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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30 偷狗贼元祥(求月票)
    在那条狗走来的过程中,元祥又陆续发出了两声示好的叫,此狗大约也是涉世不深,又很渴望交友,临近时的脚步已经带上了两分欢快,就差摇尾巴了。

    藏身石后的元祥在被识破真面目之前,眼疾手快地扑了出去,他一把将放松了警惕的大狗扑倒在地,拿膝盖顶住狗的脖子,同时用事先准备好的棉帕死死捂捏住了大狗的口鼻。

    棉帕上有足量的蒙汗药,大狗挣扎着蹬了几下,很快翻着白眼昏了过去。

    被蹬得一身泥的元祥松了口气,将狗拖去了石头后面藏好。

    起初那声狗吠还是传到了看守之人耳中,但听只叫了一声便没了后续,便也未有十分上心,只有一人举着火把过来查看,夜中太冷,来人口中埋怨着骂道:“瞎叫唤什么呢!”

    下一刻,来人忽觉一阵寒风自身后掠过,他神情立时戒备,但还未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便倒了下去。

    元祥飞身上前,在那只火把落地前,抬脚挑踢而起,伸手接住,另只手对身后的部下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很快,此处粮仓忽然起火,守卫惊声大喊:“起火了!救火!”

    然而他话音刚落地,一转头,却见身后其它方向也亮起了诡异的火光。

    有看守的士兵猛地反应过来,拔剑高喝:“有刺客!”

    四下顿时戒备,有警戒的震耳锣声响起,各处守卫匆匆起身,拿起武器冲了过去,视线中,却见无数支火箭,密密如天外飞石降下的火雨,正朝他们逼来。

    火箭趁风而至,摧毁了他们救火的计划。

    火星密密联接,在夜风的助力下,很快酿成了一片片火海。

    混乱中,有人大喊救火,有人大喊御敌,也有人下达命令:“快!快将此事报去蓟州,告知节使!派兵速速来援!”

    领命而去的一行报信士兵,却在刚上马后不久,先后被射下马来。

    但随着此处的火越烧越大,还是很快惊动了外围的巡逻部队。他们迅速分为两路,一路来此查看,一路往蓟州方向报信而去。

    火箭攻势之后,元祥等人正面与那些守卫厮杀起来。

    杀人不是目的,目的是脱身,以及要尽量拖延这些人救火的时间,粮仓也好,兵械库也罢,皆有相对的防火救火措施,想要焚尽非一时半刻之事,若放一把火便离开,等同功亏一篑。

    铁石堡守卫,本有就地防御优势,但元祥等人已从洪郴处获悉了此地全部情报与兵力部署,便得以占下了先机与主动,足以做到精准击溃。

    随着铁石堡守卫统领死在了虞副将手中,加之火势已彻底不可控,此地防卫彻底陷入崩溃。

    元祥与虞副将率两千部下,且战且退,最终顺利在天色临亮之际撤出了铁石堡。

    途中亦有追兵,但已不成气候,此行前来的两千玄策军皆为以一当十的精锐铁骑,最擅长的便是疾驰奇袭与突围。

    他们踏着稀薄晨光,于冰雪中策马疾去,很快将火烟滔天的铁石堡甩在了身后。

    “启禀大都督,虞副将他们回来了!”

    元祥等人疾驰一日半,于初七午后,平安回到了幽州城外的军营中。

    虞副将下马后,便立即去见了崔璟,被风吹得皲裂的脸上满是昂扬抖擞的笑意,行礼的动作也格外有力:“启禀大都督,末将等人幸未辱命!”

    他将经过结果说明,崔璟帐内谋士与部将安心之余,也不免心绪振奋。

    此行一举摧毁了康定山的兵械粮仓,这第一步棋,便算是走成了!

    最上首的那名焦姓谋士下意识地便道:“应快快将这个好消息告知常刺史才是!”

    “没错!”一名部将站起身来:“属下这便去寻常刺史!”

    他们如此“殷勤”,并非只是想在自家大都督跟前表现,虽说与常岁宁相处时日不长,但他们作为受人恩惠相助的一方,不觉间,已逐渐对那个运筹帷幄的少女生出了信任与敬意。

    尤其是那些年长些的部将,有时想来,他们自己也觉得十分奇妙,到了他们这把年岁,打了这么久的战,该见过的都见过了,原本已很难再去信服旁人了,更别提对方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郎……

    但事实上,他们就是对那个少女生出了难言的信任和亲近之感,说句不怕被人笑话的话,他们看那少女,甚至有些似曾相识之感。

    这种“似曾相识”之感,同他们看待与常阔年轻时极相似的常岁安,却又有所不同。

    且不知何故,偶尔恍神间,他们甚至会觉得,对方坐在帐内同他们一起议事部署时,好似并非来客,而是原本就属于这里……

    兴许,是他们太盼着大都督能如愿和常刺史成为一家人的缘故?

    见不少人都想去向常刺史报信,虞副将道:“元祥已经过去了!”

    元祥那家伙,刚一下马,就扛着麻袋直奔常刺史的营帐去了,那一幕让虞副将在心底生出了一瞬间的疑惑——崔元祥如今还知道谁才是他的主子吗?

    但也不重要就是了,毕竟大都督连嫁妆……咳,连家底都奉给常刺史了,左右也不差一个崔元祥了。

    此刻,元祥正在向常岁宁献宝。

    常岁安,荠菜何武虎等人都在,此时均围着那从麻袋里被倒出来的“宝物”在看。

    “这是什么狗?这大脑袋大爪子,瞧着怎么跟虎似得?”常岁安满眼新奇。

    大狗被捆住了手脚,嘴巴也用布条绑住,身上棕黑色的毛发打着结,下耷的眼睛里满是戒备,大约是又饿又渴,嗓子里发出可怜的哼唧叫声。

    哄骗了人家的感情,元祥多少有些愧疚,又见是条罕见的好狗,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狗直接偷回来了。

    常岁宁瞧了瞧,道:“应当是獒犬。”

    元祥有些惊讶:“常娘子竟认得獒犬?”

    常岁宁点头:“但它看起来应是獒犬与其它常见犬种杂交过的,体型毛色略有不同,且性子也温顺多了。”

    常岁宁说着,蹲身下去,抬手试着掰开一侧犬齿来看,道:“且它年纪还小,大约还未成年呢。”

    “那敢情好!”元祥咧嘴笑道:“正好送给常娘子您来养,年纪小,且还养得熟呢!”

    常岁宁:“你将它带回来的,何不留着自己养?”

    时下獒犬难寻,因性烈,且据闻可与虎狼相搏,品相上乘血统纯正的,曾被京中权贵人家捧上过千金高价之位。

    元祥挠头一笑:“属下哄骗了它,恐它心中记恨。”

    他说话间,只见那大狗掀起眼皮无力地瞅了他一眼。

    “它怕是将你当成了哪路狗大仙,想与你请教化身成人之法呢。”

    常岁宁说话间,试着解开了狗嘴上的布条,大狗下意识地张嘴要咬人,被她及时后退避开。

    片刻,常岁宁掏出一颗栗子,问它:“会吃这个么?”

    前日里,崔璟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筐栗子,煮熟过又烤干,让人送到了她帐中。

    常岁宁将栗子丢到大狗嘴边,大狗拿鼻子警惕地嗅了嗅,到底太饿了,张口咬住。

    它歪着脑袋嚼了嚼,而后吐出几瓣沾着口水的栗子碎壳,其上一点栗肉残留都无。

    大狗吃罢,费力地蛄蛹了几下,朝常岁宁扬起脑袋,吐出舌头表示还想要吃。

    常岁安刚给它松了绑,它就坐了起来,摆出端正乖巧的乞食姿态。

    “这狗怪通人性的!”何武虎稀罕地道:“将军,您留着吧,属下帮您养!”

    试问哪个男人能拒绝身边跟着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狗呢!

    常岁安则催促道:“宁宁,你给它取个名吧!”

    取名困难的常岁宁看了看地上的栗子壳,和大狗身上的棕黑毛色倒十分相像,便道:“就叫它黑栗,如何?”

    “好名字。”

    答话的是崔璟。

    此处帐帘被打了起来,常岁宁抬头看去,便见崔璟走了进来。

    元祥等人赶忙行礼。

    崔璟看了一眼元祥,又看向那只趴在地上吃栗子的大狗,道:“你倒是贼不走空。”

    元祥“嘿”地笑了一声:“属下想着大过年的,头一趟出门,若是空手而归,总归不是个好兆头。”

    常岁宁则笑着问崔璟:“崔大都督看此狗如何?”

    崔璟点头:“嗯,栗子剥得不错。”

    常岁宁狐疑地看着他:“……你是想说它比我厉害吗?”

    崔璟轻咳一声:“岂敢。”

    几人逗了逗狗,玩笑了两句,常岁宁便站起身来,说起正事:“铁石堡被袭,蓟州城中,应当已有动作了。”

    崔璟跟在她身后,在几案旁坐下,点头道:“蓟州城中,诸事已安排妥当,只等消息了。”

    常岁宁看向帐外:“不管康丛最终如何选,铁石堡粮仓已毁,等同重创了康定山,此计怎么都是不亏的。”

    世事无绝对,兵法谋略谋到最后,谋的乃是人心,但人心最易变。

    但即便康定山能活着动兵,没了后方粮仓支持,便等同被扼住了喉咙,纵然不得不战,玄策军也能以更小的代价来完成这场战事。

    但相比于“更小”,常岁宁还是希望,能以“最小”的代价终结这场动乱。

    她这个愿想能否达成,便看康丛的选择和运气了。

    ……

    今日已是康丛自昏迷中转醒的第六日。

    这六日间,他中途起了高热,心神不宁,噩梦不断。

    他梦到了诸多幼年之事,一次,不,不止一次……父亲醉酒后冲进来,拿鞭子抽在他的身上,骂他是贱种。

    他惊恐地醒来,下意识地摸向肩膀处,那旧时疤痕犹在。

    父亲不止打他,还时常对阿娘拳打脚踢,阿娘从不反抗,阿娘在用她的一举一动告诉他,父亲是天,只有讨得父亲欢心,才能活下去。

    所以他从未想过去恨父亲,或许因为他清楚,恨那个字,太沉重了,他担不起恨父亲的代价,父亲警惕防备,也从未让他拥有去恨的能力,他若放任自己去恨,便只会毁了自己。

    所以他拼命地讨好父亲,这几乎已成了一种被自我规训的习惯。

    和洪郴动身的那日,他穿上了那件狐皮裘衣,那是他最威风的一件外披,其上的狐皮是妹妹猎来的——

    他穿上它,骑上马,浑身充满了力量,他想要向父亲证明自己,让父亲对自己刮目相看,但事与愿违……

    可是,即便那次任务成功了,父亲当真就会对他露出慈爱欣赏之色吗?

    幼时他总盼着长大,自认长大后就能拥有更多力量,不再遭人欺凌,但随着长大,他却发现,很多力量无法通过自身来实现,而需要外力的加持,但那些外力,父亲总吝于分与他……

    梦中,他以旁观者的角度,看到了站在父亲身边的兄长们,而他像一条无家之犬,只能远远匍匐着等待着他们哄笑着丢来的食物碎屑。

    他忽然出离的愤怒,他平生第一次生出这样明确的愤怒——凭什么?为什么?!

    他历来只恨兄长,可这一切苦难和不公,分明是源于他的父亲啊!

    他的父亲永远不可能对他改观,即便他当真变得强大起来,等着他的也只会是父亲的疑心提防,而非器重欣赏!

    这个突然明晰的认知,让他自幼构建出的那个自欺欺人的堡垒轰然崩塌。

    又一个梦中,他看到了那匹带着他回来的马,那匹马成为了他的化身,他亲眼看到了自己被人烹煮分食的下场,然后猛然惊醒过来。

    醒来之后,等着他的,却是另一个噩梦。

    浑身被冷汗浸湿的康丛,坐在床榻上大口喘息时,月氏和一名侍女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康丛从母亲慌乱到了极点的话语中得知,他的父亲要见他。

    或者说,是要问罪他。

    这突如其来的问罪,显然是出事了。

    “车马已等在外面了……”月氏和侍女一起手忙脚乱地为儿子穿衣,边颤声道:“见到你父亲之后,记得好好与他解释……”

    “没用的……”康丛虚弱地站在榻边,喃喃着道:“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月氏面色苍白:“不会的,你父亲他不会的……”

    这时,急促的脚步声入内,伴随着少女的呵斥声:“统统都出去!”(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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