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定檔
元旦已過, 春節将至。
京城下了一場大雪。
車經過長安道時，朱紅色的古典建築與鋪天蓋地的雪白相碰撞，有種一夢千年, 不知今夕是何年之感。
各社交平臺上, 關于雪中故宮的攝影和視頻傳播不斷。
這日傍晚, 市內某知名大飯店前。
周虞淵一襲黑色長風衣, 與人同行而出：“程總慢點, 走這邊！”
被稱作程總的人連連搖頭：“周總你這個酒量，真是一點沒退步, 我是老了，比不過你年輕人。”
周虞淵笑：“程總，這回你這真是高看我了，其實我就是全程硬撐呢，我那都是想着我一年輕人陪程總喝酒，那不必須盡興嗎, 實際上早就出去吐了幾回, 還是程總一時豪傑啊。”
聞言, 程總忍不住立刻笑了起來：“哎，說別的也就算了, 喝酒這個, 我還真是有幾分心得, 不過周總你也不遑多讓了。”
這人正是綠光視頻的程副總，周虞淵之前就和他打過幾次交道, 兩人相處頗為愉快。
不過, 這一回, 程副總對他的态度卻是更要客氣、熱情了幾分。
《嫡女皇後》目前已經播放近半，雖然稱不上什麽精品質感, 但劇情流暢，依靠着宅鬥這個收視底盤，網絡播放量一日比一日高，穩穩占據同期第一的位置。
劇中關于各人物心機鬥争劇情、一女多男的感情拉扯相關，幾乎每個播放日都會上熱搜，也培養出了一批真情實感的劇粉。
周虞淵作為一名制片人的身份，也真正在業內有了姓名。
程副總從前算是把他當子侄輩，如今卻是要當同層次平視他。
今日，兩人見面，卻是要商讨關于《靖夜司風雲》的播放事宜。
據總局那邊熟人來的消息，經過将近一個月的審查之後，在本周五，《靖夜司風雲》将會正式下證。
根據半年前他和綠光視頻的約定，這部劇是下證立播。
周虞淵和程副總一起走到車前。
他笑了笑道：“程總，就按我們剛剛說好的，貴視頻只要從定檔日起将《靖夜司風雲》放到首業版頭，之後宣傳營銷相關便由天行來負責，相信播出結果一定不叫貴臺失望。”
程副總靠着車子笑：“看來周總對《靖夜司風雲》的質量很有自信。”
周虞淵笑容不變：“我做劇向來是親自盯，如果全程把握好了，哪有不自信的道理。”
程副總目光一亮，點頭：“周總年少有為。”
周虞淵懶笑道：“我年輕氣盛，程總願意信任我，才更是魄力過人。”
程副總擺擺手：“說這個就太客氣了，我們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更何況，我們兩家以後合作多着呢。”語氣頗有深意。
這是以後要繼續多買他們劇的意思。
周虞淵臉上挂着無懈可擊的笑容：“瞧我這可是失言了，程總，可惜已經出飯店了，不然一定罰酒三杯向程總賠罪。 ”
程總指着他哭笑不得：“你這個小子。”
其實，雖然他們平臺和天行傳媒關系好，但是《靖夜司風雲》畢竟是A級劇，所以，最開始按他們的構想，那自然也只能給A級的配套宣傳位置。
這劇能跟在他們平臺播放量底盤後面，喝點湯就得了。
不過，現在卻一切都變了。
元旦春節之際，學生們馬上要放寒假，上班族也要過年回家。
這時候是上大劇的好時間，四大平臺都不會落後。
就在半個月前，他們綠光視頻也上了部S級大劇，是一部仙俠古偶劇，還是他們平臺出資參與的定制劇，兩個主演也是平臺力捧的新生代小生小花。
不過，他們臺大概是真在這古偶定制劇上面沒什麽天賦和經驗。
那部S級仙俠劇，除了在開播當天，靠着熱搜轟炸有些熱度，之後就被另外三大平臺的新劇全程壓着打。
尤其是周虞淵制片、彩虹視頻播放的那部《嫡女皇後》，播放量都快是他們四倍了。
這樣繼續下去，那他們這個元旦春節檔就徹底失敗了。
一年才幾個好檔期，這麽被浪費掉一個，他作為購片部負責人，總結會議不好參加啊。
這幾天，他們內部本來在考慮，要不要提另一部大劇過來檔期，多少緩沖一下。
不過，就在這時候。
周虞淵找了過來，要跟他們洽談關于提升《靖夜司風雲》宣傳等級的事。
因為《嫡女皇後》的熱播，周虞淵如今也算是炙手可熱。
程副總也由此打開了思路。
其實，他本人因為喜歡破案劇，之前內部看片時對這部劇看得頗仔細，深感質量很不錯。
只是幾位主演名氣實在不高，現在可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時代了，流量是很重要的。
他們打工人上班，總是為了保險，沒敢多想什麽。
不過，現在卻不一樣了。
這部劇的關鍵不是主演，而是制片人啊，制片人周虞淵的另一部劇正在熱播中，觀衆對他很有好感。
那麽對《靖夜司風雲》提升些期待，就是說得過去了。
周虞淵目送程副總離去，自己也上了車。
司機問：“周總，現在去哪？”
周虞淵看了眼手表時間，已經下午五點：“回我的公寓。”
雖然還有半個小時才到下班時間，但當老板的人，這點自主權還是有的。
車子開進京華雲闕小區的停車場。
周虞淵從後座下來，叮囑了一句：“雪天路上小心，明天不用來接我，我自己開車去公司。”
“好，周總再見。”司機滿面笑容。
周虞淵點頭，轉身往公寓樓走去。
雪已經停了，路上卻積了厚厚的一層，遠望如雲朵墜地一般。
不過，等踏上之後，堅硬的馬靴鞋底踩在上面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便知這雪更多了些趣意。
雪後空氣也變得清新。
天還亮着，周虞淵不想上樓，準備去小區花園裏走走。
剛往那邊拐去，迎面便飛來一只雪球，他擡手擋了一下，雪球四碎，只是發梢和衣領依然不免沾了些飛濺的碎雪。
“對不起對不起！”
一道略急促卻熟悉的嗓音連忙道歉。
周虞淵神色不變，擡眼看了過去：“你怎麽在這？”
“哎……”
那聲音似乎比他更驚訝，喊道：“哥，怎麽是你？”
拿着雪球砸他的人正是周知遠。
周虞淵看了眼他，又看了眼不遠處手上捧着幾乎有臉盆大雪團的盛旸：“你們今天回來的？”
周知遠大笑點頭：“對啊。”
盛旸看見周虞淵，連忙也走了過來。
只是還舍不得他辛辛苦苦揉成的大雪團，手被凍得通紅，也依然堅強地捧着抱着一起。
“周虞淵，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周虞淵點頭，又看向他手上東西笑道：“厲害啊，盛旸同學，能弄出這麽大的雪球。”
明明只是一件孩童之事，在他眼裏仿佛多麽了不起似的。
可被誇贊的盛旸，卻是立時雙眸一亮。
周虞淵果然懂他。
周知遠可比不上他會團雪球。
他有些不舍，還是一臉冷酷堅定道：“送給你了，周虞淵。”
“……”
“謝謝。”周虞淵愣了愣，伸手接過，然後又忍不住笑：“這雪團還挺壓秤。”
盛旸點頭：“團了很久，準備用來攻擊周知遠的。”
“……”周知遠又氣又覺得沒眼看，吐槽道：“我去，就一個雪球而已，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個大鑽石呢，這麽鄭重？”
周虞淵笑容燦爛，看他一眼，又轉頭問盛旸：“送給我了，那現在我把它用掉可以吧？”
盛旸瞬時反應過來他的意思，狠狠點頭，甚至做出了個手勢：“可以，請立刻馬上。”
下一瞬。
“砰！”巨大的雪團碰撞上目标。
“啊！”
周知遠爆發出一聲慘叫，雪團在他身上碎裂，整個人從頭到腳幾乎被雪埋了一次似的。
他不甘心大叫：“哥，你這個人報複心也太強了。”
周虞淵點頭：“你知道就好。”
周知遠：“……”
兩人不再管他，蹲下去繼續玩雪、揉雪球。
周虞淵看向盛旸：“電影拍得怎麽樣？”
“很好，非常好，學到了很多很多。”盛旸面色冰冷淡漠依舊，雙眸卻有隐隐火焰在躍動。
周知遠不知什麽時候追了上來，也忍不住有點嫉妒道：“唐導可喜歡盛旸了，原本在劇組裏他最喜歡我的，但今天他卻說下次還要和盛旸合作呢，都沒跟我說。”
盛旸嗓音孤傲：“各憑本事。”
說完，他卻又看向周虞淵，認真道：“沒想到我第一次拍電影就能參與這樣的項目，周虞淵，謝謝你。”
一個月前，在青海湖時，周虞淵告訴他，讓傅其羽之後盡量不要給他安排其他工作，或許會有更好的機會。
而這次的電影，毫無疑問就是最好的機會。
周虞淵也笑：“各憑本事，你憑本事被挑中的。”
大概一個月前。
周知遠正在拍的那部武俠巨制電影，唐書導演和男三的扮演者王赫發生激烈沖突，最後，唐書直接要求換角。
王赫雖然是第二投資商祺瑞影業推薦的，但終究扭不過導演強勢。
換人後，就需要重新選人。
不過，現在電影已經拍到一半，自然沒法海選，依舊由幾位投資商和熟人推薦。
男三的角色是某個組織的第一殺手，面色慘白，年輕而強大、冰冷而狠戾，像雪原上的獨狼。
他天生不通感情，難得才懂友情，便為朋友而死，是個滿是悲情也充滿魅力的角色。
周虞淵聯系上周知遠，讓他向唐書導演推薦盛旸。
周知遠和唐書關系不錯。
剛好，唐書為了避免之前王赫的問題，這次要親自試鏡通過，演員才能進組。
之後，周虞淵便讓盛旸和天行傳媒的幾個年輕小生，還有祺瑞影業、其他資方推薦的人一起去參加試鏡。
最後，不出意外，盛旸成功勝出。
唐書的電影，人人都想演。
這次來競選試鏡的人，不少都是圈內知名科班小生。
在演技方面，盛旸這回并沒有勝出旁人太多，能被唐書選中，主要因為他那一身冰寒氣質跟角色很貼，讓唐書一眼看中。
大導選演員，基本不挑演技，他們只挑人。
他們喜歡看原本空白的演員，在自己手中慢慢變成一件滿意的作品。
在原著之中，那時的周知遠還在瘋狂迷戀主角受宋庭晚，所以這個角色推薦給了他。
最後，宋庭晚便是靠着這部電影，半只腳踏進了電影圈。
盛旸在玩雪上有些心得，很快便堆起了一個大雪人的底部。
他轉頭問周虞淵：“你今天下班這麽早？”
周虞淵道：“出去見了綠光視頻的程副總。”
盛旸眨了眨眼，不确定道：“是商量《靖夜司風雲》播出的事？”
周虞淵點頭：“不錯，就定在1月19號首播，這個星期六。”
盛旸頓時眸光大亮。
周虞淵見他模樣，忍不住勾了勾唇。
明明是第一部 主演劇，卻絲毫沒有緊張忐忑，眼裏只有期待和野心。
周虞淵問：“你們今天什麽時候回來的？”
盛旸回道：“上午殺青，我們飛機下午一點半到的京城。”
周知遠積極道：“對的，然後到家吃完午飯，就下來打雪仗了。”
周虞淵瞥他：“這是你家嗎？你為什麽會來這裏？”
“哥，你好殘忍。”周知遠苦着張臉：“我來這還不是因為太想你了，主要就是來看你的。”
周虞淵說：“說真話。”
“在機場被粉絲堵住了，所以偷偷躲上了盛旸旸的車，就一路開來了這裏，這就是太紅的煩惱啊。”周知遠苦着臉嘆氣，又拍了拍盛旸：“你說，是不是啊，盛旸旸，我好可憐的？”
盛旸肩膀一抖，丢下他的手，神色冰冷：“你這樣嘚瑟的日子也沒多久了。”
周知遠看他，不滿道：“不是吧，你咒我塌房啊。”
周虞淵懶懶笑道：“只是說你以後躲不了他的車了。”
周知遠不解：“為什麽，盛旸旸，這點小事你都不幫我了，還是不是朋友啊。”
盛旸看着他，漫不經心道：“因為以後我會比你更紅。”
周虞淵：“正确的。”
周知遠：“……”
這兩個狗男男。
片刻後，等他看見盛旸正在給剛做出來的雪人拍照，而那雪人臉上帶着個用樹枝做的眼鏡後，這種情緒達到了巅峰。
他伸手一推，這雪人立刻倒了一半。
誰讓這家夥笑得跟他大哥一樣奸詐。
“周知遠，我殺了你！”
盛旸神色寒徹，如冰雪修羅。
……
1月17號上午。
綠光視頻召開的新劇發布會上，《靖夜司風雲》劇官博聯合和平臺官博，第一次發布了長達七分鐘的預告片花。
同時，“《靖夜司風雲》1月19日綠光視頻獨家播出”的定檔消息也風一般傳達了出來。
《靖夜司風雲》雖然沒有大流量主演，但是原著系列IP頗受矚目，再加上制片人周虞淵另一部劇正在熱播中。
因此，這消息一經發布，立刻便被個平臺影視劇kol轉發讨論了起來。
尤其在原著作者螞蟻搬家太太轉發期待之後，大群書粉們也立刻加入了讨論。
【我靠，我螞蟻大大難道真的要有一部不被魔改胡寫的劇了嗎？】
【我也，雖然拍之前我恨不得劇方去死，但是現在看着好像還不錯的樣子？】
【剛看完了這七分鐘預告片，感覺真得不錯啊，演員還有畫面，都挺好的。】
【對啊，感覺幾個主演顏值都超高，演技好像也挺不錯的，沒有木頭、也沒有龇牙咧嘴。】
【說什麽演員，最重要的是案件很還原啊，感覺原著五個案子全都呈現出來了。】
除了這些書粉。
盛旸數量不算太多的粉絲們，也開始集體換上了‘1月19日靖夜司風雲’的頭像。
在各平臺的影視劇kol的評論區下面，随處可以看見推薦、誇贊劇的發言。
粉絲中間的幾名剪刀手，也開始将二次剪輯後的精彩片段發往幾個短視頻平臺上加重宣傳。
此外，從17號到19號這三天，周虞淵基本每天固定給這部劇買兩到三條熱搜，對比上一部《嫡女皇後》來說十分稀少。
只相關于主演CP、主角定妝、劇情科普和分集預告。
買熱搜的目的不是其他，只是讓對口觀衆知道這部劇要播了。
在國內，古裝劇的地位一直都是最特殊的，幾十年來，始終擁有一大批忠實的觀衆群。
再加上這部是懸疑探案，又有一部分對口觀衆。
而他更大精力放在影視劇kol那裏，每天挑選各種不同營銷點給他們發布，潛移默化。
這部劇是要走長線口碑的，熱搜可以有，但不能太多，更重要的是自來水，自來水自然就是這些追劇kol和博主。
至于真水假水，自由心證。
京城某間高層公寓。
宋庭晚正在沙發上看手機。
因為之前粉絲鬧出的那通事，他雖然沒說被封殺啥的，但是一時間在老百姓那裏名聲卻差得很。
自從上部戲殺青之後，基本沒怎麽再露面，只等着廣大群衆的情緒漸漸平息。
“在看什麽？”
唐邵鈞從旁邊走了過來，掃到他的手機屏幕，居然是《靖夜司風雲》的片花。
他神色淡淡：“怎麽在看這個？”
宋庭晚擡起頭：“片花剪得很不錯，盛旸也許确實演了部不錯的戲。”
唐邵鈞神色不變：“《嫡女皇後》剛熱播到一半，這劇就這麽急着定檔，大概率是周虞淵對其質量不自信，想趁熱度賣出去跟在後面喝口湯了事，完全是棄子。”
宋庭晚蹙了蹙眉：“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