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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七十七章 西南无战事
    一整夜,朱元璋和朱允熥说了许多的话。

    从老爷子当初还是凤阳城外一个放牛娃开始,一直到大明当下正在筹备着西域征途。

    又说了当初村里头谁家的姑娘貌美如花,对老爷子那叫一个垂涎欲滴。再到如今大明皇室开枝散叶,子孙满堂。

    朱允熥将老爷子哄到床上,看着对方安安稳稳的睡下,已经不知道了时辰。

    等他退出屋子,轻轻的关上屋门,转过身才发现天边已经是蒙蒙亮了。

    这时候算是一整天里最冷的时候。

    露水挂满枝叶,朝阳不曾发热,晨风有些冰凉。

    朱允熥缩起脑袋,拱着双肩,双手团在一起慢慢的搓着,向着前头踱步而去。

    刚出院门,就见朱高炽端着一只盖碗拦在了眼前。

    朱允熥眨了眨有些疲倦的双眼:“这是什么?”

    “给你的。”朱高炽嘟囔了一声,将碗送到朱允熥跟前:“陪着老爷子唠叨一夜,你能扛得住?这是昨夜下面人在山里抓到了蛇,配着太医们开出的几味草药,炖出来的补气蛇羹,快趁热喝了。”

    蛋白质是不会溶于水的,鸡汤、蛇羹的鲜味都是另一种并没有营养的物质产生的。

    可一旦这里面掺和进了太医院的人,那这碗蛇羹就必然是能补气的。

    朱允熥也没多想,接过盖碗,打开便能看到泛着一层淡淡油水的蛇羹汤。

    他仰起头,便将一整碗的羹汤一饮而尽。

    见朱允熥喝完了汤,朱高炽的脸上露出笑容,接过空了的碗,递给一旁的随从。

    朱高炽又说道:“这两天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工地上的工程都是按照工期推进的。山里头继续赶过来的百姓,也都按照之前的计划分配。

    你先去睡一觉,若是前线有什么要紧的军情过来,我去喊你。”

    说着,他已经是连推带搡的,就将朱允熥给推到了这大庸县官府后衙的一处屋子里。

    朱高炽倒是没敢给朱允熥安排几位曼妙女子,只是屋子显然是刚重新被收拾过,干干净净的,点着一只不太浓烈的香。

    见着床榻铺的柔软整齐。

    朱允熥倒是省了洗漱的步骤,直接脱了外衣钻进被窝里。

    没两下,便已经鼾声大动。

    接下来的数日里,整个大庸县都风平浪静。

    皇帝的身子也正在快速的恢复中。

    第三天的时候,老爷子便已经带着自家老六在大庸县里转悠了起来。

    西南的食物名单,和中原是有着很大不同的。

    即便是同在湖广道的朱桢,常年身居武昌城,对大庸县这边的食物种类,也鲜少知晓。

    父子两人便整日里忙碌着,在城中大街小巷寻找那些不曾见识过的美食。

    很是难得的闲暇时光。

    而在县城外,整个大庸县如今的工程数量越发的多了起来。

    从各处赶到大庸县的百姓,总数上已经超过五万人了。

    这也导致,各项工程的进度飞快。

    如今朝廷在这些人的心中,已经是处在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若这个时候有人说,朝廷是在剥削他们。

    最大的可能就是会面临群情激奋之下的百姓,一顿爆锤。

    更不要说,朝廷在大庸县更进一步的开展了教学工作。

    百姓们白天干完了活,晚上睡前的那段时间,都会有军中和城中识文断字的人去各处教授百姓们识字认字。

    知识是什么?

    在久远的过去,那是门阀豪族才能拥有的东西。

    近些年,也都是非富即贵的人家才能掌握的权力。

    朝廷现在不要他们花钱,免费让他们学会认字,还会教他们算账。

    这可是天大的恩德。

    没错。

    朱允熥他们正在大庸县开始尝试推广基础教育的事情。

    虽然朝廷这两年一直在积极增建地方上的官办学堂,但对于全民的基础教育,因为巨大的成本问题,始终都没办法更好的解决。

    毕竟这个时候的人们,不可能完全脱产学习。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学习并不能改变现状,当务之急还是要吃饱肚子,将日子过的更好。

    而不是学习认字,然后继续投身投入更多的科举里面。

    但大庸县现在的夜间识字学习,却是另一种尝试。

    至少能保证,让这些做工的百姓们,以后能认识字。

    所以在朱允熥和朱高炽他们总结之后,觉得与其说是基础教育,不如说是扫盲。

    总之大庸县这边,现在除了再没有战事发生,其他的一切都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而离开大庸县,整个西南土司地区,也在这段时间里出现了诡异的寂静。

    自从永顺宣慰司彭氏和保靖州彭家相继被朝廷大军剿灭,两地正在进行着改土归流的事情。

    整个西南各方,都保持着按兵不动的态度。

    即便是朝廷依旧在不断的从西南土司地区拉人头,那些世袭了数百年的土司官员们,仍然是不为所动。

    似乎,就算朝廷将所有人都给弄走,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和反应。

    一时间,整个西南地区出现了风平浪静的局面。

    京师。

    应天城内。

    朱标刚刚结束例行的朝会,有些疲倦的走进文华殿偏殿躺下。

    老爷子去了西南的消息,早就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回来了。

    可老爷子只要一日不在京中,朱标心里便一日不能安稳。

    近来朝中虽说没有什么大事争论。

    可一直在做的事情,也不是一直都顺顺利利的。

    南直隶随着直隶总督衙门的建立,邹学玉和地方上府县的权力争斗,依旧在进行中。

    朝廷罢免了不少人。

    可是最底层的吏员们,却并不是一个考核就能彻底解决的。

    帝国最基层的统治和治理,从千年之前就是一个老大难的问题。

    邹学玉想要做一件所有人都没有做成的事情。

    他希望自己执掌下的南直隶,直隶总督衙门的权力能直接延伸到每一个府县的每一个乡镇。

    这需要庞大的权力和资源去做。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邹学玉一个人在都察院拥有了一间专门用来存放弹劾奏章的屋子。

    国朝如此殊荣,独邹学玉一人拥有。

    朱标很是忧愁。

    他清楚邹学玉是个能做事的人,可地方上的矛盾一直不解决,已经开始影响到很多方面了。

    南直隶的事情还没有头疼完。

    朱标又要头疼西部铁路的建设问题。

    那条需要千万钱粮投入的大工程,虽然已经开建,可是所需的海量物资都需要在整个帝国内部调运。

    朝廷解决了地方百姓不满铁路过境的问题,但又有另一个此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问题出现。

    地方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开始争夺铁路必须从自己境内过境的权力。

    为此,矛盾已经上升到陕西道有两个临近的县,县令带着官府差役和百姓,在边界上私自斗殴。

    这还有官样吗!

    一县父母官,带着自家百姓和隔壁县开干。

    要不是那个可怜的知府跑的衣服烂了、靴子丢了,带着兵马过去将局势控制住,指不定会造成多大的伤亡。

    可这样的事情有了第一出,就必然会有第二起。

    消息传回京师,太子爷震怒,下令彻查。

    最后查出来,工部有个蠢货,竟然将朝廷会在西部铁路沿线增加投入,调动地方百姓生产,将当地的产出通过铁路和河运售往别处,增加地方收入这等消息给传了出去。

    朝廷这两年有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

    那就是,哪个地方的经济搞得好,百姓吃得更饱穿得更暖,财政收入还能同步增多,那么就必然会被吏部选中,给与上评,获得升迁。

    朝廷要以经济发展为考评核心条件。

    当西部铁路沿线官员们听到铁路沿线会得到朝廷投入,提高当地经济水平,那可不是一下子就争起来了。

    愤怒的太子爷自然不能姑息。

    工部那个蠢货,被调到了工部名下的某个工业群里。

    听说,好像是要去琼州府那边的铁矿上当差做事。

    而西部铁路沿线的官员们,也收到了朝廷最为严厉的警告。

    谁要是再敢带着百姓干仗,谁就自己回家种田去吧。

    如此,才算是稍稍的平息了西部的官场纠纷。

    但私下里,那些人觉得武的不行,那就来文的。

    于是各种诋毁对方,又在朝中疏通关系的事情,便层出不穷。

    虽然都是为了升官,可也是为了让本地经济发展,朱标这时候也没法子一刀切不许他们搞事。

    毕竟工部在后续的勘测中,也发现了前期的规划之中,很多都是存在问题的。

    至少西部铁路路线,并没有彻底确定下来。

    事情千头万绪,剪不断理还乱。

    只能一步步推行。

    而除了这件事情,大都督府那边也已经将一个巨大到可以称之为宏伟的西域开发计划,送到了朱标的面前。

    在大都督府的计划之中,涵盖了一个远超盛唐统治的西域版图。

    西边,要能直接和中亚诸国接触,南边要和常升带领的南征军,在恒河平原上会师。

    这个计划,已经远远超过了最开始定下的大明重开西域的规划。

    大都督府上下,现在已经是满心希望朝廷下旨,好让他们统帅着大明的精锐之师西征。

    为此,一场关于如何兵进西域的沙盘演习,从大都督府开始扩散到五军都督府,继而又扩散到了讲武堂。

    争论的焦点,也从如何收回西域,转变成了如何在大明的西边打下一个不属于大明现有疆土的新领土。

    当朱标看到计划书的最后,大都督府希望朝廷能出动三十万大军,立马是一阵目眩。

    这不是北征,有长城可以作为起点,调度粮草物资。

    三十万明军奔赴万里之外,西出阳关,投入到接连不断的战争之中。

    朝廷要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来保证这三十万大军的粮草军械所需。

    疯了。

    整个大都督府都疯了。

    这是朱标最后对这份计划书的定论。

    可是大都督府的意见,朱标又不得不去思考均衡。

    就在朱标为了这些事情头疼不已的时候,大庸县那边又快马加鞭传来了消息。

    老爷子病倒了,一时间不能回驾京师,请求太医院抽调太医前往大庸。

    朱标这下是彻底坐不住了。

    躺在软椅上,朱标终于是忍无可扔,怒喝一声,将手中那枚佩戴了许久的扳指砸在了地上。

    扳指应声碎裂。

    “没有一个省心的!”

    高仰止在一旁连忙起身,端了一杯茶送到太子身边:“陛下吉人自有天相,有上苍庇佑,定不会有事。若是陛下当真病重,大庸那边,不论是太孙还是楚王殿下,都肯定会加急护送陛下回京的。”

    他是内阁大臣,虽然内阁是在文渊阁办公。

    但文华殿这边,因为太子每日都在这里处理政务,所以内阁也就每日轮换着留一个人在这边照应,方便两边的消息传递,也算是正了内阁辅佐政务的职责。

    朱标接过茶水,却是眉头紧皱:“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大明眼下看似是好,可稍有不慎便是满盘皆输。”

    他没指明到底是什么事情。

    可朝廷哪一桩事情,不是大事。

    高仰止默默的笑着,低声道:“其实国家强盛了,事情就显得比原来的更多,也更麻烦。可说到底,还是那些事情。

    殿下早立太子,身居中宫,监理国事多年,朝堂之上若论国政,无人能比殿下更精通。眼下不过是一时未曾理出头绪罢了,不如歇息两日,以求静思。”

    朱标放下茶杯,目光定定的看着面带笑容的高仰止。

    他的脸上慢慢露出笑容,继而伸手指向高仰止,放生大笑起来。

    “好你个高春风!”

    “竟然拐着弯说起孤来了!”

    高仰止也笑出声来。

    只是不说话。

    而很快。

    太子爷的谕令便开始一条一条的发往内阁,转阅朝堂,晓谕天下。

    朝廷会全力支持直隶总督邹学玉的一切革新之举,凡对抗者借不容与国法。

    西部铁路建设计划,完全由内阁大臣解缙领工部磋商,任何人不得干涉。

    大都督府也得到了一个回答。

    太子爷说了,谁有胆量能一个人领着三十万人将大都督府给出的计划书上所有事情完成,太子爷便让谁当那个西征大将军。

    一下子,太子爷的烦恼横扫一空。

    已经许久未出的太医院老院使山永年,则是带着一队年轻的徒弟们出应天,往湖广道大庸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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