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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等你
溫黎擡眼對上賀郗禮漆黑深長的眼眸,裏面布滿血絲,他的臉瘦削,輪廓棱角分明,臉色很沉,瞳孔裏看不出半點光澤。
和南潭多年前那個炙誠又熱烈的少年大相徑庭。
辦公室內的氣壓瞬間下降,如墜冰窖。
趙津執察覺到氣氛不對,扭過頭在看到賀郗禮的瞬間,臉色微變。
與此同時,賀郗禮終于看清在溫黎身旁男人的臉。
趙津執恢複原來的表情,自然地打招呼:“賀哥。”
賀郗禮冷硬的面龐充斥着戾氣,他看着溫黎,又看了眼趙津執,想起方才他們親密站在一起的模樣,忽地哂笑:“你們這對母子在搶人方面還真是一模一樣。”
趙津執聽到他的話,臉色泛白,下意識想要反駁,嘴動了動,終究什麽也沒有說出口。
溫黎沒太聽清楚賀郗禮中間的話:“你們認識?”
趙津執似是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尴尬又覺得無地自容。
反觀賀郗禮單手抄兜,一副漫不經心的姿态,目光筆直鋒利地看着趙津執,在看到他那副表情後,他嗤笑了聲:“不熟。”
趙津執莫名松了口氣,他對溫黎說:“我們走吧,我訂了六點半的餐廳。”
溫黎猶豫了下,決定跟他出去把話說清楚。
她向徐志國請過假,無視烙在她身上的灼目,和趙津執走出辦公室。
賀郗禮下颌緊繃,目光如刀刃割在他們離去的背影上,周身氣壓極低。
辦公室裏的人冷不丁地被賀郗禮倏地變沉的臉色吓得不敢出聲。
喬絨笑吟吟地走過來:“賀總您別介意,這溫黎就是這樣的,剛從非洲回來,不太懂禮數,都知道賀總您要請大家吃飯,溫黎還跟着男朋友約會,這不是打您的臉嗎?”
喬絨剛開口,賀郗禮一道眼風刮過去,居高臨下地睨她眼:“我怎麽沒看出來她在打我的臉。”
他眸光侵略感更盛,語氣凜冽:“反倒是你,不知道的我還以為京北日報的總編換人了。”
覃琴也忍不住道:“喬絨,不就是溫黎能力比你強嗎,你沒必要這麽陰陽怪氣吧,平時溫黎哪天不是加班到九十點才回家啊。”
見喬絨還要反駁,徐志國臉黑如鍋底,瞪着她:“還不趕緊閉嘴,賀總在這兒,你亂說什麽?!”
喬絨這才反應過來她剛才都幹了些什麽,她連忙道歉:“賀總,我真沒那個意思。”
賀郗禮沒再給她眼神,路過溫黎的工位,藍色妖姬的香味蕩在半空,他盯着那束花,語氣不帶任何情緒:“都下班吧,晚上賬單直接報我名下。”
等男人高大颀長的身影離去,徐志國強忍着怒火:“大家先去酒店,地址我發群裏。”
“喬絨留下。”
沒一會兒,辦公室只剩下徐志國和喬絨兩個人。
徐志國臉上的笑容徹底消失,他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平時小打小鬧就算了,這次是賀總過來視察!你別看時瀾總裁才二十多歲,手段狠辣着呢,你不想想只靠自己在短短幾年裏将時瀾發展到如此地步,他能和平常人一樣嗎?”
“下次再發生這種問題,我也保不了你!”
喬絨還是第一次見他對她生這麽大的脾氣,心裏不滿又委屈,但還得靠着他上位。
她只好忍着,拽着他的胳膊撒嬌:“知道了徐哥,別生氣了。”
賀郗禮剛走到寫字樓下,看到溫黎耳朵裏塞着耳機,靜靜地站在那兒一動不動,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站在她身後,黑眸緊鎖着她。
夏風拂過,白色長裙随着飄蕩,她腰間空蕩蕩的,身子骨比高中時看起來還要消瘦。
溫黎正準備搭公交回去,一道身影覆過來,她下意識擡頭,對上賀郗禮的眼神。
他淡淡道:“一個人?”
男人的嗓音比少年時多了絲沉穩,和耳機裏的聲音重疊在一起。
溫黎有些慌亂地摘下耳機:“嗯。”
賀郗禮漫不經心地道:“怎麽,被人抛棄了?還是跟當初甩我一樣把他給甩了。”
溫黎并不想他誤會,下意識向他解釋:“我跟趙津執大學一個學校,我和他不是那種關系。”
逆着光,賀郗禮面上的情緒晦暗不明,他緩緩從喉嚨裏發出一聲輕笑:“京大。”
溫黎不明所以。
良久,頭頂突然落下一道低啞的嗓音:“我在清大等了你一年。”
等來的卻是她被京大錄取的消息。
溫黎的心髒驟然漏跳一拍,像是被人擠壓得又酸又脹。
她抿着唇,最終沒有作聲。
賀郗禮沒看她,徑直将一把車鑰匙丢給她:“開車送我回去。”
溫黎看着手裏的車鑰匙:“可我開車技術一般。”
賀郗禮:“那就練。”
幾千萬的跑車鑰匙就這麽随随便便地扔給她,溫黎手心裏沉甸甸的,最終還是跟在他身後。
開的還是那天在高架上看到的西貝爾超跑,他随意地擡腳坐進副駕駛。
溫黎只好坐在駕駛位,小心翼翼地探來探去,琢磨着怎麽開。
賀郗禮散漫的聲音落在她耳畔:“怎麽,你男朋友沒教你怎麽開?”
還是一如既往的陰陽怪氣。
溫黎不想再解釋,緩緩啓動車子。
賀郗禮沒再說話,靠在那兒看向窗外,下颌線繃得很緊。
“你怎麽不開車?”氣氛過于尴尬,溫黎忍不住開口緩解氣氛。
賀郗禮:“頭疼,開不了。”
溫黎下意識問:“怎麽會頭疼啊,昨晚喝酒了?你不是——”
察覺自己語氣過于急切,“對酒過敏”四個字被她咽了回去。
賀郗禮收回窗外的目光,漆黑的瞳孔筆直地望向她:“我不是什麽?”
溫黎睫毛緊張地顫動,她搖了搖頭:“沒什麽。”
賀郗禮看着她,只淡淡應了聲,視線又落回窗外。
“賀郗……賀總。”溫黎問,“你家地址在哪兒。”
賀郗禮聽着“賀總”這兩個字,臉色又沉了沉,呵了聲:“不知道。”
這裏不能停車,溫黎只能硬着頭皮往前開。
多年未見,賀郗禮的脾氣愈發陰晴不定了。
自己家怎麽可能不知道地址?
“去你住的地方。”安靜的車廂內忽地撂下一句話。
溫黎啊了聲:“我住的地方?”
賀郗禮:“嗯。”
到了紅綠燈,溫黎側頭看他,表情很淡,纖長眼睫半阖,看不清他此時的情緒。
綠燈亮,溫黎發動車子,一個小時的路程她開了一個半小時。
到了她出租屋小區門口,溫黎将車子停在路邊:“到了。”
賀郗禮下車,撩眼四處張望,白天的房子比晚上看起來更破舊。
溫黎在旁邊等着,擡眸對上賀郗禮漆黑的眼眸,他下巴微擡:“帶路。”
“啊?”
他似有不耐,重複:“帶路。”
溫黎只好往小區走,其實這裏的房子比起南潭她家的房子好不上多少,都是幾十年代的老房子,只是賀郗禮現在身份不一樣了,他穿着昂貴的西裝,走在這裏肮髒又混亂的街道,她總覺得格格不入。
走到狹窄的樓棟前,溫黎剛想說話,旁邊垃圾堆裏忽地發出塑料袋摩擦的響聲,她下意識往那邊看,一只又大又肥的老鼠從垃圾箱竄出來跑到她旁邊的下水道裏。
手腕被一道力攥着,溫黎整個人猝不及防地被賀郗禮扯到他身後。
她愣在原地,看着男人高大的身影遮掩她的視線,心緒起起伏伏。
賀郗禮在發現溫黎并沒有像多年前看到這種玩意兒怕得鑽進他懷裏,反而看待常物般冷靜,像是對這種事情習以為常的模樣,刺得他眼底翻湧各樣的情緒,松開她的手腕。
他指着這裏,笑得很啞:“就住這裏?”
“你那喜歡到死的男朋友到頭來就讓你住這種地方?”賀郗禮聲音很淡,表情也很淡。
溫黎眼眶突然酸澀起來,她沉默了會兒,深吸一口氣說:“這裏已經算是不錯的住處了,房租還可以,周圍有醫院,離地鐵也近,我挺滿意的。”
“所以呢。”溫黎擡頭看她,“你跟着我來這裏,是為什麽。”
賀郗禮僵了下,看着她澄亮又坦蕩的杏眸,他別過眼,淡道:“能為什麽。”
“我說過,你過得太幸福,我過不去那個坎。”
“那現在已經看到了,你能放過我嗎?”
“放過你?”賀郗禮目光灼灼,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他一字一頓道,“溫黎,你想都別想,我不可能放過你。”
溫黎:“那你剛才把我護在身後是什麽意思。”
賀郗禮從兜裏摸出來根煙點上,他咬着煙,青白色的煙霧迷蒙他的眉眼:“習慣了而已。”
他深邃的眼眸直勾勾地睨着她,輕笑出聲:“難不成你還認為我會像八年前那麽愛你?”
“想什麽呢。”賀郗禮彈了彈煙灰,嗓音被煙沁透,低啞道,“老子沒那麽深情,更不可能吃回頭草。”
溫黎大腦一片空白,他的話猶如一把刀,一下又一下地往她心口戳,心髒陣陣抽疼。
她失神地看着他,緩緩低頭:“我知道。”
輕聲又重複一句:“我知道的。”
他們只在南潭相處僅僅一年的時間,怎麽可能會深愛到分手八年還會愛着她。
好在手機鈴聲救她一命,溫黎背對着他接電話,裏面傳來呂思雨驚慌的嗓音:“黎黎,你沒事吧?”
溫黎收拾下情緒:“我沒事,怎麽了?”
“沒事就好,你沒事就好,吓死我了,我還以為你出事了。”呂思雨帶着哭聲,“黎黎你快上來看看,你好像惹到什麽人了。”
溫黎愣在原地:“我馬上上去。”
擔心呂思雨出事,她沒再顧及賀郗禮,徑直往樓上跑去。
賀郗禮眉心緊皺,溫黎和呂思雨的對話他聽不大真切,但看她的反應也知道出了事。
他抿着唇,跟了上去。
等上到七層,溫黎看到樓梯間整面牆上用紅色油漆畫着“溫記者別來無恙”幾個字。
血紅的油漆順着滴落在地上。
和八年前她遭遇的一模一樣,像是重來一遍。
溫黎臉色蒼白,想起譚清對她做過的事,她渾身不自覺地發抖。
身後一雙手握着她肩膀,穩着她的身體,賀郗禮沉着臉:“誰幹的。”
呂思雨才發現攬着溫黎的人居然是賀郗禮。
她震驚地看着他,又看到賀郗禮左掌輕輕覆在溫黎雙眼上,手背的玫瑰刺青明顯清晰。
眼前一黑,溫黎後背抵在男人的胸膛,耳畔傳來賀郗禮熟悉又低沉的嗓音:“別怕。”
一瞬間,像是将她拉回在南潭有他在的那段日子。
溫黎突然沒那麽害怕了,她說:“我沒事,謝謝你。”
賀郗禮松開捂着她眼的手,四周打量,老房子沒有監控,根本找不到人。
走到門口,溫黎的記者照被貼大門旁邊的牆上,一把美術刀紮她照片裏打着紅色叉號的臉上。
賀郗禮一把将照片藏在她看不見的地方,表情不太好,側頭問:“你有什麽人選。”
溫黎臉色還泛着蒼白,她想了半晌,忽地想到覃琴對她說過的話。
報複。
最近她的工作幾乎被賀郗禮阻擋,做的都是些實習記者的零碎工作,除了工廠排污這項新聞。
“可我沒有在報道上署名。”溫黎猶豫地道,“他們是怎麽找到我的住處的。”
賀郗禮下颌緊繃,本就冷硬的輪廓線條更加鋒利,他隐忍着情緒,打通電話:“幫我查件事。”
說完,他看到溫黎從出租房裏拿出來把鏟子,蹲在地上熟練地鏟牆面上的油漆,像是做過無數次。
賀郗禮當即臉沉下來,大掌攥着溫黎的胳膊,上手兩根手指握着還留有一截,他抿了抿唇,将她拉起來。
溫黎猝不及防倒在男人懷裏,溫暖又令人心安的味道萦繞在鼻尖。
她擡頭,賀郗禮低頭看她,四目相對。
他淡道:“回去。”
溫黎愣了下:“我得清理下油漆。”
賀郗禮睨她眼,看不出任何情緒,重複道:“回去。”
一旁看了許久的呂思雨連忙挽着溫黎的胳膊:“哎呀,這種事就交給男同志做吧,你去給賀郗禮熱點開水端過來。”
溫黎被呂思雨推上樓,進門之際,她偏過頭,而樓梯臺階上的賀郗禮側臉輪廓分明利落,他漫不經心地鏟着牆上的油漆。
沾染着紅色的牆皮掉落在他高定西裝上,他也毫不在意。
賀郗禮忽地偏頭,朝她的方向看來,眉眼深邃漆黑,與她的視線撞在一起。
溫黎心髒砰砰直跳,心底一陣顫栗。
她沒敢再看,跟着呂思雨進了房間。
“你跟賀郗禮怎麽回事?還不趕緊從實招來!”進了門,呂思雨拉着她逼問,“舊情複燃?”
溫黎并不覺得她當初對賀郗禮說過那麽狠的話,他還會喜歡自己。
就像他剛才所說,他并不是一個深情的人,也不可能吃回頭草。
像賀郗禮驕傲的人,怎麽可能允許他低頭。
“沒有,他收購了我現在的公司,今天也是他讓我開車送他回家,可能當年我說的話太狠,他覺得不甘心。”溫黎斂下眉,“只是不想讓我過得太好。”
呂思雨:“因為不想你過得太好,所以他讓你開車送他回家?然後呢,把你送回家來了,再然後呢?他一個高高在上的總裁啊,那幾十萬的高定西裝也不要了,蹲在那兒跟個普通人的男朋友一樣,給你刮牆上的油漆?”
“你是不是傻啊,我一個局外人都看出來賀郗禮還喜歡着你,你自己看不出來?”
溫黎不是沒看出來賀郗禮對她的特別,從八年前在南潭,他便一直護着她,對她好。
可現在,她不敢期待,因為怕期待落空。
“黎黎你要好好想想呀,你還喜歡着他,如果他也還喜歡你,就別再等了,人生能有幾個八年啊。”呂思雨忍不住敲了敲她腦門。
溫黎聽着門外傳來刮牆皮的聲音,有片刻失神。
等溫黎端來溫水,賀郗禮已經将油漆刮掉,他拿着掃把将地上清理幹淨。
“熱水裏我兌過涼水,現在就能喝。”溫黎将水杯遞給他。
賀郗禮看她眼,接過,仰頭灌進去,一口喝完,水珠順着他唇角劃過他凸起鋒利的喉結,大拇指腹随意擦去水痕,又欲又荷爾蒙滿滿。
溫黎看得失神,等她反應過來,正對上賀郗禮玩味的眼神。
她臉頰發燙,抿着唇接過:“還喝嗎?”
賀郗禮的話還未開口,她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是趙津執。
看到屏幕裏備注的這個名字,賀郗禮面色沉了下來,看她的眼神深不見底。
溫黎沒看到賀郗禮的神情,她低頭接電話,下意識往樓梯上走了幾步:“喂。”
趙津執:“明天能見個面嗎?我有話想對你說,只要半個小時就好。”
溫黎今天下午将話說得很清楚,她是不會接受他的,也将藍色妖姬的錢轉給了他。
“不能當戀人,難道連朋友都不能當了嗎?”趙津執艱澀地道。
溫黎抿了抿唇:“明天下班吧,七點在宴殿見。”
趙津執:“好。”
挂了電話,溫黎擡頭看到賀郗禮唇角弧度收緊,西裝外套脫掉被他拎着手裏,表情已經恢複到之前的冷淡和漠然。
“還要喝水嗎?”她問。
賀郗禮眼皮下壓,下颌線條挾着強烈的壓迫感,唇角勾着嘲弄的弧度,他睨着她:“溫黎,八年過去,你還是沒有心。”
溫黎怔怔地看着他,沒等她反應過來,賀郗禮已經走下樓。
那天晚上,溫黎沒有睡着,腦子亂成一團漿糊。
到了第二天工作,狀态也有些渾渾噩噩的。
中途,她洗了把臉,再次投入工作中。
下午六點五十,溫黎下班去公司附近的宴殿。
剛走到店裏,才發現趙津執已經到了。
她走過去,意外發現桌附近有兩位穿西裝的提琴手,他們看着她笑,看她的眼神充滿期待。
溫黎隐隐覺得情況不太對。
“我覺得——”
話未說出口,提琴手在趙津執的示意下拉起了悠揚的音樂。
不遠處,身穿公主裙的女孩彈着鋼琴跟随提琴手的節奏。
溫黎看着趙津執在此刻單膝下跪,将準備好的戒指盒打開,完全不知所措。
剛想拎包離開,餘光瞥到兩道熟悉的身影。
賀郗禮從外走進來,他穿着西裝,挺拔颀長的身型襯得他寬肩窄腰。
他旁邊的人也是她認識的,靳司嶼。
趙津執深情脈脈地看着她:“溫黎,從大一開學,我就對你一見鐘情,我很喜歡你,我不知道該怎麽做你才能答應我,如果我向你求婚,你願意嗎,未來,我一定會竭盡全力……”
趙津執說的話仿佛被屏蔽,溫黎看向賀郗禮,下意識想要找他解釋。
下一秒,賀郗禮落拓的臂膀碰着她的肩膀,他側臉如刀刃鋒利冷硬,又極平靜地與她擦肩而過。
沒有看她,甚至眼神沒有分給她一分一毫。
如同陌生人般冷漠寡然。
靳司嶼看她一眼,又移走視線。
溫黎看着賀郗禮一步一步走向二樓,漸漸離開她的視線。
她眼眶已經模糊不清,眼底的酸澀刺得她呼吸不暢。
溫黎的心髒驀地像是被人捏緊,四肢百骸被無數個人往外拉扯,被拽得支離破碎。
她垂下頭,溫熱的眼淚一顆一顆地往下砸。
賀郗禮,真的不要她了。
賀郗禮站在漆黑昏暗的安全通道裏,從兜裏掏出來煙,一根又一根地抽着。
等靳司嶼發現他時,地上已經掐滅了十多根,安全通道裏彌漫着濃烈的煙味兒。
“要知道嗎?”靳司嶼靠在牆上,問,“要知道她接受趙津執求婚麽。”
賀郗禮支着腿坐在臺階上,他沒說話,将煙送至嘴邊,只是夾煙的手在顫抖。
靳司嶼:“挺有意思的不是,趙青音搶了你媽的男人,趙青音的兒子想要搶你的女人。”
賀郗禮眼眸半阖,他突然捂着雙眼,嗓音嘶啞,像是含了沙:“不想知道。”
“什麽?”靳司嶼沒聽清。
賀郗禮撩眼,眼皮褶皺極深,他左手搭在膝垂下,看着手背刺的那朵玫瑰,半晌,他啞聲道:“不想知道,因為害怕。”
他輕笑:“沒想到這世界上居然會有我賀郗禮怕的一天。”
靳司嶼看着他血紅的眼眸,沒說話。
賀郗禮領帶早已被扯開,西裝外套被他丢在地上,襯衣褶皺不堪,全然沒了平日裏矜貴的模樣,頹廢又落寞。
燃着的煙灰落在他手上,賀郗禮也不在乎,他看着某處,像是透過那裏看着什麽,良久,他低聲說:“八年來,我只做過兩場夢。”
賀郗禮笑着笑着,他頹着低頭,紅了眼:“有時會夢到溫黎穿着婚紗嫁給我,我娶她為妻,我笑着醒來,卻發現這其實是場夢。”
他聲音帶着顫抖,捂着雙眼,卻又有眼淚順着指縫劃過:“更多的,夢到溫黎嫁給其他人,醒來,醒來……我慶幸這只是一場夢。”
“可是,司嶼。”賀郗禮雙眼紅得快要滴血,“我真沒想過這場噩夢來得會這麽快。”
“溫黎她是我十八歲就想要娶的人啊。”
“她怎麽能嫁給其他人。”
靳司嶼看着他,從未想過他居然哭了。
賀郗禮一向驕傲,肆意輕狂,是天上最耀眼的太陽,可他卻為了她甘願匍匐于地,獻上他所有的一切。
“如果她真嫁給其他人,怎麽辦。”靳司嶼忍不住問。
賀郗禮像是用盡力氣站起來,他嗓音喑啞低沉:“只要沒嫁,老子就搶婚,嫁了,等她離婚。”
“我曾經和時延信誓旦旦說過,溫黎肯定是我的,可是現在——”
他垂下的手臂青筋暴起:“可現在,我不确定了。”
溫黎拒絕了趙津執,獨自一人在外坐了很久。
她想回南潭了。
在京北,好像沒有意義了。
根本找不到屬于她的意義了。
她從天亮走到天黑,走到街道無人,心裏空蕩蕩的。
小區樓棟裏沒有燈,溫黎開着手電一步一步往上走,突然覺得很累很累。
走到五樓,樓棟裏傳來一股煙味。
越往上,煙味愈發濃烈。
走到七層,一道高大的身影在她視野裏出現。
透過手電的餘光,溫黎看到了一地的煙頭。
男人仿佛坐落煙霧中,渾身散發着濃烈的煙酒氣。
賀郗禮一雙泛紅的眼眸緊緊盯着她,裏面充滿血絲,他看着她朝他走來。
溫黎抿着唇,眼底潮濕酸澀,她沒再看他,拿起鑰匙的那一刻,手腕被男人灼熱的掌心握着。
“想采訪我?”
“可以。”他嗓音啞得厲害。
溫黎擡頭看他。
她還未答,頭頂傳來他低啞的嗓音:
“和我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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