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园人少寂静,绿棠独住在内室螺钿拔步床,素素与灵儿在外间床上睡。
夜半三更,外头有指甲弹窗棂的声音。绿棠惊醒,一下子坐起身来。原来是影卫苏九。
素素披着衣服出去问话,又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小姐,齐王殿下来了。”
绿棠困得迷迷糊糊,脑子一团乱麻。
素素连忙服侍漱口饮茶,急道:“九哥说,齐王殿下来看望小姐,在小药圃里呢!”
夏夜里月影高悬,清风吹过荼蘼花架,遍地银霜。
花园药圃当中的小亭,影卫苏九站在亭下,亭中坐着个高大魁梧的黑袍男人,正是萧元慕!
绿棠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大半夜更深露重,殿下怎么来了?”
萧元慕借着月色,见她素衣薄裙长发委地,中宵独立美如谪仙,不由得心里起火,玩味笑道:“上回在极乐坊,你说过要到本王府上谢恩。左等右等你不来,只好亲自过来看看。”
“此处深夜不便……”绿棠只想把他赶紧劝走。
萧元慕不管不顾将人揽在跟前,笑道:“本王不但会统兵打仗,蹿房越脊的本事也着实不错。”
绿棠只觉得满脸发烧:“殿下有事?”
在月下观美人儿,萧元慕颇为心旷神怡,看她慌张娇俏模样,忍不住挑逗:“若没事,本王不能来看你么?听苏九说,西园的仆人都遣散了,留下的都是你心腹,你慌什么?”
便是留的都是心腹,也不能三更半夜在花园私会男人呀!
绿棠暗暗抱怨。
知道萧元慕吃软不吃硬,她只好哄道:“此处不便,请殿下到房内说话吧。”
萧元慕与她拉着手故意慢慢走,还要满嘴里讨便宜:“这是二小姐要本王进房的。一会儿本王做什么,你可不要闹。”
绿棠羞得满脸通红,幸好月黑风高,旁人看不见。
悄悄将萧元慕推回到卧房。绿棠忙命素素与灵儿去外面看守。
夏夜微凉,她点着小茶炉亲手烹茶。
不觉得额头出了一层薄汗,沾着鬓角乱发贴在肌肤上,柔腻光滑。
萧元慕帮她擦汗,绿棠连忙躲开,抱怨道:“殿下再来动手动脚,臣女真的生气了!”
萧元慕嫌茶几前太热,窗下有竹榻,他大喇喇躺了上去。
“你!”
女孩儿家的床榻,他说躺就躺,偏偏还满身热烘烘的汗气,真是不像话!
夜静无声,不敢高声呵斥,绿棠捧着茶盏,凑到他身边去。
“皱什么眉头?嫌本王身上不好闻?”
萧元慕看出绿棠偷偷掩鼻,故意扑上去将她抱住,在她鼻尖上来回磨蹭。
“臭死了,一身老虎味!”绿棠的鼻子极灵,断定他出门之前肯定摸过那头大老虎。
萧元慕诧异地嗅着衣袍,疑惑道:“老虎有臭味?”
绿棠不置可否,将手里茶盏递了过去。
“苏九说你被禁足,本王不放心。”萧元慕百无聊赖的捏弄着绿棠的手。白腻纤细的小手柔弱无骨,让他揉来揉去搓得赤红一团。
“禁足也没什么,伯父伯母还是要我的财产罢了。”绿棠随口笑道:“前几次还有些顾忌,这回他们全不顾脸面,可我偏偏不给!”
萧元慕沉吟片刻,劝道:“侯府不是安稳之地。文侯夫妇若是真翻了脸,极有可能弄死你。你遣散的仆人,都安顿在西市新宅,你也过去吧。只要你出了侯府,本王可保你无虞。”
“我现在仍是文家的女儿,一旦出走寸步难行。殿下用什么名目来保护我呢?”绿棠轻声问道。
“你可以改换姓名隐居,本王自有办法护住你。”萧元慕说得极为笃定。
“隐姓埋名,依靠齐王府的荫蔽生活。”绿棠淡然一笑,双眸盯着萧元慕的眼睛,“之后呢?臣女在外无依无靠,只能做殿下的外室。殿下自然宠爱,时常来相见。臣女的身世瞒不住旁人,文侯与晋王一党会利用此事要挟殿下。殿下顾忌臣女,处处掣肘,还怎么对付他们?”
绿棠本以为自己说得这般直白,萧元慕会生气,谁知他非但不气,还越听越兴奋,竟然笑问:“你愿意了?怎知本王会百般宠爱你?”
绿棠的脸色瞬间如火烧,热辣辣绯红一片,红烛之下越发娇艳可爱。
“臣女说正经事呢。”
“你自己说得正经,可挡不住本王心里不正经。”
萧元慕欺上来,手顺着绿棠腰腿滑下去,将她整个人揽在身上,附身便吻下去。
春凳竹椅禁不住他两个辗转,发出咯咯吱吱的声响。
“殿下好糊涂。臣女是不祥之人,若克坏了殿下……”
绿棠抬出万事万灵的咒语。
偏偏萧元慕是个不信邪的,翻身将绿棠娇小身子压在下头,叼住了樱桃小嘴,不许她再说话。
“本王随你去,只怕你肠胃不好,克化不动!”
绿棠真的没了办法。身上只有薄薄的寝衣,头上只挽着一条丝带。推也推不开,打也打不过,要扎针都没有趁手家伙。
真要被这头老虎吃干抹净了!
没办法了,绿棠被他吻得喘不过气,挣扎了半天,抵在他耳边颤声问道:“殿下宠幸过臣女,要给臣女什么位分?”
“嗯?”萧元慕似是没听懂,停顿了片刻。
绿棠再不会像前世那么傻,与虎谋皮时,必须提前提要求。
臭男人个个都一样,让他得了手便什么都没了!
“臣女命格不好,做不了正妃侧妃,可臣女是侯门嫡女,最差也要做个侍妾、少使。没名没分的婢女通房,臣女宁死不肯做。”
绿棠躺在竹椅上搂着男人的脖颈,着急忙慌地提要求。
“臣女过了门,殿下需在花园划出一片地来,臣女要做药圃。臣女要一处单独院子,不想和旁人同住。而且臣女不惯争宠,等殿下有了正妃,臣女就要出王府单独居住。”
红烛灯影的旖旎瞬间冷场,萧元慕急切热烈的吻瞬间冷了下来。
被男人高大的影子笼罩着,绿棠没看清他的眼色,自顾自继续絮叨。
“虽说亲王纳侍妾、少使不算正经婚嫁,可臣女家里人口多,着实没有办法。臣女入王府的时候,西园的仆人都要跟着。二房的家产,殿下必需为我争取。过府后,殿下不能收用臣女的陪嫁丫鬟。臣女在外头的房产,与带过去的嫁妆,都要自行支配。”
条件太多,自己都觉得极为不好意思,绿棠柔顺的解开胸前丝带,红着脸将外袍褪去。
“殿下金口玉言,不能反悔。”
青衫褪去露出微微酥胸,绿棠颤着手,又解腰里的丝巾。
萧元慕的脑子瞬间归位,连忙握着了她那双灵巧纤细的爪子。
绿棠看着身上男人气喘吁吁,还以为要玩什么调调,故意眼波流转,媚眼如丝道:“既是殿下的人了,本该由着殿下喜欢。可这里到底是女儿家闺房,殿下别伤着臣女身子……”
这头饿虎犯起性来,只怕不好对付。绿棠决定先发制人,打他个措手不及。
前世在晋王府做家妓时,那些说不出口的手段还都记得,此刻用来对付萧元慕,她觉得极为遗憾。
真不想用这些心思对付他。
绿棠抽出手来,轻轻巧巧解开萧元慕领口,另一只手从他胸膛顺势摩挲下去,拉扯着腰间丝绦。
“臣女服侍殿下宽了衣裳。这里窄小,殿下先到床上……”
“放手!”
萧元慕被她缠的满心糟乱,撕扯半天才挣脱。
“怎么了?”绿棠坐在竹椅上,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忽闪着望着他。
“容本王再想想!”
确实如她所说,现在痛快了不要紧,可往后怎么收场?
她许过晋王萧元辉,与严书辙议过亲,头上还顶着不祥孤星的牌子。就算将她弄进齐王府,也难有名分。
他忍得极为狼狈,站在竹椅前有些直不起腰。
小疯丫头神头鬼脑,若是不顺她的意思,必定要作妖闹事。
这些事都堆在了眼前,萧元慕不得不从长计议了。
果真臭男人都一个德行!
绿棠看这模样,就知道他已经在心里掂量过这些事,不禁翻了个小白眼:
“原来殿下还没想好?那是要好生想想了。臣女的堂姐与小庶妹的婚事,也是晋王殿下一时没想好,才闹出来的笑话。殿下可别学你王兄,未婚妻没出阁,就已经后院起火了。”
萧元慕早听说过他那位王兄的混账事,不由得皱眉道:“别将本王与那畜生相提并论!”
绿棠冷笑着哼了一声:“晋王是畜生,齐王殿下您是正人君子。要不是方才多了几句口,现在臣女和紫芫一样,由着殿下胡乱收用。再过几个月,臣女也一把鼻涕一把泪,撒泼打滚的管殿下要位份呢!”
“行了,别骂了。本王也没把你如何,把衣服穿好。”
萧元慕听得出她满嘴阴阳怪气,系好了衣裳坐在床边,皱着眉头平息着心头烈火。
他真的不再纠缠了!
绿棠心中一喜,美滋滋穿好寝袍,调了一盏清热去火的苦茶,双手捧给他。
“本王好心劝你,你死活不肯离开文家,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萧元慕将茶汤一饮而尽,不耐烦的将茶盏丢还给她,“你们侯府的乱子,不止是后宅这点烂事。”
绿棠听他终于说道正题,连忙凑近坐在身边,做小伏低地陪着笑脸道:“臣女就知道殿下有急事才来的。殿下平日最是君子,绝不是那等轻薄浪荡的人。”
萧元慕简直被她气笑了,咬牙切齿道:“狐媚丫头,本王早晚放不过你!”
“殿下快说正事吧!”绿棠拉着他胳膊,撒着娇摇晃。
萧元慕扯住她双手,轻声道:“永定坊是你伯父供养的。”
绿棠的眼珠一转,笑道:“这个我知道。”
“他养了什么,你知道么?”
“总不会是外宅小姨娘?”绿棠诧异笑道。
萧元慕蹙眉摇头,捏着她的下颌,正色道:“别说笑话。你伯父私养死士,就在永定坊内。”
私养死士?
这等灭三族的大罪,前世里绿棠也是一丝不知!
“殿下能确定?”
萧元慕冷笑道:“自本王接手护军,文侯私调了五十人入京。本王详细查过,这五十人不属于护军也不是禁军,是文侯的私兵。现在人都散落在永定坊。”
绿棠瞬间想起白天忠伯提到的账本支出,五十人的粮银,再加上兵甲住宿用度,算起来刚好对得上!
大梁京师之中,关防十分严密,手明眼快的捕快差人极多,在城中豢养一百五十带甲死士,不被旁人发觉极其艰难。
文侯养死士的办法,就是将人混在军中。早先在护军里,护军被萧元慕夺走,这才拉进城内安插在禁军中。
“今早上朝,新任刑部侍郎兼大理寺卿,忽然坠马而死。”萧元慕惨然一笑:“便是你伯父的手笔。”
极乐坊案后,皇帝有命让萧元慕统管刑部。
在新任大理寺卿接任不久,文侯怕刑部旧案翻出,对晋王与自己不利,在今晨派死士暗杀了他。
能够执掌刑狱的人物不多,此事过后只怕刑部大权依旧要落回到晋王党羽身上。
“本王今日来,是想要告诉你。你伯父杀人如麻狠辣非常,身处侯府如在龙潭虎穴,千万不能怠慢。”
萧元慕见她笑容渐暗,伸手将她肩上的乱发抹平,低声安抚道:“本王再多派几个影卫过来。若有危险,让他们带你走。”
“多谢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