲闪他的目光。
时南絮倒在了锦缎之上,满头青丝散落,像是铺开的墨色瀑布,合着明黄色的绸缎,分外动人。
萧北尘的手就按在她耳畔两侧,时南絮不敢看他,偏开了头。
佯装温柔矜贵模样的新帝到底有些失礼了,低低地笑了几声,吻住了时南絮,将人吻得回不过神之际。
他起身俯首凝视着粉面微红的时南絮,打量了许久,久到时南絮都伸出手搂住了萧北尘的脖颈,他才垂首抵住了她的额头,气息有些乱了。
时南絮怎么都想不到萧北尘会去学话本子里说的,才子佳人相处的温柔姿态,紧张得让时南絮额间沁出了薄薄一层汗,湿了散乱的云鬟发髻。
他还问自己可否喜欢。
泪眼迷蒙间,时南絮掀起眼帘去看他,整个人耳根都红透了。
俊眼修眉的新帝清俊的面容上尽是水珠,顺着凌厉的下颌滑落,甚至他鼻尖还带着柔亮的水色光泽。
时南絮面色染了些红,不敢去看他那像是带了钩子的眼神,抿紧唇不说话。
但窗外屋檐之上化开的雪水,却淅淅沥沥地打湿了庭中枝叶。
但萧北尘终是听见了时南絮小声地应了他一句,说是喜欢。
细如蚊蝇的应声,但萧北尘却能够听清楚。
意识昏沉间,时南絮瞥见萧北尘用那绣囊中洗净了的衣料擦拭干净了所有水珠,呜咽一声在他怀中睡去了。
萧北尘唤来了宫人收拾妥当后,只是揽着时南絮休憩,未曾有其他出格的动作。
但忍得到底是有些困难,萧北尘长叹了一声,手上顺着时南絮的墨色长发,眸光暗沉。
安柔大病初愈,身形瘦弱,还需得再养养。
他伸手力道极轻地捏了捏时南絮白皙的耳垂,她倒是饱了后睡得安稳,留着他一人。
心中还挂念着那入了大牢的驸马。
着实是让人生出了些许恼意。
冬日里的皇宫空旷寒冷,大雪纷飞,殿中屏风后却是让人热到有些蹙眉。
惜茗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色泽清透的药汁,用指尖试了试温度后细细地从时南絮莹润如玉的肩颈处淋下去。
时南絮泡在温热的汤药中,被热气熏得有些泛红的脸循着凉意蹭了蹭惜茗的手背。
“殿下,可是太热了?”忆画发现了时南絮泛着红的脸,细声询问她,“这是晏太医开的浴汤方子,说是能驱除公主体内的霜寒之气,殿下且忍忍罢。”
时南絮抬起自己泡得同样泛红的手臂,笑着摇了摇头,“无事,不过是热了些,本宫倒觉得暖和了不少呢。”
其实这浴汤方子早些年晏太医就给原身开过,但安庆帝怕安柔公主遭罪,因此并未让她泡着。
但萧北尘不一样,都快到恨不得早朝都将人带去朝堂的地步了,恨不得时时看着她,生怕她这体弱多病的身子出半分差错。
还让晏太医开了许多药膳,又从库中取了不少稀世药材,给时南絮补身子。
以至于时南絮原本纤弱的身子,到如今确实是养好了几分,就连莹白的面容都多了几分血色,不似前阵子看着一阵朔北寒风吹过就能将人吹倒的模样。
不知是不是宫人会错了意,竟还借旁的太医授意,为安柔公主添了道甜食,用了番邦进贡的乳瓜炖上羊奶,入口香甜丝滑。
好甜食的时南絮倒是还挺喜欢吃这道小食的,体态也愈发玲珑了。
时南絮不喜欢多吃,但萧北尘让她就在宸华殿中住了下来,平时膳食也是他陪着一同用了,以至于时南絮根本不敢挑食。
这日,萧北尘下了朝,执起时南絮柔若无骨的手,扶着她坐下,亲自为时南絮盛了碗乌鸡白骨汤。
冬日里的乌鸡白骨汤最是补身体。
他就坐在时南絮身侧,她忽然有些不安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的萧北尘,那通身的气息有些让人心颤。
萧北尘悉心地按照时南絮平日里的食量,为她盛了小半碗汤。
他的目光凝视着时南絮,未曾离开半分。
良久,萧北尘眉眼微阖,指尖摩挲过新香囊的缎面。
时候倒是差不多了。
在看到少女动作秀气地仔细喝完了碗中的汤后,取来了丝帕替她擦拭唇角。
萧北尘看着时南絮被丝帕擦得略显殷红的唇,乌黑的眼眸渐渐沉了下去,深不见底。
时南絮听到萧北尘在自己耳畔淡淡地夸赞了一句。
“都喝完了,皇妹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