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句话说完。
穆南祁蓦然又回想起,那天晚上,郁樱樱捧着他的脸,细细吻着。
她的眼眸亮如璀璨,像是天上星子,散发微光,她的声音柔和且希冀,像是一个极为乖巧的小姑娘。
然后,这个小姑娘轻声呢喃,询问他,就要当父亲了,难道不开心吗?
她在医院门口,让他保孩子。
穆南祁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以他的习惯,这个孩子他还不确定是不是他的,报告结果他并未看见,他应该义无反顾,不该多管。
可,他忽然不想失去那双充满希冀的眸子。
“不。”
穆南祁出声,猛然高喝:“两个都保,我都要!我不管你们做什么,给我不惜一切代价,两个都保!”
然,这些话对医生而言,是威慑,他们听进去,但只能尽力。
又过一会儿的时间。
护士面色匆匆,神情难看,自急救室而出:“血包出现问题,不是rh阴性血,孕妇出现溶血反应,需要,需要抢救。”
一刹那,穆南祁蓦然处于暴怒之中:“这种时候,你们敢给她乱输血?!”
护士第一时间看向了一侧的周同,低语道:“血包,血包上写了名字,是,是章柔儿的。”
而,上次,周同口口声声说,章柔儿是rh阴性血!
穆南祁一怔。
脑海之中的思绪纷乱,他记得,当年是章柔儿出现在他的病床前,是章柔儿输血救了他!
可现在,章柔儿竟不是和他一样的血型?!
他忽然想起,当初让章柔儿来给郁樱樱输血时,章柔儿并不情愿,他以为,那是章柔儿记恨郁樱樱,所以不愿意出手相救。
可转眼间,他又想起,上次他被郁樱樱扎了许多刀,抢救时,他于昏迷中,分明听见身边医生的话,的确是章柔儿在献血救他。
为什么会这样?
是哪里不对。
是哪里不对!
穆南祁一把拽住护士,想将眼前的事情处理好:“我是,我给她输。”
“穆总!”周同上前,盯着他胸膛上还在流血的伤口,十分不建议。
护士也有些为难。
毕竟,若是因失血过多,或许连穆南祁都会陷入危险期。
穆南祁拽着护士,低声:“快点!”
见状,护士无法,只好带着穆南祁一道,进去献血。
于此时,男人双手发颤,心口的慌张变得格外清晰,他终于再一次地,真切地体会到,这样的失措。
很多次。
只不过,他每一次,都不想承认。
但现在,穆南祁终于肯定,他不想失去郁樱樱,没有她,他会陷入癫狂,就像是那六个月一样,暗无天光,满是黑暗。
他甚至觉得,是郁樱樱给他下了蛊,让他变得失控。
他不想失去她。
不管郁樱樱行事讨厌也好,她生性顽劣也罢,都不想失去她。
穆南祁又想起,他和郁樱樱第一次见面,他便不喜这个小姑娘的。
她高高在上,总要以一副令人讨厌的形象示人,她说的每句话,都让他觉得她不识好歹,她是个蛮不讲理的臭丫头。
他出生穆氏,贵族的公子即便那时落魄,但也有交友的标准,他最讨厌郁樱樱这种以家世仗势欺人的丫头,在第一眼,他就对她,心存偏见。
就比如,他护着她从冯古南的迫害中逃出,掉入河里了,他好心给她喂感冒药,她张口就是质问他是不是要毒死她,还说他不配挨着她。
真讨厌啊。
穆南祁在输血时,脑子里开始浮现这些画面。
可后来,他瞧见郁樱樱如一株绽放的凌霄花,于大庭广众之下,以她技长博取万众瞩目时,他才惊觉,这个讨厌的小丫头,原是有骄傲的资本的。
她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对她的偏见不知是从何时改变的,或许是夏令营时,他背着她,她娇俏的小脸洒落月光,指着天上皎月,脆生生说着:“月亮没有我美”。
那会儿的他便觉得,她其实只是一个小姑娘。
又或者,是在当初她于运动会上,长跑赛道上,她固执地看着终点,不愿放弃的倔强和拼劲。
他鬼使神差,去背着她,带着她跑向了终点,赢得比赛后,他瞧见她眼底的光亮和喜悦,像是世界上最好的景色。
所以,他想着,她其实也不那么讨厌。
而,这一切,都在母亲苏茵病逝的那天,化成泡影。
他敲碎所有的希望,推翻从前所有的判断,他再一次,认定……
郁樱樱,性难啄,是个没有心且顽劣的臭丫头。
她还固执己见,从来不肯承认自己有错,她高傲且清冷的模样,甚至叫他觉得,郁樱樱是盼着他母亲去死的,她也盼着他死。
她真是,太讨厌了。
……
到最后,穆南祁于失血过多中苏醒。
他下床,立即奔向郁樱樱所在的病房。
“她怎么样?她怎么样?!”
男人的声蓦然响在门口,走廊之上,有护士看见他,回答:“暂时脱离危险期,需要住院观察。”
穆南祁松懈一口气。
他提起脚步,进入,最后,将视线定格在病床上,这抹娇小的身影间。
郁樱樱脸色惨白,没有血色,她隆起的腹部已经瘪下去,变成平坦的,和从前一样,是完美的身材。
瘪下去。
对了。
孩子呢。
“她的孩子呢?”穆南祁回过头,询问护士。
护士正要回复。
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娇柔的声,突兀:“南祁哥!”
章柔儿大步走进来,一眼便瞧见了穆南祁难看的脸色,是苍白且虚弱的,俨然是受了重伤导致!
她快步而来,道:“南祁哥,沈甚的孩子,当然直接打掉了!还留着做什么啊?”
病房里的声音有些大。
而,没有人发现,郁樱樱于此时,慢慢睁开双眼,她思绪微微混沌,可听觉正常,一字不漏,传入她的耳畔。
沈甚的孩子?
打掉了?
章柔儿高声开口:“南祁哥,你都知道这孩子是沈甚的,你还管她做什么啊?她和沈甚不清不楚,沈甚都不管了,你还管?”
男人盯着忽然闯进来的章柔儿,如渊的视线微微冷凝,慢慢自她的脸上,一点点,一寸寸划过去。
“南祁哥,你到底在……”
见章柔儿要继续说话,穆南祁忽然打断她:“你怎么知道这个孩子是沈甚的?我记得,除却周同,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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