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變動

    保姆車內。

    傅其羽在一旁看自家藝人神情變化, 笑問：“看什麽呢，還是跟誰聊天？”

    盛旸随口道：“在看微博，好像看到粉絲在和人吵架。”

    傅其羽說：“網絡世界虛拟對象, 那麽多人聚在一起, 一點點問題都容易放大到極點。”

    盛旸點頭：“嗯。”

    一旁的程是金笑了起來：“最近的話, 旸旸的粉絲對家應該是李躍、詹傑和潘雅璐吧。”

    “……”盛旸面色清冷：“還挺多。”

    程是金顯然對這很了解：“李躍跟你是靖夜司雙男主, 潘雅璐是你劇裏的CP, 這不用想，這幾乎是天然對家。”

    傅其羽也笑了笑：“這其實也是好事, 只有糊劇主演粉絲才會和和氣氣不吵架，畢竟壓根沒紅利可吃，只要有紅利有好處，必然會吵起來。”

    盛旸不是第一天進圈，對此自然了解。

    所以，也不打算有什麽意見, 演員最好離粉絲遠一點。

    程是金卻頗為興奮：“嗨, 其實基本是旸旸你粉絲單方面吊打, 李躍跟潘雅璐兩家哪怕合起夥來，也撕不過你粉絲的, 不是一個量級。”

    《靖夜司風雲》裏裴雲昭人設相對高小風更吸粉一點, 盛旸演得也更好, 加上盛旸外形也更出色，劇外這種裝逼小男孩、并且反差萌的性格也更吸粉。

    李躍就算不說劇裏人設表演, 劇外他也是星二代資源咖出身, 這種一路坦途、沒有什麽虐粉點的, 自然就很難吸到很多真情實感的粉絲。

    程是金繼續道：“也就詹傑家能跟你撕個勢均力敵，旸旸, 你現在是真的火了，超話簽到人數已經排到第五了。”

    盛旸一臉冷酷點點頭：“我發現了。”

    好不容易火了。

    他每天起床第一件事，先看看熱度排行和數據是必須的。

    大概要再過一段時間，這種心情才能慢慢平息。

    程是金說：“像你前隊友宋庭晚、韓新晨啥的，都已經都被你踩下去了。排你前面的四個，要麽是周知遠、唐邵鈞這種大頂流續航長的，要麽就是江緒、詹傑這種耽改出身粉絲跳得高的。”

    大頂流？

    續航長？

    盛旸神色立刻收斂：“周知遠在第一啊。”

    本來說好了要比周知遠更火的，結果還是差了一點。

    煩人。

    傅其羽似乎看穿他的心思，笑道：“你別跟二少較勁啊，二少又演戲又唱歌，演戲全都是風評不差的大IP偶像劇，這種古偶現偶什麽的最吸粉、最容易維持熱度了，他還自己作曲開演唱會，演唱會那種氛圍，也是最能續航粉絲的了。”

    盛旸不甘心地挑了挑眉，冷聲道：“周知遠可真狡猾啊。”

    傅其羽笑了笑，繼續勸道：“你還年輕，也才剛火一個月，粉絲還沒來得及沉澱呢。之前商務合作公司給了報告，你粉絲構成整體年齡偏大，媽粉、女友粉含量過高，這在商務代言上已經很有優勢的。而且，等演了周總的《青雲訣》之後，大概率還會更火，周總做劇有一套的。”

    盛旸：“流量熱度本來就是來來去去，只有一直産出好的作品才能維持住。”

    等他多火幾部劇、甚至電影，同時鑽研演技拿獎，徹底穩住地位。

    就算熱度比不上周知遠，将來咖位也能穩壓他。

    他看向傅其羽：“傅哥，明天早上早點出發吧，把手上的幾個活動項目盡快結束，下月中旬《青雲訣》就要開機，之後除非推脫不掉，其他活動就盡量減少吧。”

    “盛旸總是叫人放心。”傅其羽笑容更深，說道：“接下來的活動沒什麽好操心的，除了月底的一個時尚盛典，其他都是商務拍攝方面了。”

    “好。”

    ……

    臨川大劇場旁邊的一家高檔西餐廳。

    “周總。”一道極熱情的呼聲傳來。

    周虞淵剛和前來收官會的平臺負責人吃完飯，收起手機正要起身離開，前方突然走過來兩人。

    他擡眸看了眼，微笑點頭：“兩位晚上好。”

    一男一女，是詹傑和他的經紀人羅玲。

    羅玲滿面笑容：“周總晚上好。”

    周虞淵問：“是有什麽事嗎？坐下說話吧。”

    羅玲立刻激動道：“謝謝周總。”

    之前因為撕番的事，詹傑團隊跟天行傳媒這邊多少鬧了點矛盾。

    若是劇平平無奇播完也就罷。

    但劇播得結果很好。

    偏詹傑在劇中表現一般，尤其劇情後期加戲還崩了人設；

    而劇外因為有撕番之事在前，女主郁熙團隊将此炒作了一番，劇粉CP粉便覺得他沒有紳士風度，所以也不怎麽偏向他。

    這劇結束之後，除了撕來的一番實績，他其實壓根沒吃到多少紅利，甚至還被粉圈嘲笑了一圈。

    而與之對比，女主郁熙卻因此而穩站95後電視劇小花領頭羊位置。

    身為制片人的周虞淵，更是兩部連火，尤其後面那部《靖夜司風雲》數據與口碑齊飛，目前甚至已經上星播出，說不得連獎項提名也有機會。

    周虞淵如今可算是電視劇市場最炙手可熱的制片人，尤其對于年輕演員來說。

    更何況，周虞淵不僅只是一名普通制片人，他還是天行傳媒的太子爺，如此有為，接管天行幾乎指日可待。

    羅玲讓餐廳服務員上了瓶頗貴的洋酒，倒了三杯，道：“說來也叫人尴尬，之前粉絲們不懂事，因為番位的事鬧了些問題，我們這邊也很被動，怕由此跟貴方産生了些誤會，所以今日特地借着這機會想向周總解釋一番。”

    “原來是說這個？”周虞淵勾了勾唇角：“嗯，似乎是有這麽個事。”

    “是、是……”

    羅玲連聲道，又嘆口氣：“周總也知道，現在的粉絲們各種想法太多，我們工作室和經紀人也是整天挨罵，完全拿她們沒辦法，只是因為劇的事還牽累到了貴司和周總，詹傑和我就實在過意不去，不親自來向周總賠罪，心中着實過不去這個坎。”

    周虞淵挑了挑眉：“既然都是粉絲的問題，又與兩位何幹，說到賠罪那便太嚴重了。”

    聽着這話，羅玲當即欣喜道：“周總能夠體諒就好，之前那些事，也實在不是詹傑和我的本意。”

    周虞淵點頭，看着兩人輕笑道：“這點粉絲之間的問題，過去的就都過去了，兩位不必多想。 ”

    他始終從容淡然，嗓音溫和而磁性。

    對面的詹傑正定定看着人，這會對上他的目光和笑容，淡紅舌尖突然輕舔了舔唇，然後也勾起個十分好看的笑來。

    周虞淵目光微頓，又不動聲色轉開。

    詹傑嘴角笑容登時更深。

    兩年前拍攝《嫡女皇後》期間，詹傑也見過周虞淵數次，只是那時給他的印象實在不算太深刻。

    但這會再見，卻仿佛換了個人一般。

    他想起剛剛微博營銷號傳播的游戲中他和周虞淵合照，沒有粉絲控評的地方，幾乎全是一水的周虞淵氣場豔壓評論。

    不過，對于周虞淵而言。

    所謂的豔壓，大約是他最不值一提的優點，能力才幹、身世背景，哪樣甚至都比這更加過人和動人。

    對這樣的人，他也很感興趣啊……

    一旁的羅玲笑容也愈發燦爛：“好好好，周總如此大人大量，實在一時豪傑，讓我們詹傑陪您喝一杯，以後大家繼續合作愉快。”

    詹傑立刻捧起了酒杯，人也站起了身，笑容好看：“周總請。”

    周虞淵坐在原位動也沒動，只擡手拒絕道：“實在不好意思，待會還要開車，今天大約是沒口福品嘗美酒了。”

    詹傑面色變了變。

    羅玲也是一愣，卻立刻圓場道：“應該的應該的，周總遵守交通規則，我們都該學習的，詹傑一人喝就行了，本就是我們來賠禮。”

    說完，她眼神示意詹傑。

    詹傑一飲而盡，方才坐了下來，目光卻漸漸陰沉。

    周虞淵只做不見。

    他淡笑道：“兩位能理解就好，不知還有其他事嗎，不然……我想先回去休息了，今日事情頗多，實在耗費心力。”

    羅玲本還想說些什麽拉拉感情，這會也被直接堵在了話口裏：“沒……沒了，是我們打擾周總了。”

    周虞淵笑：“那麽，我就先告辭了，回見。”

    随後，便直接站起了身。

    他先将身後椅子極輕地推回原位，又朝兩人禮貌地微微一颔首，才擡步離開。

    情緒始終穩定謙和，整套動作更優雅完美到挑不出一絲缺陷。

    羅玲癱靠在椅背上，長嘆一聲：“年紀輕輕的，真是難搞啊，難怪能有如此成績。”

    詹傑面色難看：“拿喬沒眼光才是真的，我們又不是那剛出道的新人。”

    羅玲道：“人家也不是普通制片人啊。”

    詹傑冷笑：“難道還能比陳……”

    說到一半，對上經紀人的目光，又立刻止住了話頭。

    但心中卻還是頗為不服。

    他長相身材都不差，屬于那種外表看起來俊朗陽光，但私下性格卻又是野性潑辣的，在gay圈裏算是比較受歡迎的類型。

    否則這影視圈狼多肉少、無數人拼命往上撲的時代，他也不會就被彩虹視頻的陳總給一眼看中，簽下影視約合作。

    沒想到，今天周虞淵居然如此不給面子。

    他煩躁道：“以後要是有天行的本子遞過來，就直接推了吧，不想再跟他們合作，這次也是，劇雖然說是火了，但卻惹了一身騷，根本抵不上收益。”

    現在是流量時代。

    像他這種大流量男演員，自帶宣傳資源的，也不需要像以前普通演員那樣，只一味讨好制作公司來求好本子了。

    很多時候，制片人甚至要來求着他們接劇。

    更何況，他還有平臺方背景。

    羅玲帶了自家藝人五六年，自然一眼看穿他在想什麽。

    比起那些從跑龍套開始的底層藝人，詹傑可以說是一路順風順水，雖然耽改劇播出以前不紅，但資源上卻也一直不缺，自然養成心高氣傲性格。

    她輕聲道：“你是92年生人，今年7月份該過31周歲生日了吧？”

    詹傑轉頭看她：“玲姐，你什麽意思？”

    羅玲搖搖頭：“陳總身邊來來去去不知多少，這世上沒什麽人靠得住的，最終都得靠自己，對外能交好就盡量交好吧。”

    詹傑沒再出聲，面色卻更加難看，心中也愈發惱恨周虞淵。

    周虞淵已開車離開，對這一切怨恨談話自然不知。

    當然，也不在乎。

    早之前，他就已經提出，詹傑此人将永久被天行傳媒拉入黑名單。

    某種程度上，他和詹傑經紀人羅玲的想法也很吻合。

    詹傑已經三十一歲了，甚至比他還要大一歲。

    而市場永遠喜歡新人、年輕人。

    如果演技夠好、口碑夠好，真心熱愛表演，其實就算年齡上來，倒也不用太擔心。

    一部部的演下去，主角、配角、客串，男演員的演藝生命着實長得很，說不定什麽時候就有出頭之日。

    但詹傑顯然不是這種。

    那麽就需要足夠的資源來幫他上位，電影資源、電視正劇資源？

    可平臺是最逐利的，流量在他們眼裏只配得上偶像劇，是他們招商、消化爛IP的工具人。

    要是只想賺幾年錢就退圈也罷，如果想走得遠，過了三十歲就是另一個階段。

    以為真能演一輩子偶像劇嗎？

    就算演員自己不在乎不想轉型，想一直演，但觀衆還不想一直看你呢。

    誰要看四十歲、滿臉褶子的人談戀愛，到時候什麽油膩、辣眼睛的标簽往身上一扣，直接成為下沉市場的笑柄。

    且不看前些年，偶像劇市場那就是85、90後小生小花們的天下，所有大爆古偶、現偶劇幾乎都是他們産出，國民度、流量一騎絕塵。

    比起詹傑這種只靠一部耽改出頭的流量，那可要穩得多。

    但就在這兩年，暑假、寒假兩大電視劇大熱産出檔期裏，除了幾部正劇之外，所有火的劇基本都是95後小花生主演了。

    更新換代，來得就是這麽猝不及防。

    觀衆們是很喜新厭舊的。

    嘴上誇着那些年長的明星咖位更高、氣質更出色，後來的年輕小花小生是半點比不上。

    但等劇出來後，卻寧願去看那些雖笨拙、但新鮮的年輕人們了。

    今晚的這些事，甚至沒在周虞淵心上留下一點痕跡。

    這些日子，不管是外部投資人的宴請合作、還是公司內部的事務，已經足夠讓他忙得腳不沾地。

    周虞淵遞出一個劇本，對着面前人道：“這個校園劇項目不錯，王制片在這方面很有經驗，你手下的那些年輕藝人不是已經上了半年的演技課，讓他們看一看，然後準備去試鏡吧。”

    “謝謝周總。”高芸立刻興奮地站起來接過，想了想又小聲問：“周總，是主角還是……”

    周虞淵神色溫和：“自然包括主角，這是我特地挑出來的項目，到時試鏡我也會親自去看，那些新人裏，誰表現的最好就是男、女主，不行的就再試男配、女配。”

    他開公司，主要是為了賺錢。

    這種偶像劇，并不是太考驗演技。

    不出意外的情況下，當然要優先自己人。

    高芸激動道：“好的好的，我一定讓他們好好準備，讓他們通過表現公平競争，展現這段時間的學習成果。”

    “嗯。”周虞淵點頭，又提醒道：“不過，如果哪個人表現太差，到時候配角也沒機會，就只能繼續回去學習了。”

    高芸神色鄭重：“明白。”

    群力娛樂被周虞淵收購已經将近一年，除了那幾個原本就有點熱度的藝人參加過天行的項目，其他年輕藝人一直都在學習中。

    她心急地很。

    現在終于有機會上項目了，還是周總親自挑的。

    而且，這種校園劇項目最适合捧新人的了，年齡合适，還不會被罵資源咖什麽的。

    誰要是不好好表現自毀前途，那就真是活該。

    2月28日。

    二月的最後一天，季度會議，也是年終股東會議。

    天行傳媒是上世紀90年代的二月份成立，所以他們公司的財務年度，不是按照自然年時間來。

    而是每年的2月尾結束，3月份重新開始新一年。

    周虞淵先上去總結了自己前一年的工作，同時彙報了事業三部的所有工作。

    自然，迎得一片掌聲。

    畢竟最後一個季度裏，周虞淵一人項目的收益，幾乎就占了天行傳媒整個公司的一半。

    各部門陸續彙報完。

    張泰坐在上方，輕咳一聲道：“大家都安靜一下，下面，我有件事要宣布。”

    衆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去。

    什麽事，好像還挺興師動衆的。

    周虞淵輕挑眉，想到張泰剛才看過來的一眼，隐約感覺此事大約和自己有關。

    又思索片刻，念及張泰幾日來在自己面前提到的身體不适，大約猜到是什麽了。

    他神色不動，心中卻忍不住輕感慨，反派在團結這一塊，是真的團結。

    上方，張泰已經開了口，語氣緩和，像是拉家常一般：“大家也知道，我們那個時候年輕創業太苦了，所以多多少少身上都有些病根，我比周董好點，但也好不了多少。前些日子，兒女們從國外回來過年，又帶着我去檢查了幾次，醫生也勸我早點歇着。”

    “本來還有些放心不下，還想跟大家一起多幹幾年，不過阿淵實在是出乎大家意料的能幹，叫我十分的驚喜，心下的擔子也卸下了。所以，便在今日向各位一起風風雨雨走過來的夥伴們、同仁們先告個假了，我張泰也正式向董事會提出退休請求，卸任天行傳媒總裁一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