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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80节
    对方的轮廓实在模糊,尽管是长发,却因光线太昏暗而却看不清相貌,而下一秒,少年听到对方开口:

    “是谁?“

    竟然是男人。

    景眠一怔,恍然意识到自己闯进了别人的私人领域,这里也恐怕不是六楼。他咽了下口水,回答:“是参加生日宴的客人。”

    对方问:“客人?”

    景眠嗯了声:“我喝了酒,好像上错了楼层……抱歉。”

    黑暗里,那人的视线似乎没从他身上移开过。

    “谁的生日宴?”

    男人问他。

    景眠彻底语塞。

    早知道,临走前应该问清楚的。

    “我应该叫保安吗?”

    对方的声音温柔,也很平静,却莫名清冷的让人胆寒。

    景眠吓到了。

    心中也是第一次如此慌乱。

    脊背和神经随之绷紧,景眠蜷起指节,睫毛颤了下,想后退却又犹豫着顿住脚步。

    那人说:“走到我面前来。”

    第98章

    在那之后,记忆戛然而止,不再清晰。

    景眠思绪回笼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地板上坐了很久,光线柔和依旧,夜色静谧无声。

    少年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站起身,又找到了拖鞋穿上。

    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让他第一反应不是怕任先生发现自己打开书房的抽屉,而是抓到自己竟光着脚坐在冰凉的地板上。

    景眠关上抽屉,却把手链握在了手中。

    只是,当年在他闯进那个陌生人的套房之后。

    后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景眠回到卧室。

    他掀开被子躺回床上,动作放得很轻,怕吵醒任先生。

    也或许,他应该叫醒男人,问个清楚。

    但心跳剧烈,显然就连他自己都还没能消化刚刚发生的事,更别说把这股冲动付诸行动。

    手链是他三年前丢的,时间点也恰好重合。

    记忆太过遥远,少年只能依稀抓住几个细节的记忆点。比如那时他刚高考结束,节气渡入初秋,再比如那天是妈妈的忌日,景国振却依旧带着他出席某个他不知道名字的大人物的生日宴。

    后来,他在角落里恐慌发作,还因为难受给自己灌了酒。

    再后来,似乎把某人……误认成了哥哥。

    如此看来,便是那个他在顶层套房里遇见的人。

    景眠如今想起来,依旧尴尬不已。

    他不仅认错了人,如此看来,他还把手链戴在对方手腕上,或许以他当时的状态,戴到最后,可能泪眼模糊。

    况且,手链在外人看来大概极其劣质,是出自孩子的手工,连摆上路边摊的资格都不配。

    彼此都是男人,被送上这种幼稚拙劣的礼物,景眠无法想象对方作何感受。

    大概会以为他是疯子。

    模糊的印象中,对方像是坐着轮椅,留着长发。

    …

    很明显还是位残疾人。

    景眠辗转反侧。

    他无法和任先生联想在一起。

    几年前的过往无从考证,他在书房发现的秘密,也无法让他断定当年那个人就是任先生。

    ……

    但如果真的是呢?

    那他便是被先生,拯救了两次。

    一直都是先生。

    本以为在那段艰难的时光里,他们各自舔舐伤口,谁知,命运却早已紧紧缠绕。

    他们以为的毫无交集,其实是不顾一切的久别重逢。

    从来都不是什么商业联姻,

    ——他们在双向奔赴。

    或许这些只有亲口问任先生,才会真相大白。

    景眠盯着天花板,紧挨着胸膛的,是蓬勃而无法抑制的心跳。

    一旦问了,如今的一切大概都会和以前变得不一样。

    暗潮汹涌,顷刻覆岸。

    景眠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准备好。

    …

    本以为今晚都会无法入眠,谁知景眠竟渐渐睡着了,还睡得异常安稳。

    大病初愈需要休息,景眠直到第二天清早,迷迷糊糊间,似乎有人走到自己的床边,微微俯身。

    景眠想睁开眼睛,却和困意挣扎。

    “今天要去晏城,有活动行程。”

    晏城?

    景眠显然在消化着任先生的话,稍稍启唇,带着点鼻音:“…什么时候回来?”

    “明晚。”

    任先生道:“我让余年留在临城,于姨也会来做饭,有什么需要和他们说。”

    景眠睫毛微颤,嗯了一声。

    “也可以给先生打电话。”

    景眠手缩进被窝,困到意识模糊,还是小声回应:“第一时间给先生打电话。”

    ……

    不久,景眠感觉温暖的触感落在了鼻梁和眉心,仅是一瞬的停顿和微怔,便让他心跳骤然加速起来。

    景眠彻底坐起身时,家里只剩下了自己。

    不,

    还有楼下的李道阳。

    景眠肠子都悔青了。

    任先生一去就是两天,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问。

    李道阳听到声音,一边刷牙,满嘴泡沫从一楼抬头喊他:“眠眠!你老公出差了,咱们中午订外卖?”

    景眠扶住围栏,视线看着空荡荡的客厅,有些失落地走下来。

    李道阳察觉他的表情:“怎么了这是?”

    ……

    “所以,当年在你发作的时候安抚你的那个陌生人,就是你现在的先生?”

    景眠坐在沙发上,点头。

    “从来都没有第二个人,一直都只有你先生。”

    李道阳比他还激动:“他就是救了你的哥哥啊!!”

    景眠心里和李道阳一样振奋,但不得不严谨一下:“…还不确定。”

    李道阳是景眠最亲近的朋友,他知道这是一件很大的事,也难以想象。事关的,当然不仅仅是那条被岁月磨损、甚至可能生了锈的礼物,他说:“关键是,他竟然现在还留着手链,小心翼翼保存着你的小星星,任老师真的很爱你。”

    认为拿不出手的礼物,却被对方完好无损地保存到现在。

    这背后藏匿着的十二年时光,寡言而深情。

    强大到坚定不移。

    李道阳想了想,忽然有些沉默,带着歉意开口:

    “眠眠,说实话那段时间你的状态很不好,那天正好是你母亲的忌日,我以为……”

    少年微怔:“?”

    “我以为那个人是你幻想出来的,眠眠。”

    李道阳的语气不像开玩笑,比平时更要慎重,他低声道:“后来你告诉我,那天晚上你有了自杀的念头,我知道PTSD容易出现幻觉,况且那时我不在你身边。”

    “我以为,你所说的残疾,什么很像你哥哥的人……是你想象出来的救命稻草,大概是你那晚试图自杀,你的潜意识为了自救,而臆想出来的。”

    “毕竟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可能会叫保安,叫救护车…或者报警,而不会去整夜安抚一个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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