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忝代为回答：“阿贤，你现在已经是九龙仓的第二大股东，怡和董事会认定你随时会对九龙仓发起要约收购。”

    丁贤没有辩解，他持股九龙仓15.6%，这么大的控股比例，他说是普通投资，根本不会有人信。

    但事实上，丁贤对九龙仓并没有强烈收购意愿，首先竞争对手太多，股价在疯涨，收购不划算，其次九龙仓业务与华记黄埔有重叠，并购的远期意义不大。

    当然如果这场股市大战进行到最后，竞争对手全部被打跑，怡和董事会也丧失了斗志，摆明有便宜让丁贤去占，那丁贤肯定会把九龙仓收入囊中。

    不过这可能性小的可怜，几乎不可能出现，因为仅仅一个李嘉成，就会顽强的战斗到底。

    九龙仓对李嘉成有着不可替代的战略作用，哪怕不惜血本，李嘉成估计也会把收购进行到最后一刻。

    何忝望着丁贤，继续说：“怡和董事会非常忌惮你，决定邀请一位盟友进驻九龙仓，以抵御包括你在内的所有股市狙击方。”

    听到这番话，丁贤忽然明白过来：“怡和邀请的盟友是恒生银行吗？”

    何忝与何善衡齐齐点头。

    恒生银行的管理层虽然都是华人，大股东却早就易主，1965年汇丰收购恒生银行51%股权，等到1972年恒生银行上市时，汇丰进一步增持。

    目前，汇丰针对恒生银行的控股比例高达62.14%，只要汇丰愿意，随时可以更换恒生银行管理层。

    何忝透露了恒生的突发变故：“大股东汇丰一意孤行，强制要求恒生银行担任九龙仓的金援盟友，你利伯伯阻拦不住，已经请辞恒生总经理，我也卸任了副董事长的职务。”

    这是何忝与利国韦早就抱好的打算，若恒生真被汇丰推出来打擂台，那他们会果断离开暴风眼。

    这个决定不止与家族利益有关，局势发展到现在这一步，九龙仓的一举一动都是城中新闻焦点，他们作为华资银行代表，出于名声考虑，并不愿担任护卫英资企业的帮手。

    丁贤下意识望向了何善衡。

    何忝与利国韦只是恒生银行的高管，何善衡才是真正的恒生话事人。

    只听这位老先生轻叹一声：“我仍旧在职董事长，恒生毕竟是我创立，一辈子心血都在里边，仓促间难以割舍，此外九龙仓的收购要约并未发起，事态仍有周旋余地，等将来真到了刀兵交锋的时刻，我再离任也不晚。”

    他迟迟不愿离开恒生，自然是还没有权衡清楚利弊。

    这一次九龙仓的狙击大战，不止有华商在参与，还有一位英商卫理也是重要的收购方，所以局势未必会演变成华商与华商之间的对抗。

    丁贤理解何善衡的决定，这位老先生是受到了局势裹挟，就算将来带领恒生支援怡和，而与丁贤在股市上恶斗，丁贤也不会当成是私人恩怨。

    “其实我并不想挑起商业上的纠纷，但即使我不购入九龙仓股票，这间公司被狙击的状况照样会发生。”

    丁贤给了何善衡一个面子：“何伯伯，你今天约我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可以直言。”

    何善衡报以微笑：“还是那天的事情，怡和想要回购你持有的九龙仓股票，条件你可以任意提。”

    他仍旧是想做一做说客。

    丁贤不着急回应，而是问了一句：“举牌九龙仓的商人不止我一个，还有亚洲证券的卫理与长江实业的李嘉成，何伯伯，你找过他们两个吗？”

    何善衡坦白告诉丁贤一件事：“卫理是投机客，他只要钱，他给自己持有的股票开了一个高价，只要怡和董事会愿意支付一笔天文数字的回购金，他就愿意转让股票。”

    至于‘高价’是多少，何善衡并没有讲。

    目前九龙仓的股价已经涨破了四十块港币，卫理的‘高价’是每股八十块港币，他本人的持股量是10.5%，大约有一千万股本，假如怡和董事会愿意付钱回购，那么这一笔生意，卫理可以纯赚至少四亿港币。

    那么问题来了，怡和董事会愿意白白挨宰，做一个冤大头吗？几乎不可能，因为怡和董事会作为大股东，持股量是22.7%，即使把卫理的股份收购过来，怡和董事会也无法完成对九龙仓的绝对控股。

    所以单独找卫理磋商没有用，怡和董事会必须同时游说丁贤与李嘉成，只要能够说服丁贤或李嘉成中的一个，那么怡和董事会的控股权就能稳如泰山了。

    但丁贤与李嘉成都是难啃的骨头，油盐不进。

    何善衡接续说：“元旦节期间，我也见到了李嘉成，向他转达回购九仓股票的意思，他当场对我表示，只要怡和董事会愿意割让几块地皮，他就同意转让股票。”

    听上去，李嘉成的条件很简单，但办理起来比卫理的纯现金难度更大。

    李嘉成要的是什么地皮？点名索要葵涌的1号、2号、3号货柜码头以及9号地皮，不给这些码头地皮，李嘉成不会转让一手股票。

    这简直就是釜底抽薪，如果怡和董事会答应李嘉成的条件，那九龙仓会被掏走最优质的资产。

    李嘉成嘴巴死硬。

    怡和董事会只能继续寻找丁贤磋商，于是他们委托了何善衡与何忝，前来打听丁贤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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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何善衡与何忝都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丁贤持股量最多，开价肯定比李嘉成更狠。

    想了一会儿，丁贤轻描淡写的表态：“我也可以转让股票，我的要求与李嘉成一样，只要怡和董事会愿意割爱几处资产，我就把持有的15.6%股权全部清仓。”

    何善衡立刻追问：“具体是哪些资产？”

    他最怕丁贤铁了心把九龙仓收购到底，既然丁贤愿意松口，那就说明丁贤并不会横刀斩尽杀绝。

    不过丁贤所提的要求，却是让何善衡瞬间眉头深皱。

    只听丁贤讲道：“我需要两处资产，其一是尖沙咀天星码头上的九仓物业，其二是天星小轮。”

    九仓码头物业就是前世‘海港城’覆盖的所有购物大厦。

    至于天星小轮，这是九龙仓旗下持有的上市公司，当年九龙仓能够开发天星码头，就是因为收购了这间客轮公司后掌握了码头土地所有权。

    何善衡告诉丁贤：“我会把你的意思转达给怡和董事会，但他们是否愿意转让这两处资产，那就不是我所能决定的了。”

    丁贤、李嘉成、卫理所提出的回购条件，价值最低是卫理的现金。

    但如果怡和董事会按照卫理的报价进行回购，一口气吃下卫理全部股份，需要准备大约八亿港币现金，怡和董事会一时间筹备不到这么多现金流。

    丁贤与李嘉成提出的资产，转让起来比较快速，但怡和董事会却不愿意忍痛割肉。

    最终的结果是，谈了也是白谈，仍旧要继续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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