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泠的语气,竟是斩钉截铁的。
而。
郁樱樱垂眸,轻轻呼吸,脑袋因为太过沉重,是以只能靠在后方的位置上,斜斜的,依靠着。
用作她缓解。
眼前小泠的反应极为诡异,她情绪激动,且带着些不敢置信的神色,许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所以眼下,她的呼吸竟然要比重伤的郁樱樱,还要急促几分。
“你撒谎。”小泠低语。
郁樱樱从对方的反应之中,瞧出些什么,便猜测道:“你要把我交给齐世昌啊。”
小泠如今的模样,似乎认定当初在水阁里的人是沈知秋,而言语之中,无端端透露着一股子莫名的信任,信任齐世昌。
不然,小泠就不会如此确定地说出“你撒谎”这三个字来。
“郁樱樱,事到如今,最惨的人还是你,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小泠上手,在郁樱樱的身上摸索出穆南祁的钱包,转而丢出了窗外,冷笑:“南祁哥的东西,你还是别带着为好。”
毕竟……穆南祁总喜欢在郁樱樱的身上,装点追踪位置的东西。
话毕。
郁樱樱是想挣扎着与小泠争抢的,但无疑,力气不够,她甚至斜斜倚靠时,都需要喘气来缓解,根本无法抬起手。
于是,她便只瞧着小泠的动作。
小泠眯起眼,这张满是伤疤沟壑的脸庞上,任何一丝一毫的神态和表情,瞧着都是让人感觉到可怖和狰狞的。
郁樱樱的脑袋有些疼。
而,小泠的话还在继续。
“你应该记得,当初郁夫人做计,让郁家上下送你出去,管家谢彤在外接应你的事情吧?”
“郁夫人大费周章,想保你平安,但你中途跑了回去,是因为谁啊?穆南祁吗?是因为你发现穆南祁不见了,所以回去找他的吗?”
小泠又道:“谢彤她保你,都不保我。”
管家谢彤,是小泠的生身母亲。
这件事隐秘,无人知道,在郁家也从未公开,而小泠自身也并没有什么存在感,于是在郁家的那些年里,混迹在众多佣人之中,成为其中一员。
没有谁关注的一员。
“你跑回去,看见了什么呢?你什么都没看见。”
小泠低语,道:“你想知道郁夫人是怎么死的吗?我本来也是要死的,但,是穆南祁在那场大火里,救了我。”
再一次听到穆南祁的名字,郁樱樱周身微僵,她似乎极其费力地,在保留着最后的清醒,细细听着小泠的话。
“南祁哥啊,他应该很恨你吧,毕竟他觉得是你害死了他母亲。你瞧,现在所有人都在找你,可他们当初问你要东西的时候,穆南祁不也没有告诉他们吗?”
“穆南祁不说,或许也是想要呢?”
“他跟着你的时间最长,你们两个几乎形影不离,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小泠絮絮叨叨,慢慢地,她又想起什么来,道:“你知道吗?当时你母亲还有救的,还有口气呢,但南祁哥冲进来后,救的人是我啊。”
“他宁愿救一个佣人,都不愿意救你母亲。”
一句话。
郁樱樱蓦然咬紧牙关,她呼吸急促,甚至不稳,胸口上下起伏着,窒息的感觉包裹着她,让她开始陷入无措。
这是她所不知道的往事。
她于中途往返,没有寻到穆南祁,也没有找到母亲姜舀,她在小阁楼里,发现了受伤的郁庭明,于是带着郁庭明逃离到郁家后院。
最后众人逼迫,她们跳了下去。
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一段往事。
穆南祁恨她,所以想要将这些原原本本的,都加注给她,让她再次体会一遍,也包括了这见死不救吗?
真是……好极了。
郁樱樱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哪里有什么两清!
没有两清。
原来从那个时候,这仇恨已经结下,不共戴天,无法剔除!
没有两清啊。
一时间。
郁樱樱终究是没有坚持住,径自昏迷。
而。
一些记忆于此时,慢慢浮现,这是她一直以来,便存在着的记忆。
是了,水阁。
小泠所在意的水阁,那是那天,郁樱樱不小心撞见了,齐世昌和父亲两个人,在房间里,秘密详谈的一幕。
郁庭明温言轻声,哄着她去别的地方玩。
那就是在水阁。
她没有撒谎。
那天晚上,郁庭明见到的人,就是齐世昌。
郁家的水阁,平时不会有人前往,能来水阁的,郁樱樱只见过齐世昌,而那一天,她听话,退离出去后,便另外寻了地方。
她的脑袋里,大多数都装着穆南祁,想知道穆南祁在做什么,所以她总想在穆南祁的身边晃。
而那天晚上。
郁樱樱恰好瞧见,齐世昌与穆南祁见过面,两人见面时间很短,她只当两人是正常的打招呼,便并未在意。
齐世昌在郁家留宿,他的吃住,是管家谢彤安排的。
那天晚上……
是了。
她记起,水阁的房间里,传出了男女的声音,奇奇怪怪。
郁樱樱并未待多久,便离开了。
如此时回忆起来,当时的水阁,只是在进行着一场,男女之间常有发生的那档子事情罢了。
并没有什么特别。
郁樱樱的记忆在这时慢慢沉睡,紧接着,变得有些恍惚。
……
另外一边。
穆南祁于此时开车,一路疾驰,最后,在一处停下。
是墓园。
这里很是熟悉,是穆南祁这些年来,常常会来的地方,他一路前行,最后,成功地在一处,找到了苏茵的墓碑。
最后,他停下来。
一时间,穆南祁眯起眼,缓缓地,抬起自己手里的酒瓶子,仰着头,喝了一口。
他上前几步,跪在墓碑前,垂头,低声道:“母亲。”
“儿子又来了。”
穆南祁的声音带着一些绝望,他似乎直到这个时候,依旧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
他低声道:“我终于,把她赶走了。”
说着,穆南祁继续道:“可我不想的,她不能走。”
“她走了我要怎么办呢?我会疯的。”
“可她不走,她要怎么办呢?”
周遭弥漫着一股子酒气,气味冲天,男人断断续续说上一句话,便又径自抬起酒瓶子,喝了两口。
“她的模样真是讨厌极了,”穆南祁又笑,笑意依旧是悲哀的,“她留下来,我就要给她吃那种药了,吃了药,她就会变成一个傻子。”
男人喉结微动,辛辣的酒液顺着这刚毅的下颚,再到这完美的弧度上,最后淌进了他的衣襟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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