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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陆百零肆回 老谋深算赵官家
    粘罕被亲兵背着,屁穴流血如注,一张胖脸,都做淡金之色。

    望着敌兵不断杀出,越来越多,晓得今日要反败为胜,大约是痴心妄想,咬牙叫道:“集合人马,往前突出去,斩着摩利之,你来断后!”

    金兵顿时分为两股,前一股一千余人,保着粘罕、完颜宗峻,如狼似虎往前狠杀,解珍所部抵挡不住,连连后退。

    后一股亦是一千余人,任段三娘、闻达如何挥军冲击,磐石般不动一步。

    斩着摩利之与周通步战,他力大棍沉,器械又长,周通几番要近身缠斗,都被逼开,周旋了七八合,一棍把黄金剑砸为曲尺,周通无奈,只得含恨暂退。

    斩着摩利之哪里肯放,紧紧追杀,一人倒冲入菊花军阵中,大棍所至,血肉如泥。

    段三娘上前交战,一连硬拼数招,虎口都震得开裂,不由惊叫:“这个长子,好大气力!若同他比,我家郁保四空生偌大个头。”

    闻达见段三娘不敌,心中亦惊,暗道:金国猛将,何其多也!罢了,武大郎派我来此,岂不是正为了此刻?

    一挟马腹,狂冲而上,手中大刀绽开一片光芒。

    这个老将,若论气力,连段三娘也未必能及,然而他戎马一生,经验何其丰富?走马扬刀,绕着对方游斗,死死将之缠住。

    段三娘撕战裙缠了手,再次上前恶斗,周通这里抢一条枪,也杀入战团。

    他三人围着斩着摩利之狠打狠杀,这金将力气虽然惊人,如何招架得住三般兵刃?

    斗了十余合,吃周通一枪扎在脚跟,步伐一慢,段三娘见了机会,双手持棒,跳起身同他硬磕一招,闻达趁机一刀,枭去首级。

    其余兵马,亦围着断后金兵狠杀,真个是杀声彻地,血如涌泉,也不知多少条性命,于夜色中,凋零于莽莽燕山……

    不知不觉,天光渐亮,众人这才看清,永乐城外泥土,皆已化成血沼,脚踏入去,拔之难出。

    那断后的千余名金兵,尽数都已战死,菊花军阵亡者,亦有五六千人。

    闻达骇然道:“这不是自损三千、伤敌八百?好在我等用计在先,若无这场封城大火,两下里公平野战,岂能挡得他住?”

    周通吐出一口血痰,哑着嗓子道:“闻老哥,不是这般算法,他这些金兵,只怕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兵,如今连杀带烧,至少折了他七八千人,他立国以来,也无这般大败!”

    原来李俊领人,重把城门封死,除了少数一些跳墙逃生者,满城奚人连带金兵大部,悉数皆遭烧杀。

    解珍去树下,寻找解宝尸身,坐倒抱在怀里,双目无神,却是大战之余,累得哭也哭不出来。

    李俊得知解宝战死,也自垂泪,叹息一回,同众人道:“此次出兵,本要重重设伏,慢慢诱他来黄崖关,不料第一场大战,死伤便如此之重,也不得不改弦更张。”

    闻达等人都道:“若有所想,只顾吩咐,吾等无有不遵。”

    李俊点头道:“这场大火,足以激怒金狗,若再同他纠缠,却是过犹不及。金狗中非无善谋者,如今既知我等不好对付,必然不会再轻敌,届时一个不好,倒要着他手脚。”

    众人听了,莫不赞同,闻达亦道:“如此最见稳妥,且回关上,依托地形同他决战。”

    且不说他这里如何回军,单说那伙突围的金兵,一路急行,还不待回到大定府,粘罕已然流血而死。

    金国众将得知粘罕死讯,无不跌足而哭。

    主帅完颜斜也,咬牙切齿之余,一面令完颜宗峻亲自去完颜阿骨打处报丧,一面把大定府之兵尽数点起,要杀往黄崖关,寻菊花军报仇。

    斜也令降将奚王霞末、奚部西节度使讹里剌为正副先锋,领本部三万奚军,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入山把道路开辟宽广。

    又令耶律余睹、原中京团练使赵鹤寿两个,做二路先锋,领本部五万兵马,次第开出。

    自家则领了一干女真中将,坐镇中军,缓缓而出。

    他又怕杀往黄崖关后,榆关张觉趁势来讨野火,便令郭药师领本部怨军,杀往榆关扎营,不求克破雄关,只要把住关隘,不许张觉出兵。

    数日后,完颜宗峻赶到临潢府,阿骨打得知折了粘罕,悲呼一声,一脚踹翻宗峻,洒下两行老泪。

    周围文武连忙相劝:“陛下,完颜斜也已率大军杀出,不日必能克破那关隘,捉得一干贼寇,届时千刀万剐,替粘罕报仇便是。”

    阿骨打怒道:“能害死粘罕,折我八千健儿,岂是寻常贼寇所能为?况且,汝等不觉巧合么?这边一股贼寇占住黄崖关,竟还敢主动出击,那边又一股不知来历的兵马,占住了杀虎口,娄室所部迄今消息难通……你等,莫非近年来打了几场胜仗,都迟钝如猪不成?”

    众臣被骂的不敢抬头,其弟吴乞买惊道:“皇兄这般说时,果然大有蹊跷。契丹人与我们血战经年,精锐兵马早已荡尽,天祚帝都降了,什么人能困住娄室?”

    正说间,老国相完颜撒该,一路嚎哭而来。

    此人乃是完颜阿骨打堂兄,粘罕亲父,此时已近七旬,一向年老多病,早已不大上朝,只等老死,便由粘罕接掌相权。

    阿骨打见他哭的惨烈,忍不住又垂下泪来,起身踉跄去迎,握着撒该双手,哭泣道:“撒该兄长,是我无能,不曾看顾好粘罕。”

    撒该连连摇头,擦一把老泪,哀切切说道:“他自家不知进退,中人诱敌之计,枉自害死许多兵马,死有余辜,与你何干?老夫所以流泪,非是悲粘罕,而是悲那八千健儿。”

    众臣听了,虽不知他是否作态,也不免钦佩有加。

    撒该哭了一回,站立不稳,阿骨打亲自取来椅子,扶他坐定。

    撒该拉着阿骨打的手不松:“陛下,幽云之事,大有蹊跷,粘罕无能,且不说他,娄室何等人物?便是天祚帝诈降,凭他本事,自也能带军杀出,如何会久久不得消息?”

    阿骨打点头道:“朕之所虑,正与兄长不谋而合,只是一时还难看透其中关隘。”

    撒该冷笑道:“陛下,什么关隘?老臣来时,忽然想得分明,此乃宋人之奸计也!”

    阿骨打闻言一震:“宋人?怎么可能?宋人羸弱,辽国一支偏师,尚能大败童贯,尽取他河北之土,如何有胆冒犯我国?”

    跪在一旁不敢作声的完颜宗峻,此时却是忽然叫道:“啊呀,父皇,那夜大战之时,我听得粘罕哥哥叫嚷,好像有个贼将,是他昔日见过的,似乎叫做什么……‘赛霸王’?”

    “赛霸王?”阿骨打眉头一皱,喃喃念了两遍,忽然色变:“是那拐走朕爱女的狂徒?啊呀……武植?他不是被圣母施展大法,葬身于海中了么?”

    撒该霍然起身,一张老脸上,寸寸皮肤都在颤动:“若是此人,便说得通了!陛下,此人狼子野心,胆大包天!依老臣之见,定是宋皇派遣此人,趁着辽国与我国大战,侵吞幽云之地。那什么菊花军,只怕也是此人弄出的花样。”

    阿骨打连连点头,却又不解道:“可是此前传来消息,分明说童贯大败……”

    “示弱于人啊陛下!”撒该急得老脸涨红:“老臣读了不少汉人的史书,汉人惯会弄出这些花头来,那个宋皇,果然是个阴险之人,一面令武植以反贼名义,阴取幽云,一面令童贯故意诈败,以骄我等之心!陛下,我国与宋国本有盟约,约定南北夹攻辽国,若不是看宋人如此无能,岂会派娄室去寰州受降,顺势打他雁门关?”

    阿骨打恍然大悟,一时间忍不住咬牙切齿:“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宋国种种作为,便是要故意示弱,骗朕先行动手背盟么?”

    思忖一回,自家也点了点头:“是了,是了,示人以弱,原本是他们拿手好戏。朕此前百般打听,都道宋国那位官家,只爱珍玩美女,醉心书画琴棋,如今看来,岂不正是故意示弱?呵呵,呵呵,赵佶啊赵佶,伱瞒得朕好苦!你这老谋深算之辈,今日总算被朕看穿了也!

    他团团转了两圈,忽然立定,声色俱厉喝道:“既然如此,我便让赵佶那厮好生看看,朕的手段又是如何!”

    这正是:北国烽火犹难灭,金宋纷争欲起时。天下纷纷棋子乱,人间赫赫刀枪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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