靴底踏过雨季里被积水泡软的地面,守备官有些气喘的将脚印混入那片泥泞里。落雨和酒客们的走动已经让房前如沼泽般脏乱,魁梧爵士的皮靴更是能轻易陷下几寸深。守备官本身并不至于那么沉重,但那套为了保命而套上的细密锁子甲却使他肩上又多出了三十磅。
没有戴头盔的脑袋尽量缩低,几乎让人看不见脖子的守备官从酒馆大门走进去,沾着黑色稀泥的靴子在橡木地板上踩出一排牛粪那样丑陋的印记。“我带来了伯爵大人的法令。”这个爵士试探着走进屋子,但一股食物残渣、酒精和血腥的混合气味却让他把剩下半截咽回了肚子。雨季并不代表着凉爽,实际上大多时间里人们只能感觉到如石块般坚硬的压力。这石块隐藏在他们心中,并且随着阴雨天气的持续往下坠落。
握着羊皮纸法令的右手在面前挥舞,当爵士熟悉了房间里的味道和黑暗时,围住他的奎德人却让其恐惧起来。“你们不用担心,没有人会受到惩罚。”他抽搐着鼻子将黄褐色纸卷摊开,两手上下轻拽着伸到那些蛮族面前。“以白金龙神的眼与角起誓,伯爵大人宣布你们无罪。这一切都是命运的戏弄。”
百夫长从木墙上取下来一盏油灯,再把火苗吹大了些后拎着靠近守备官。他极其认真的逐字逐句读出来,用带着冰冷寒意的奎德语向蛮族解释。他体会思考着这道法令文字中的意义,但却没有因为看到那圈火漆印记而延迟。用古老龙族文字书写的‘北境执政’形成一个火焰状圆圈,并且周围还装饰着他说不出名字的草叶。
“赞美龙神,赞美执政大人。”百夫长郑重的将羊皮纸接过去,小心折叠后用对待钢币的小心态度塞入怀里。他终究是一个龙屹努斯人,所以这张法令必须被小心收藏着以保证未来的安全。
躲在酒馆阴影角落中的枪骑兵们当然对这结果不满,但在奎德人的锋利武器威胁下他们只能同意了这种方式。那具被砍下脑袋的尸体还躺在地板上提醒着反对蛮族的下场。闷热天气已经使血液和外衣包裹的肉体发臭,但所有人都有意忽视了在那个小角落里继续无声的死者。爆了斗气的战士的确地位不低,但这一个却只是利科纳子爵为第一继承人安排的保护者。换句话说,除了那对父子,再也没人在乎这个家伙的死活。
守在酒馆外的伯爵卫队很快就带着大部分守备队离开。北境执政并不是一个休闲的老头子,他每天都要为税收绞尽脑汁,只因为这个国家需要钱币来守卫领地、填满士兵的肚子。奎德人也随后走出酒馆,找到被那些士兵喂饱的马匹后快速赶往驻地。剩下的两打守备队和枪骑兵则最后离开,当蛮族的身影在视线中消失后他们才开始处理那具轻微腐烂了的尸体。虽然并没有嗡嗡的飞虫在一边骚扰,但已经凝固在地板上的血迹和黄色黏水却使这群人头疼不已。
随便找几条毛呢毯子将尸体裹住后枪骑兵就将守备队丢下上马离开了。他们咬牙切齿的嘟囔着要让蛮族咽下苦果,只剩下那些民兵在背后露出笑容。这件酒馆已经被女老板放弃了,据说那个性感尤物要卖掉一切赶去国都庞培拉,而目前遗留在房间中的物品,这些士兵按例能够留下三分之一。
吕托涅斯伯爵的马车前进速度并不快,所以奎德人在半路绕过了它。破旧失修道路旁边的贫民们早就被卫兵驱赶,只能从阴暗角落里投射过来愤怒不甘的目光。这也是让执政大人最为烦恼的一点。他的确加重了整个北境的税收,但那些愚蠢贱民和农夫们却只在意多上缴的那部分钱币粮食。‘这可是保卫国家的基石!’放下马车挡布的伯爵阁下缩回座位里,两只手指用力按住脑门揉动时从心里发出感叹。‘前线士兵们需要食物、盔甲和武器,而这一切都需要用亮闪闪的钢币来购买。而龙屹努斯的情况实在糟糕。铸造钢币权被大公交给贵族后,各种各样的劣质钱币已经充斥这个过去流淌着高贵与荣光的国家。现在向其他国家购买物品时,伯爵总会遭到商人的压榨。毕竟用劣质钱币付款时的税率就是个大问题,只要掌握着大笔钢币的商人或者贵族收起财富,那么龙屹努斯就必须提高价格诱使他们同意。’
“但愿那个野蛮家伙不会再为我添上麻烦。”执政官梦呓般叹息着嘟囔了一句,但接着他就把自己埋进高耸文件堆里。现在需要他处理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来自北境各地领主的抱怨、矿坑塌陷、收税不理,每一件都够这个执政官焦头烂额。
实际上,事情的确并没有象众人所祈祷的那样发展。当伯爵还在缓慢行驶的马车中处理政务时,卡拉生附近北部军团营地里的怒吼已经能雷神感到羞愧了。那个据猜测流淌着奎德人血脉的将军正咆哮着让士兵们穿起盔甲。“白金龙神在上,用唯一真神的眼与角发誓。我们应该把那群强盗通通赶走。这个国家由我们守护就足够了,那些还在浪费财富雇用小偷盗贼的腐朽贵族们应该被赶回乡下。他们只配做一个臭烘烘的乡巴佬 ,以平时指挥一群农夫斗殴作为乐趣。”
如果吕托涅斯伯爵阁下听到这些一定会和这个家伙决斗,不过现在跟随他的士兵们却没有异议。他们亲眼看着这片土地上的税收越来越重,并且极不满意那些蛮族雇佣军的高额周薪水。要知道一个枪骑兵的薪水也只不过是四钢币每周,普通轻步兵更可怜,他们通常只能拿到两枚光泽黯淡并且周边带着不规则豁口的劣质钱币。
“出发!我的小伙子们。赶走一切蛮族,有人抵抗就杀了他。”将军踩着马镫坐上一匹健壮快步马。他满脸狰狞的怒吼着,但只要认真观察就能看出他隐藏在眼睛里的哀伤。这个魁梧的战士正在回忆着幼年的一切,怀念那已经逝去的、瘦弱贫穷、受人欺负的母亲。他还记得那时候村里的龙屹努斯人都叫他杂种,只因为他不知名的父亲是个从冰原上入侵这里的蛮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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