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我演
周虞淵站在窗戶外, 大概能看出來，這兩人應該是在練一支雙人舞。
其中包含了目前非常火的太空步和擦玻璃這幾樣的動作組合。
這幾個動作，比起一些要求力量和核心的舞蹈容易一些, 但是一眼看過去卻很牛逼很有feel, 尤其是多人齊舞的時候, 是很能給人視覺沖擊感的。
一看就知道, 這肯定是周知遠選的用來裝逼的舞蹈。
但是, 他自己又是個四肢不大協調的。
基本沒一個動作到位，手腳擺得跟帕金森差不多, 知道的是跳舞，不知道還以為是喪屍圍城。
盛旸原本練得還行，但這偏偏是齊舞，擡頭一看鏡子，隊友成那樣了，哪裏還繼續得下去。
以他的個性, 做什麽都要做到最好。
齊舞中不僅對自己要求嚴格, 對隊友也是一樣。
于是, 開始了艱難的配合教導生涯，最後就是兩個人一起在發癫。
當然, 雖同樣是發癫, 但也是有區別的。
周知遠是純粹四肢群魔亂舞, 像喝了假酒在發癫。
而盛旸，則是被周知遠的模樣蠢得要瘋。
“你節奏動作本來就慢, 為什麽還要多走一步, 這樣接下來就更跟不上了。”
“腰核心收住、上半身不要動啊, 是擦玻璃又不是讓你爬樓。”
“屁股不要翹，不然這滑步姿勢看起來就跟唐老鴨走路一樣了。”
……
盛旸面若寒霜看着自己的隊友。
“周總。”周知遠的助理經紀人程萍看見他, 立刻過來叫人。
周虞淵點頭：“嗯，帶知遠這麽久，辛苦你了。”
程萍苦笑一聲，露出一道懂自懂的笑容，周知遠這家夥就是個活祖宗。
“哥。”
而那邊的周知遠聽見動靜一個分心，好不容易練得還行的動作，又再次變形。
正在給他師範動作的盛旸也停了下來，看着緩步走進來的人，輕輕眨了眨眼。
短袖白T恤，寬松工裝褲，運動單鞋，周末不上班，周虞淵這裝扮清爽舒适又顯年輕俊氣。
跟之前電影之夜完全不一樣的帥氣。
四目相對，周虞淵微微一笑：“好久不見。”
“嗯。”
盛旸心情也霎時好了不少，被周知遠引發的火氣漸漸消散。
有個喜歡的人真好，就算在外遇到不開心的事，只要看一眼他的帥臉和微笑，也能散去大半了。
周虞淵就不如他了，完全享受不到這個福利好處。
這都怪他自己沒眼光。
盛旸心裏忍不住冰冷無情的想到。
這時，周知遠爆發出一陣嚎叫。
“哥，你終于來了，我好慘啊，盛旸旸虐待我……”
周虞淵伸出一只手，輕松抵住他要撲上來的臉，淡聲問兩人：“你們這是準備待會上臺表演齊舞？”
盛旸點頭：“嗯，這家夥想的，說不能一個人丢臉。”
“嗯？”周虞淵眉梢微揚，看着周知遠：“你怎麽想的？”
周知遠懵：“怎麽了？”
周虞淵：“你一人跳就算差了點也不明顯，粉絲看在福利的份上更會體諒，但偏拉個跳得好的上去做對比，誠心想丢人，嗯？”
盛旸點頭：“說得對。”
“……？？？！！！”周知遠震驚瞪大眼。
這就是他親哥。
這就是他親哥。
見色忘弟。
他又看了眼在旁邊一臉冷酷，但雙眼亮晶晶，明顯在強忍笑的盛旸。
哼，一對狗男男。
周知遠狡辯：“我就是不怎麽會跳舞，但我是歌手，我唱歌很好聽的。”
“嗯，人有所長。”
周虞淵平靜點頭贊同。
周知遠奇怪地看了一眼，他哥怎麽忽然對他這麽溫柔？
盛旸立刻道：“我唱歌也好聽。”
周虞淵笑：“你們唱歌都好聽。”
到最後，還是周知遠一個人獨自登臺表演了了。
等他去換演出服時。
盛旸看周虞淵：“你不想讓我跟周知遠一起上臺跳舞。”
周虞淵問道：“你喜歡舞臺？”
盛旸：“還行。”
他喜歡站在聚光燈下，喜歡萬人的歡呼聲，舞臺也算是一種，但也只是其中一種而已。
周虞淵看他：“你把知遠當朋友？”
盛旸微頓，冷酷點頭：“嗯。”
“所以不要上，你比他跳得好，太明顯了，不适合一起。”周虞淵說：“或許知遠不介意，但是粉絲會撕起來。”
盛旸明白了他的意思。
娛樂圈裏最開始其實也是有不少真友誼的，尤其是剛入圈不久的時候。
劇組拍戲，年輕人單純熱情，在一起待幾個月，性子合得來的話，自然而然便會産生友誼，就像大學寝室一樣。
但是友誼想要維持，卻是個大難題。
之後可能是資源上的競争，也可能是粉絲之間的争端。
營銷號永遠愛挑事，兩個朋友之間偶爾的自拍可能會被對比誰狀态更好，同一部劇裏的演技表現可能會被拉踩，其中一人更紅時還會産生誰在蹭誰的問題。
粉絲們可能一次兩次能冷靜，但多了之後必然産生摩擦。
之後撕逼吵架就永無盡頭。
鬧得狠了，可能還會扒出哪一方的黑料，粉絲可能還會坐上被告席。
長久下去，藝人就必然要在朋友和粉絲之間做一個取舍。
這樣的前例，比比皆是。
盛旸點頭：“我知道了，謝謝你周虞淵。”
周虞淵笑了笑：“你現在沒他火，粉絲沒他多，到時候只能單方面挨罵，太吃虧了。”
“……”盛旸覺得自己又被哄到，又受到了二次傷害。
周虞淵雙手抱臂，懶洋洋環視一周道：“不過這裏設備很全，就不要浪費了，我剛看你跳得很好，或許可以錄一支舞蹈視頻，單獨發給做粉絲福利。”
盛旸今天穿白T恤和黑色運動褲，寬松惬意，很适合跳舞。
他把左腿的褲腳往上拉了小半，松緊口卡在小腿肚處，露出光潔勁瘦的腳踝，頭上反戴着一個鴨舌帽，五官精致而銳利。
整個人看起來少年氣十足。
音樂響起。
動作也随之而起。
原本安靜立着的人，猛一擡頭，仿若即将撲出捕食的獵豹，迅猛而靈活。
一個個優美标準的街舞動作流暢滑出。
周虞淵平時對這種唱歌跳舞都沒什麽太大興趣，尤其是街舞這種，總覺得有些吵鬧。
但是此時。
伴着那炸裂的音樂，看着盛旸潇灑帥氣的動作，他忽然明白了那些追舞臺追愛豆的粉絲心情，真的很迷人，很有感染力。
舞蹈并不算長。
大約只有兩分多鐘，但是親眼見證的人仿佛經歷了大夢一場。
直到音樂暫停，整個練習室裏就只有盛旸微急促的喘氣聲，和周虞淵微微加速的心跳聲。
“怎麽樣，跳得好不好？”
盛旸從地上站起來，直直看着周虞淵，臉蛋緋紅，薄薄的汗珠挂在臉側。
周虞淵眯了眯眼，良久，方輕輕點頭：“不錯。”
盛旸：“……”
就這。
他面色微冷，有些不滿意。
周虞淵笑了笑：“很完美，發到社交媒體肯定會讓粉絲驚豔。”
“嗯。”盛旸這才勉強應一聲，緩和臉色。
演唱會開始之後。
周虞淵和盛旸一齊坐在視野最好的VIP包廂裏。
表演過程中，周知遠的粉絲全程十分熱情，歡呼的浪潮一聲接着一聲，滿場都是他的應援色□□在搖晃。
盛旸有些羨慕嫉妒。
周虞淵道：“明年的這個時候，你也會這麽紅了。”
等演唱會結束，已經過了十一點。
會館所在位置較偏，距離城區有些距離，深夜的街上很難打車。
盛旸帶着帽子口罩，站在特別通道口處，等了好一會，都沒有出租車經過。
這時，一輛灰色奧迪開了過來。
手機響起。
接通後，裏面傳來周虞淵的聲音，清冽悅耳：“上車。”
盛旸立刻反應過來，面上一喜，幾步跑上前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
一入車內，便聞到一股淺淡的冷香。
周虞淵低聲道：“安全帶。”
盛旸立刻垂眸拉出安全帶系上。
周虞淵又指了指前面的導航頁面：“輸一下你住的地址。”
“好。”盛旸像個小學生一般，聽着他的指揮一下一下，但卻顯得很有興致。
車子平穩地滑了出去。
深夜的京城大道，比起白日車輛并不算多，兩側的高樓大廈裏卻依舊燈火輝煌，也顯得車裏更加安靜。
盛旸餘光四處掃了一眼。
車內幹淨而整潔，擺放十分簡單，幾乎什麽多餘東西都沒有，只在中間的後視鏡上挂了小小的矮墩墩的木葫蘆。
盛旸盯着葫蘆看了一會，怪可愛的，又坐直身體，目光投向周虞淵英俊的側顏。
周虞淵開車和他的人一樣沉穩平和，他這種平時讨厭坐車的人都感覺很舒心。
他還是第一次坐周虞淵的車。
老板當司機的福利，他應該是第一個享受的吧。
盛旸一本正經道：“周虞淵，你開車時的樣子很好看。”
周虞淵目不斜視：“不要找事。”
盛旸面不改色。
他現在那啥一念起，剎那天地寬。
反正周虞淵這麽溫柔，又不會把他扔出去。
前方紅燈，車緩緩地停了下來。
周虞淵看他：“如果悶的話，可以自己放車載音樂。”
盛旸搖頭：“不用。”
他很享受這種安安靜靜和周虞淵呆在密閉小空間裏的感覺，沒有必要出現另一個人的聲音。
周虞淵：“随你。”
綠燈亮起，車子繼續往前。
盛旸問：“周虞淵，你用的什麽香水，很好聞。”
周虞淵：“沒放香水。”
盛旸挑眉：“嗯？”
周虞淵打開前面的車載小收納箱：“看吧。”
盛旸垂首看了過去，然後睜圓了眼，裏面放着大概十幾袋香薰包，彩色的紙質包裝。
就是那種在淘寶、拼多多買衣服或者鞋子，店家會送的那種巴掌大小的紙袋香薰。
他拿出手機拍了張照片，然後打開拼多多搜了一下，發現上面有店鋪單賣這種的，7.9毛錢就可以買100包。
他看着周虞淵：“勤儉持家。”
這十幾包加起來才要一塊錢。
周虞淵聽懂他的意思，輕笑一聲：“這個味道很夠勁，過幾天淡了就直接扔掉，幹淨又方便。”
盛旸覺得自己居然還沒有周虞淵會省錢，實在太不應該了。
他伸手拿了一袋出來，塞進口袋裏：“我以後買車了也用這個。”
周虞淵點頭笑：“好。”
深夜的道路還算順暢。
大約四十分鐘後，車子停在了一個老式小區前。
盛旸坐在車上沒動。
周虞淵轉頭看他：“早點回去休息，晚安。”
“晚安。”盛旸帶上口罩和帽子，心滿意足解開安全帶下車。
雖然是形式主義的東西，但也很重要。
盛旸站在小區門口，看着車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眼前，才轉身往裏走去。
這裏的房子是幾年前群力娛樂統一租的，雖然老小區沒什麽綠化和休閑設施，但保安很負責，而且離公司挺近，算是難得兼顧隐私和方便。
同公司、包括其他公司的十八線藝人大多住在這邊。
他一路往回走，這深更半夜，還遇到了好幾個差不多裝扮、裹着帽子口罩的人。
盛旸沿着老舊的樓梯爬上四樓，拿鑰匙開了房門，公司分配給他的是個帶了小陽臺的一室一廳，大概三十平左右。
卧室被他分隔出一個衣帽間，因此其他的雜物都只能堆在客廳裏。
他平日整理的很勤快，并不髒亂，但一眼看去還是顯得有些逼仄，有機會要換個地方。
進門換了拖鞋後，便直接進卧室拿睡衣準備洗澡休息。
踏出卧室前又頓了一頓，從口袋裏摸出那一包紙質香薰袋放到了床頭上。
洗完澡出來，擦幹頭發後，盛旸臉上敷了一張補水面膜。
他很讨厭面膜在臉上的感覺，但是想想保養好皮膚之後，将來可能拿到更多代言，什麽不适都被消減了。
這天晚上，他是在香薰袋那淺淡的冷香中睡着的。
周日在家裏休息了一天，盛旸便要開始準備拍攝林泉護膚水的廣告了。
對方品牌似乎确實很急，上周五他這邊确定完合同沒有問題之後，林泉公司當天就走完蓋章程序将合同寄了出去。
這周一上午公司剛開工，前臺就通知收到了合同的快遞，傅其羽讓他午飯後去公司簽字。
合同相關條例信息，法務那邊早就看過了。
盛旸到公司拿到合同之後，只要确定這份合同跟之前看到的一模一樣，沒被改動過，然後再簽上自己的大名就行。
一切進行的十分順利，也十分迅速。
傅其羽點頭：“現在我們去上面找周總吧，跟他報告一下合同廣告的事，剛好群力的公章也在鄭秘書那裏保管。”
天行總監辦公室。
鄭曉婷道：“周總，程導過來公司了，之前給過去的劇本，他給出了簡單的修改意見，想等着跟您還有編劇組一起讨論下。”
周虞淵點頭：“好的，我馬上過去。”
程導全名程岩，是周虞淵選定的拍攝《青雲訣》的導演。
青雲訣原本定的是香港地區某知名歷史劇大導，不過對方聽了項目要降級後，便來信辭演。
周虞淵自然同意，本來覺得項目超支就不想用他，更何況原著裏拍成那樣。
而這幾個月裏，從在影視城拍攝靖夜司期間開始，他便就一直在物色新導演。
《青雲訣》是男頻大IP。
故而，他搜索觀看了近十幾年拍攝的幾乎所有男主視角劇，尤以古裝劇為主，最後發現了這位程岩導演。
程岩今年四十四歲，自己開了個工作室幹活。
作為一名導演，這個年齡正是創作黃金期，他過往每年幾乎都有作品面世，但一直以來，卻并不算十分知名。
主要在于他拍的多是打鬼子劇、家長裏短劇，不是時下年輕人關注的偶像劇，也不是那種制作精良、一看就能拿獎的正劇，請的演員也大都是那些名不見經傳的熟面孔。
沒有網絡營銷，也沒有粉絲流量。
周虞淵之所以會選中他，主要是看了他拍得一部大男主武俠片。
這也是程岩拍得僅有一部古裝片，不過網絡評價十分之差。
周虞淵看之前，也沒抱太大希望，但看了幾集之後，卻發現這部劇其實拍得很好，但等又接着往下看完，終于發現了問題。
整部劇的主線劇情環環相扣，節奏非常快，引人入勝。
但一到感情戲就無聊尴尬地要死，此外，幾個主要角色的人設越往後越割裂，說話做事前後矛盾，自打嘴巴。
仿佛跟劇情主線是幾個不同編劇寫出來的。
周虞淵最後搜了一下，發現這部武俠劇是有原著小說的，大概一百萬多字。
他便把原著也看完了，終于明白這劇風評為什麽這麽差。
總得來說，就是降智毀人設。
書裏的男主幾乎算是個完人，但劇裏卻莫名其妙加上了沖動的性格，還加了不少感情戲，不僅給男主女主加出好幾條支線，還給男配加了。
原著IP很大，男主紙片人粉絲頗多。
搞了這麽一出之後，劇直接就被罵翻了，壓根就沒人關注劇的主線劇情了。
但在周虞淵看來，這跟導演無關。
要不就是編劇發了癫，為了所謂的符合市場，自以為是硬要加狗血感情戲。
要不就是制片人無能，管不住劇組，幾方勢力博弈，演員自帶編劇進組加戲改戲。
甚至，導演還救了這部劇。
因為原著其實很偏意識流了。
男主出場就是個完人，但是表面假裝玩世不恭，全文洋洋灑灑一百多萬字，大量筆墨都是通過他人的心理活動來塑造男主高大上形象。
這種小說其實很難改編成劇。
但導演很厲害。
短短四十來集的內容裏，他把一百多萬字裏的全部主線都提煉出來了，幾個主要事件講得清清楚楚，幹淨利落。
對于周虞淵這種沒看過原著，只看劇情的人來說，算是很暢快到底。
如果把男主那些毀人設的小事、還有亂七八糟的感情戲去掉，這簡直就是小說改編成劇的最佳模板。
好奇之下。
周虞淵又去搜索了程岩的大名，把他近幾年導演的其餘幾部劇都看了看，卻發現再沒有那部大IP武俠劇的毛病。
所有角色都很正常，感情戲也不尴尬。
周虞淵就這麽看完了幾部打鬼子，還有幾部民國人物劇。
最後，總結出了程岩導演的特點。
非常有才華，除了那部大男主IP武俠外，他所有劇幾乎都是自導自編，既是導演也是編劇。
導演做編劇最好的地方就是，對劇情節奏把握地非常好，有條有理、有起有伏、緊湊連貫，只要看進去了就停不下來。
而且題材雖然接地氣，但是思想高度卻不低。
之前那部武俠劇前後那麽割裂，絕對是有其他編劇中途硬生生加入改戲了。
導演最後給出的成果，已經做了他能做到的一切。
天行傳媒買的這本《青雲訣》同樣是男頻大IP，還帶了玄幻和權謀，原著全文将近三百萬字。
拍劇的改編難度，跟那部大IP意識流武俠幾乎不相上下，程岩這樣的導演就是他最需要的。
兩個月前，他就已經和對方談好了合作，并且将公司編劇組早先準備好的初版劇本交給了對方，征求他的修改意見。
而等劇本完全定下來後，《青雲訣》就可以确定立項開拍了。
周虞淵正要出門去見程岩導演，迎面碰到傅其羽和盛旸走了過來。
他問：“怎麽了？”
傅其羽解釋：“盛旸的商務合同過來了，需要加蓋公章。”
“你去處理吧。”周虞淵看鄭曉婷一眼，又轉身對盛旸道：“恭喜。”
盛旸看他：“你有急事？”
周虞淵點頭：“去看看《青雲訣》的劇本。”
“下一個項目對吧？”盛旸盯着他：“是我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