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又有多只披甲大兽接连撞碎胸墙、掀翻了拦栅和挡板,引领着兽群横冲直撞进防线内圈;将零星来不及脱离的士卒;或是行动不便的伤员,给当场扑倒在地或是踩踏而过。
而这时犹自原地坚守的陌刀横阵,却已经出现了好几处混乱和崩散的缺口。这一幕也让一直形容不动的副将庞勋,不由得隐隐着急起来;因为,他所依仗的底牌大都已用在这里了。
也因为相比之前那些只凭本能驱使的兽群,新出现的这些披甲大兽,实在是太难对付了。不但体型硕大皮粗肉厚,还拥有甲胄的防护,这也让阵列陌刀手没法一个照面就将其斩杀。
反而是被其辗转撞击和踹他之间,轻易的破坏了队形和娴熟默契的协同合力;再加上脚下逐渐被越来越多尸堆和血水所拌,而逐渐失去了可以腾挪施展的空间,不得不混战在一起。
接下来;如果没有其他变数的话,他就只能调集后方那些地方的团练来凑数,或是率残部退入到未完工的后方大营中了。想到这里,他不由望向不远处高台,似乎不为所动的江畋。
随即他深吸了一口气,交代一名校尉分兵支援炮垒,又咬咬牙准备带着亲兵上前迎击:就见一名金吾卫小校匆匆而至,手中举起令旗高声喊道:“监宪有令,请镇将率部稍稍后退。”
“后退?”庞勋闻言不由一惊,看了眼那些正在混战中,背靠背结成相互配合的大小战团;争相砍杀、戳倒某只凶兽,但也在不断被异兽扑倒、撞翻,而伤亡不断扩大的部下将士;
这时候,炮垒上交相发射的轰鸣声,也似乎变得越发稀疏下来;似乎是因为有个别炮垒上,被争相攀越而上的持械鬼人突破一角;而不得不停止了发炮,陷入到惨烈的近身厮杀中;
下一刻,因为战斗的惨烈而热血冲头的庞勋,终于想起来之前与这位上官约定。于是乎他抄起手中的一双四棱铁锏,轻轻交击着发出某种脆响,而让左右待命的亲兵都聚拢在身边。
然后,就见作为最后防线的那些金吾兵队列中,再度抡臂如圆的相继成排抛出了一个个球弹,落在了混战中的兽群后方;碰碰碰作响的炸裂开,一蓬又一蓬的暗红火光和黑烟滚滚。
虽然因为兽群四散缘故,没能直接炸死炸伤多少异兽;但近在咫尺的声响和火光、气浪冲击,还是让这些明显受到某种无形驱使的兽群,当场变得反应迟缓、停滞和徘徊巡梭起来。
甚至,庞勋还看到了兽群中若干被炸倒的异兽,居然摇摇晃晃起身之后,就此掉头向着后方就跑;或是不辨方向的冲向了其他方位,脱离了近距离内的战场,然后又被披甲兽扑倒。
然而,仅仅是这片刻之间的混乱和停滞,也足以让庞勋亲自带人冲上前去;双锏挥舞如旋风的一鼓作气击碎、打烂、戳穿、挑翻,数只大若小牛的异兽,也在兽群中撕开一处缺口。
然后,又在左右亲兵持牌挺枪的竭力掩护下;踩着满地的尸骸和血肉枕籍,继续向前突进了七八步。然后,才在一只浑身被斩击的破破烂烂披甲兽,摇头摆尾扑咬、践踏、拍击下;
就地翻滚躲闪着抽冷子投锏扎中对方的左眼;又利用短暂制造的视野盲区,而另手铁锏扫砸在它缺少遮护的口鼻处。顿时就随着喷溅而出的硕大断齿和血水、口涎,再度躲过啃咬。
而就在庞勋亲自上阵,所制造出来的这短暂间歇中;包括哪些陌刀手在内,大多数陷入混战的士兵,也终于得以且战且走彼此交替掩护和搀扶拖曳着,退到作为最后防线的阵列中。
而后几声预警和催促式的金板再度响起;而完成投弹的那些金吾兵,却是当场毫不犹豫的戴起了,一副堪堪遮住口鼻的面罩或是湿巾。下一刻,从他们的阵列中,再度投出了球弹。
然后就瞬间在那些暂时堆挤成一团,又在披甲兽咆哮和撕咬之下,重新驱使向前的兽群中。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的火光和气浪,而是在一连串沉闷爆响后,迅速弥散开来的浓稠黄烟。
仅仅是数个呼吸之间,这些进击的兽群就大多被笼罩在滚滚黄烟中。而在作为亲自殿后的庞勋和他的亲兵,在交替撤退中仅仅有人不小心,吸了口带有一丝黄烟的空气就颓然而倒。
然后就被庞勋骤然返身,眼疾手快的抓住一角衣炔,用尽全力的一气拖回到了阵列中。尽管如此,隐约嗅到一点气息的瞬间,还是让庞勋骤然头晕目眩,五庄六腑不断的翻江倒海。
而始终紧紧跟随他落在最后的几名亲兵,同样也是十分不好受的,一退到阵列中就佝偻起身子,开始呕吐不止。而作为十多步之外首当其冲的兽群,就反应更加激烈或者说惨烈了。
因为,在这些短时间内凝滞不散的黄烟刺激和烧灼下,许多异兽的口齿鼻眼等处,身上正在缓慢愈合的伤口处;都出现了明显的溃烂和溶解;痛彻入骨的当场相互撕咬和吞噬起来。
甚至就连那几只披甲大兽都没有例外,原本可以驱使兽群的某种威慑力,也像是一下子消失了一般。一时间身上竟然被攀附和撕咬上了,好几只略小的异兽,一时间挣扎不得脱身。
短时间内,也只有十几只靠前的异兽,在某种惯性驱使下,冲出了烟气的笼罩范围;但全身都是烧蚀和溃烂的痕迹,动作也变得歪歪扭扭的迟缓下来,转眼就被阵列中的刀矛戳杀。
只觉吐无可吐的庞勋,也重新直起腰来之后。就见那些已经完成重新整队的弓弩手,还有装填完毕的各色火器,也重新开始发威,却是集火在兽形绰约烟气中,几只体型最大目标。
与此同时,庞勋也在注意到侧翼的战况变化。正受到成群持械鬼人围攻的多处炮垒,同样也笼罩在弥散不去的黄色烟气中。只是原本厮杀吼叫的动静已经沉寂下来,重新开始发炮。
片刻之后,满身是血却如释重负的庞勋,也来到了江畋所在的望台上;恭恭敬敬的抱手请示道:“监宪,营内的儿郎们已经重整完毕,尚有一千四百名可用之士,只待您的号令。”
“都已经鏖战了大半夜,想必将士们都是疲惫倦怠不一,先让他们原地保持警戒,轮番休息一二!”然而,江畋却是对他微微一笑道:“至于更多后续事,就交给监司所属好了。”
庞勋这才反应过来,原本一直守在上官身边的那几名将校,此刻已是不见了踪影。在望台下方用来待机的营帐中,也已变得空荡荡。显然在正面厮杀正酣之际,他们也悄然出动了。
随后就像是验证了庞勋的猜想般;在阵垒之外被践踏、撞断的幽暗山林中。也持续响起了兽类的惨叫和哀鸣,还有被斩杀和砸断骨骼的脆裂声;以及连片树木摧折和追逐缠斗的动静。
这时候,阵垒中再度传出来一阵惊呼声。却是仅存的那几只披甲大兽,终于在撕咬争斗中摆脱了,其他发狂异兽的纠缠;冲出了黄烟笼罩的范围。然全身也变得破破烂烂、甲片剥脱。
仅仅是跌跌撞撞的向前奔出几步,就被交叉放射的炮子击中肢体、躯干;污血迸溅的摧折扑倒在地,但是又在某种本能驱使下,竭尽全力的拖着残肢断体,咆哮不绝向前又爬行几步。
然后,就被迎面而来的特大号勾网,给重重套住身体;然后又用抵近的投矛,将其交相钉穿在了地上;紧接着再怎么挣扎也挺立不起。自此,吼叫和咆哮声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哀鸣。
而听到这些声音,包括庞勋在内的大多数在场将士,也不由的心中一松;虽然黄烟中还有撕咬争斗的动静,当至少这一夜令人惊心动魄,而又格外艰苦卓绝的战斗,终于可以结束了。
与此同时,在正对营垒的山头最高处,一座便于俯瞰山下全境的突出崖壁上。三五成群全身笼罩在灰黑色袍子里的人,却是毫不犹豫的转身就走。而将徘徊守候在附近的若干异兽,给留在了原地。
只见他们在夜色的掩护下,打着光线幽暗的红色风灯,沿着一条林间猎道仓皇而走。只是其中还有人忍不住打破沉默问道:“星主,难不成,就这么丢下那些布置和准备?好歹也等他们回来……”
“不若呢?”然而居中名为星主之人,一边脚步不停,一边语气低促道:“那些人怕是回不来了,这山里的布置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我们只是受邀来亲眼见证的,他们经营多年的成果。”
“但是,既然他们孤注一掷的成果,也未能尽如人意,那就没有再合作和扶持下去的必要了。一群注定败亡的即死之人,就算还有更多的秘密和隐瞒,又与我有分毫关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