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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45节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

    明明是那么久以前的事了。

    ……

    为什么会这么遗憾呢?

    妈妈原来在车祸前,就已经注定要离开他了。

    即使时间逆转,即使他站在那个命运的十字路口,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也终究无法改变一切。

    幸存下来的这十二年,景眠一直都无法控制地想:

    如果他没那么渴望交到朋友,

    如果那晚他没有执意参加哥哥的生日聚会,

    如果在货车相撞的前几秒,他没有催促司机快一点…

    这些支撑他活下来的愧疚,在这一刻,就连同自己设想的那一点点反转和希望,也幻灭般破碎消逝。

    在他自以为的最幸福美满的幼年,妈妈就已经在悄无声息地、默默准备好长辞这个世界,策划着永远离开他了。

    为什么明明他已经很努力地活下去,

    所有人却都在越走越远?

    …

    ——没有人想要你。

    或许李乔没说错。

    景眠抬起手,泪水源源不断,衣袖擦净眼泪的同时,却发现视线愈发模糊,仿佛覆了层抹不去的迷雾。

    原来他是没人要的。

    没人想要他。

    *

    S市发往临城。

    根据两地的中转和班次,传闻中,最快的航班路线也需要两个小时。

    夜晚九点。

    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下专机,他衣摆漆黑如墨,步履带着风,淡金色的眸子里隐蕴着浓烈的、几乎无法燃烬的晦暗。

    跟在身后的保镖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氛,纷纷嘘声。

    他们眼看着任总上了一辆接机黑车的主驾,司机不知所措地站在边上,车门被砰得关上。

    车子扬长而去。

    尾灯划出的光线转瞬消逝。

    .

    车子停在了一处寂静的楼栋前。

    即使到了夜晚,这栋小区有光亮的门户并不多,路过的行人能瞥见楼栋外皮的斑驳灰旧,楼层最高只有七层,没有电梯,没有物业和社区,门栋甚至无需钥匙或门卡。

    外人可以自由出入,老破小皆是如此。

    这里离景眠的大学不远。

    是和他结婚前,少年独自居住的那间出租屋。

    男人来到这里的次数并不多,只是每一次都镂心刻骨。

    走上楼时,声控灯随着他的脚步而逐一亮起。

    直到男人停在了四楼。

    门扉半掩着,却没透出屋内的一点光亮。

    黑暗仿佛吞没了一切,缓缓融进微凉的空气里,寂静仿佛有形,却无声。

    任星晚打开了门。

    黑暗慢慢袭来,将他也融进了这狭小而寂静的夜色。

    临城在不久前下了场小雨,淋湿了这座城每一寸裸露的地面,就连空气都泛着潮湿的味道。

    男人垂眸,看到地板上带着水痕的脚印。

    从铺着地毯的门口,

    一直延伸到不远处的衣柜。

    任星晚心脏紧了一紧。

    几乎是三步并作两步,便走到了那个紧闭的木柜前,他伸手,打开了柜门。

    眼前的画面,让男人呼吸微屏。

    ——少年坐在那儿,本就清瘦细韧,缩成一团时也同样只占据了小小一隅,只是发梢滴着水,顺着颈项流进领口。

    抱着膝盖的左手,还戴着他们的结婚戒指。

    被雨水冲刷而熠熠发亮。

    就连白皙锁骨都泛上月光,景眠似乎先看到了男人的皮鞋,怔住,才向上挪动视线。

    景眠抬起头。

    就那样和先生对视了一会儿。

    他抿了抿唇,轻声叫了句:“哥哥。”

    两个人都知道这个称呼背后的意义。

    景眠清醒时,很少会在他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更不会轻易向自己寻求庇护。

    他的宝贝,被人欺负了。

    本欲俯身的任先生,却在听到景眠下一句话时,高大的身影登时僵了瞬,手心随之一颤。

    柜子里的景眠被藏在一隅黑暗中,少年红着眼圈,小声问他:“那时候为什么走了?”

    “为什么不要我了?”

    第78章

    临城大学靠北半公里外的居民楼。

    半敞着门扉的衣柜因为漫长的岁月,棱角被磨出了圆痕,被浓重的月色照映出深沉的斜影。

    出租屋内,此刻只有两个人。

    却显得有些过于安静。

    景眠察觉先生蹲了下来。

    他一怔,立刻低下头,挡住自己积聚到下颌的泪水。

    不知怎么,鬼使神差就问出了口,尽管过去无从追溯,甚至是任先生本人也已然忘了的过去,但或许,这也是折磨了自己十几年的遗憾。

    他好像走出了阴影,却又好像一直从未走出来过。

    小时候喜欢躲在柜子里的自己,总是由哥哥打开柜门,将他抱回阳光下。而眼前这一幕,仿佛将他带回了那时候。

    蓦然出现在夜幕里的先生,好像和那个清冷漂亮的身影,慢慢重合了。

    以至于他生成眼前的人就是“哥哥”的错觉。

    回过神时,是男人握住了他挡住脸的手腕。

    连带着湿润的袖口,泛凉的皮肤。

    景眠一惊,往后退了退,谁知任先生却追过来。握着手腕的掌心没褪去力道,反而在收紧。

    接着,景眠睫毛微颤。

    他被笼罩在宽阔的阴影下,对方带着比他要温热一些的气息,侵袭周身,落在他湿漉的面庞。

    任先生在吻他的眼泪。

    “对不起。”

    景眠眸光一怔。

    男人声线沉且低哑,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景眠先是愣住。

    接着,他慢慢压紧唇瓣,察觉鼻尖涌上酸意,牵动着喉咙。

    这是第一次从男人口中,听到“对不起”三个字。

    无论久别重逢,还是新婚之后,印象中的任先生一向冷冽寡言。尽管没到不善言辞的程度,却极少向他人如此直观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或许,也没有人会有资格让男人说出这三个字。

    景眠感觉心脏在无声地颤栗。

    原来任先生还记得那时候。

    对他们的过去记忆犹新的,竟不止自己一个。

    景眠心潮翻涌,一种莫名的情绪蜂拥而至。

    以往在潜意识里将先生和哥哥割裂开来,在这一刻,少年忽然察觉,埋藏在记忆深处让他无法释怀的美人哥哥,好像就在眼前。

    景眠喉结动了下。

    以至于任先生把他抱起来时,自己仍然有些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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