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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佰零玖回 金牌催欲雁门开
    却说种师道领兵四万,自离雁门关,星夜南行,恨不得化生双翼,一下飞至汴梁城。

    不料人心不及天意,他越是急,老天却越要作对,连日降下大雪,把那高山深径,热血丹心,尽数染做苍白。

    大军履霜踏雪,一天只行得十余里,便已疲惫不堪,许多士兵受寒,眼见得病患日多,老种心如火焚,也竟一病而倒。

    要知这位老种相公,今年正是七十整寿,平日里或还精神矍铄,一旦病倒,历年旧伤一齐发作,竟是连坐起都难。

    饶是如此,种师道犹不肯歇留一日,唤众将于榻前,强提一口气,低低说道:“辽兵上一次杀至汴梁,还是后晋之时,自本朝开国以来,何曾至此?此乃武人奇耻也。吾已老迈无能,喜哉诸君尚健,吾若病死,勿使入土,乞汝等抬吾棺木往行,若不见汴梁围解,吾不得瞑目也。”

    言毕,浊泪滚滚而落,咳血染红白须。

    众将感奋,各回营中,告诸军曰:老种相公病至垂死,尚自忧国,吾等何惧于区区霜雪?当急行之。

    三军闻之,无有不动容者,遂忍冷熬寒,涉雪长驱,这一日,大雪终停,来到晋城。

    晋城东南两面,都是太行一脉,西面则是太岳山,向南穿山而出,便是孟州、怀州地界。

    也即是说,再往前走,随时可能遭遇辽兵。

    种师道虽然一路急赶,但毕竟是知兵宿将,欲速则不达的道理自然知道,眼见距离汴梁渐近,反而不急于求成,欲令兵马歇整三日,再行出发。

    只歇得一日,姚兴孤身一个赶来。

    巡逻兵将听说是汴梁杀出求援的,连忙带来种师道处。

    姚兴见老将病骨支离,吃了一惊,然而军情如火,也无暇细问,忙解盔甲,取出怀中圣旨奉上。

    种师道接过一看,神色越发差了:“辽兵……已过了黄河?”

    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来人,召集众将议事!”

    议事时间很短,几个时辰后,四万宋军离城而去。

    若按种师道本来想法,是在黄河北岸,依托太行山,与辽军决战。

    然而汴梁已然兵临城下,也只能先往救之。

    行至途中,种师道经不住颠簸,陷入昏迷。众将乱了一阵,决定先夺浮桥,再抢郑州,与汴梁形成犄角之势,再根据具体情形,决定如何用兵。

    副将曲克、马忠,领兵三千,顺沁水而下,一举抢下浮桥。

    不料大军渡桥之时,北岸辽兵忽然杀出千军万马,领兵大将,正是萧干!

    宋军大惊,种师道昏迷不醒,又无人坐镇指挥,各部争相过桥,挤落河中者无数。

    及至对岸,一阵锣鼓震响,又有一万兵马从郑州杀出,截住宋军大杀。

    至此,南北两面,皆被辽兵封住。.

    按说辽兵总数,未必多于宋军,但一方设计在先,一方中伏在后,士气自然千差万别,况且一方阵势严整,另一方首尾难顾,愈发难以抵挡。

    混战之中,种师道悠悠醒来,听得杀声震天,心头一突,也不知哪里冒出一股力气,强行翻下担架,扯过一匹马,挣扎着爬了上去,四下一看,心中顿时凉彻。

    “辽人……围攻汴京是假!”种师道颤巍巍说道,咬牙切齿:“他们的目的,一开始就是要先灭了我这支人马!”

    老将方想明白,便听北面辽兵大叫:“大辽兵都元帅萧干在此,种老儿还不早降?”

    南面辽兵亦叫:“大辽南院大王、枢密大将军耶律大石在此,种老儿速速受死!”

    “唉!”种师道苍头摇动:“是我误了国家矣!罢了,罢了!”

    老将军把牙关一咬,厉声高喝:“曲端、王彦、张俊、刘锜何在?”

    几个年轻战将齐声应道:“末将在!”

    种师道往南一指:“你四个,本帅欲指一条死路让你们走,敢或不敢?”

    姚兴闻言看去,老种所点这四员将,最大的张俊,也只三十五六,曲端、王彦,都是三十出头,那叫刘锜的,更是只得二十三四模样,看衣甲,都是副将、校尉一流的低职。

    心中顿时有数,只怕这便是西军少壮一代中最勇武的。

    那四将齐齐抱拳:“但为国家,生死无畏!”

    种师道点头道:“好!各与你一千人,向南杀穿这支兵,直杀往汴梁去!”

    姚兴忙道:“种帅,这条路姚某最熟,愿为向导。”

    种师道虽不了解他,但晓得既然派他出来求救,自必勇武过人,当即允许。

    姚兴同那四将抱拳为礼,引着四将匆匆过桥,稍稍整顿兵马,便往耶律大石阵上撞去。

    种师道又喝道:“韩存保、王文德二位节度使,且领本部兵马,挡住北岸辽军,让我大军南渡。”

    韩、王两个对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黯然之意,一点头道:“谨遵将令!”

    各自带兵,往身后杀去。

    宋军渡河被伏,本来甚慌,待听说种师道醒转,一道道命令发出,却又挣扎出一丝士气。

    辽兵八万,兀颜光领了五万在汴梁,此地两岸不过三万人,宋军不曾大溃,一时竟也僵持住了。

    萧干一边指挥厮杀,一边冷笑,频频往上游望去,忽见无数火光顺水而下,不由大笑。

    却是他同耶律大石商议,早早派了“房日兔”谢武、“虚日鼠”徐威二将,领兵一千,押解民夫近万,往上游伐得大木无数,掘木心以为舟,于中置杂草枯柴,浇以火油,听得下游厮杀声起,便点火放出,顺水而下。

    种师道正打点精神指挥作战,忽闻喧哗大起,愕然回首,只见无数粗制滥造的火船,顺水而下,顿时惊呆当场,喃喃道:“罢了,罢了,种某无能,有愧国家!”

    噗的吐出一口鲜血,仰头便倒。

    部将曲克、马忠,连忙抱住。

    火舟冲下,三百丈浮桥,顷刻间土崩瓦解,上面近两千宋军,一起落水,几个沉浮,便消失在浊涛中。

    浮桥一断,宋军也自南北分离,南面仗着几员战将骁勇,强行撕开一个裂口,带了万余人杀出,余者被耶律大石再度围住,再无一个脱身。

    北面两万宋军,至此大溃,韩存保等节度使,心知再战无益,各带本部人马突围,冲向群山之中。

    混战之间,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被萧干部将斩杀,宋军战死者万余人。

    一日后,姚兴五将,同兀颜光所部大战一场,强行杀入汴梁,计点人马,四万勤王之师,得以生入者不过四千余人。

    赵官家盼金人来久矣,不料盼来盼去,盼到了一群自家人,且只有区区四千之数,狂怒之余,将不知生死的老种相公革职为民,并传海捕文书,要捉拿有司问起败军之罪。

    随即密召皇城司指挥使葵向阳,令他携圣旨,并带金牌、将印,趁夜潜出城去,急赴雁门关,暂摄守将之职,大开关门,请金兵入关灭辽!

    葵向阳领了旨意,点得皇城司十二名高手同行,趁夜缒出城外,施展轻功,无声无息远去,沿河行了数十里,夺了一艘打鱼船,渡过黄河,于孟州买了数十匹快马,疾奔雁门关而去!

    有分教:将军耿耿报国来,万变机谋水火灾。坐守孤城无去路,忽传险隘有门开!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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