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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等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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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風

    回去的路上,溫黎坐在出租後排座,賀郗禮坐在她旁邊,兩人一句不言。

    出租車司機師傅從前試鏡看了眼:“小情侶吵架了?”

    賀郗禮偏頭望着垂眼坐着那兒一動不動的溫黎,他嘴角微掀:“生我氣呢。”

    他的聲音不輕不重,嗓音低磁夾着點啞,宛如立在她耳畔的低音炮。

    溫黎心髒漏跳一拍,臉頰也逐漸升溫,她沒忍住瞪他一眼,偏偏他目光正落在她身上,與他漆黑戲谑的眼眸撞在一起。

    溫黎抿着唇,別過眼,沒再看賀郗禮什麽表情。

    這一幕落入司機師傅眼中,想到了以前他和女朋友的往事,他笑道:“小夥子,是不是你打架受傷,小女朋友就生氣了?”

    “我跟我老婆從高中早戀,戀愛長跑七年,畢業我們就結婚了。”司機師傅臉上滿滿幸福,他看着後排的賀郗禮,“告訴你個訣竅啊,惹女朋友生氣,可不能冷暴力,得道歉啊,纏着她哄着她,保準所有女孩子都吃這一套。”

    溫黎聽完臉都紅了,她不知道為什麽賀郗禮會應下司機師傅說她是他女朋友的話,她局促地擺擺手:“我不——”

    後面的話還沒說完,她對上賀郗禮漫不經心的視線,想說的話咽回肚子裏。

    賀郗禮一直以來都是驕傲恣意,輕狂耀眼的。

    他從來就不是一個會道歉的人。他們之間,最多也只不過是朋友關系,更何況,他也沒有理由向她道歉。

    忽地,手背覆上來一道溫度,溫黎心跳了跳,她的手被賀郗禮握着,她想要收回,卻被他攥得緊緊的。

    賀郗禮的手很大,粗粝的指腹劃過她手心,像是羽毛在她心間掠過,溫黎睫毛顫抖,看着他斂眉,握着她在她手心一筆一畫的寫下三個字。

    ——對不起。

    手心裏還殘留着他指尖的溫度,溫黎回過神來,發現賀郗禮突然湊在她耳邊,低聲道:“抱歉,讓你擔心了。”

    他用倆人能聽到的聲音說話,低而沉,和平時拽拽的語調不同,像是在哄,蘇得她半邊身體都快要軟掉。

    溫黎垂着眼,長發劃過頸窩,遮掩她泛紅的耳尖。

    賀郗禮見她沒再往車那邊挪,大喇喇地坐在她身旁,長腿與她相貼,一邊低頭單手摁手機。

    【L:爺第一次哄人,給點反應啊溫黎】

    溫黎看他眉梢挑起,嘴角勾着輕佻散漫,她的眼底沒有笑意,反而藏着的是心疼。

    十一月的天,他還穿着籃球服,膝蓋上,腿上也全是青紫。

    打野球的人手狠腳也狠,明處能看到的地方已是如此,她想不出來他身上看不到地方到底是什麽光景。

    溫黎眼眶又開始酸澀發起燙來,她移開眼,小聲對司機師傅道:“師傅,可以麻煩您開一會兒熱風嗎?”

    “行。”司機扭頭看了眼,揶揄道,“怕他凍着啊。”

    溫黎沒想司機師傅說話這樣直白,被戳中心思,她慌亂道:“沒,沒有……是我自己怕冷。”

    旁邊冷不丁傳來道懶洋洋的輕笑聲,賀郗禮單手把玩着手機,玩味又灼烈的眼神盯着她看。

    溫黎睫毛顫動,扭過頭,不讓他看到自己已經通紅的臉頰。

    出租車停在小區門口,溫黎下了車,去附近的藥店買了繃帶,消炎藥,消腫藥膏。

    “真不去醫院啊?”溫黎挑藥時,看向站在一旁的賀郗禮,“你的傷看起來很嚴重。”

    “不去。”他撂下兩個字。

    賀郗禮雙手插兜,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這算什麽嚴重。”

    他挑眉,看她的眼神挾着頑劣:“比起醫院的護士,我還是更希望你給我上藥。”

    溫黎被他盯得臉頰溫度上升,她抿着唇,将挑選過的藥拿到收銀臺。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賀郗禮斜着唇角,笑。

    “一共一百三十五元整。”

    溫黎剛從兜裏掏出來幾張鈔票,賀郗禮已經将兩張紅色鈔票遞給收銀員。

    找過錢,賀郗禮拎過塑料袋,單手插兜,掀起眸看她:“走啊。”

    溫黎跟在他身後:“喔。”

    回到家,賀郗禮将藥扔到茶幾上,打開冰箱拿了瓶可樂,彎腰又在下面櫃子裏拿了瓶常溫酸奶遞給溫黎。

    他單指打開易拉罐環,仰頭灌進去,突出鋒利的喉結随之滾動,滿滿欲氣。

    溫黎看着他,只覺得嗓子有點癢癢的,眼睛控制不住地往他喉結上瞥。

    正看着,賀郗禮很輕地挑眉:“想喝啊?”

    溫黎愣了下,知道他誤以為她在看他手裏的可樂,輕輕點了頭:“想。”

    賀郗禮觑她眼,淡道:“喝你的酸奶,這麽冷的天少喝涼的。”

    溫黎抱着酸奶:“那你呢。”

    他散漫勾着唇角:“老子是男的。”

    “就你這身骨板。”賀郗禮上下打量她,“瘦的跟貓樣,喝涼的,還想不想好了。”

    溫黎低頭看看自己,忍不住嘟囔道:“我都胖好幾斤了。”

    她自己沒怎麽覺得,直到上周,岑溪對她道:“黎黎,最近你氣色好好啊,臉又白又嫩還自帶腮紅,頭發也變黑變亮了!快教教我!”

    當時溫黎只覺得岑溪是錯覺,直到她在商店裏兼職時,她稱了下體重,已經到八十八斤了。

    比起最開始,她胖了四斤。

    後來才想起來,一定是在賀郗禮家這段時間吃好的喝好的原因。

    賀郗禮從喉嚨裏懶洋洋呵出一聲,他睨她眼:“胖了幾斤?我怎麽看不出來啊。”

    他嗓音低沉挾着輕佻,目光也落及她身上,溫黎被他盯得只想逃。

    她移走視線,拿起茶幾上的藥,拆開:“我給你上藥。”

    賀郗禮看着她笑,其實這點小傷他完全不在乎,也不覺得有多疼,但他還是跟着她去了藥店,看着她把藥買回來。

    他晃悠悠地坐在沙發上,見她不動,雙手撐在身後,挑下巴:“不是要上藥?”

    溫黎指尖撓了撓眉心,說話時含糊不清:“衣服……脫了啊。”

    賀郗禮佯裝沒聽見,他揚起一側眉,嘴角斜着,笑起來很壞:“嗯?大點聲,沒聽見。”

    知道他是故意逗弄她,溫黎抿了抿唇,按捺着如鼓的心跳聲:“不脫衣服,我沒辦法上藥。”

    “哦。”

    賀郗禮笑了一下,雙手交叉拽掉身上的籃球服,昏黃的燈光下,少年結實的身體暴露在眼前,滿滿贲張的荷爾蒙挾着蓬勃的狂野洶湧地朝她壓來。

    燒得她慌亂地移走眼,眼皮跳了又跳,完全不知道她的目光該放在哪裏。

    溫黎忽然想起賀郗禮曾經對她說過“你是不知道我的身材到底有多好”這句話。

    只慌亂的一眼,也能看到他八塊腹肌熨貼得完美,人魚線隐隐劃入胯骨,渾身透着野性力量。

    “不看我,怎麽上藥?”冷不丁傳來一道輕笑聲。

    溫黎擡眼,對上賀郗禮戲谑玩味的眼神,臉頰蹭地染上紅暈。

    她拿着藥罐子坐在沙發上,在看到他胸口,肋骨,後背,雙臂全是青青紫紫夾雜着刀片劃過的血痕後,她的眼眶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真是受不了你們女人。”賀郗禮看着她,啧了聲,“膽兒怎麽這麽小。”

    溫黎沒說話,小心翼翼地在他身上塗藥膏,指尖落在的瞬間,她察覺到他渾身線條緊繃起來,她吓得連忙停下手中的動作,落下半空的指尖在顫抖。

    “不疼。”賀郗禮斂眼皮,淡道,“繼續。”

    這次不同于上次賀郗禮與宋池他們幾個人打架的程度,溫黎從頭到尾不敢分一丁點的心,上半身的傷口消完毒上完藥,她拿繃帶輕輕地環在刀片劃過的部位。

    剛打完蝴蝶結,頭頂“嘶”了一聲,溫黎頓了下,視線上移,正對上他輕佻散漫的眉眼。

    賀郗禮睇她眼,玩味道:“要勒死我啊?”

    溫黎連忙垂頭又檢查了遍,繃帶離肌膚還有空餘,聽到賀郗禮低低沉沉的笑聲,才知道她被耍了。

    她睫毛微動,沒搭理他的話,垂眼看了眼他的腿上的傷,猶豫着問:“還有其他地方有傷嗎?”

    賀郗禮漆黑的眼眸久久停在她身上,他歪頭,笑:“需要我脫褲子給你看嗎?”

    溫黎的臉被他的話惹得發燙,她咬了咬唇:“不要!”

    賀郗禮懶洋洋地挑眉,“臉紅了?”

    溫黎:“流.氓。”

    “不你問的?”賀郗禮挑眉,“怎麽罵我?”

    溫黎沒搭理他,将買來的創可貼掏出來:“低低頭。”

    賀郗禮看着創口貼上畫着的百變小櫻,皺眉:“什麽玩意兒。”

    溫黎心裏偷偷笑,第一次看到他這麽抗拒,突然很想看賀郗禮貼上百變小櫻創可貼會是怎樣的樣子。

    她繃緊臉:“創可貼,你眉骨,側臉都被劃了。”

    賀郗禮人本來就高,坐在那兒也同樣被她高上不少,他下巴高揚,一副嫌棄的模樣:“這麽娘們的東西,老子才不貼。”

    溫黎站起來:“會感染的,這不是藥店沒有賣普通版的嘛。”

    兩人一進一退,溫黎伸手就要貼在他眉骨,手腕忽地被攥住,被一道力拉扯,她順着往前撲,等她反應過來,整個人坐在他腿上。

    她側着從少年微敞的雙腿往下陷,手腕還被他攥着,握着她的手背青筋脈絡清晰,往上,對上他冷硬鋒利的輪廓線條,他嘴角勾着幾分漫不經心,笑得又痞又壞。

    溫黎渾身發燙,蹭地就要坐起來,手腕卻被他攥的死死的。

    賀郗禮挑眉,懶洋洋道:“不是要貼?快點啊,給你一分鐘時間。”

    分明她坐在他腿上,可賀郗禮仍比她高,此時溫黎才明白過來,原來男女之間力量差異比她想象的更要大。

    肌膚下是少年炙熱又硬質的大腿溫度,像是烙鐵,燒得她渾身顫栗。

    溫黎心跳得飛快,屏住呼吸,咬着腮肉努力無視他直白又熱烈的目光,将創可貼分別貼在賀郗禮眉骨以及右臉下颌處。

    貼完,她松了口氣,剛要起身,頭頂傳來賀郗禮低啞聲:“溫黎。”

    她下意識擡頭,撞上他漆黑如深淵的眼神。

    溫黎心髒漏跳一拍:“怎,怎麽了?”

    賀郗禮就這麽一錯不錯地盯着她:“今天為什麽哭。”

    “沒看過打野球那種場景,害怕?”賀郗禮一字一句地問,手攥着她手腕,不給她任何逃脫的機會,“還是怕我受傷,心疼。”

    不像平時的玩世不恭,此時賀郗禮的眼底氲着認真,又帶了點随意。

    溫黎大腦一片空白,心跳聲比任何時候都要劇烈無比。

    她想要移走視線,下巴尖卻被一只手握住,一個用力,被迫與他對視。

    “嗯?”他問,“哪個答案。”

    溫黎後背,乃至全身都僵在這裏,她睫毛煽動,良久,她鼓起勇氣,問:“那你呢。”

    “為什麽同意和秦奎打賭。”

    賀郗禮靜靜地看着她,漆黑的眼眸在他瘦削冷硬的輪廓顯得深隽綿長。

    他忽地笑,低低啞啞地笑聲從胸腔內震出來:“溫黎,是我表現得不夠明顯?”

    “你還真沒看出來啊。”

    溫黎愣了愣,剛想說什麽,賀郗禮手機響了。

    鈴聲将她心緒拉回來,溫黎這才發現他們的姿勢過于親密,她紅着臉連忙從賀郗禮腿上站起來。

    賀郗禮看着她兔子似逃到沙發另一邊,啧了聲,低眼手機顯示的名字,不耐道:“什麽事。”

    時延猛地被賀郗禮冰冷刺骨的話怔了半秒:“賀哥,不是你讓大家在火鍋店等着呢麽,我們都在這兒十分鐘了,您人呢?”

    “溫妹妹呢,把人家拐哪兒去了?”時延賤嗖嗖地啊了聲,“我去,我該不會壞了賀哥什麽事吧?”

    賀郗禮淡道:“嘴不想要了我找人拿針線給你縫上。”

    時延連忙捂着嘴:“我錯了哥。”

    “那你們還來不啊。”

    賀郗禮掀起眼皮,看向旁邊坐立不安的姑娘:“去。”

    “行。”

    挂了電話,溫黎這才扭頭看他:“是時延他們嗎?”

    賀郗禮“嗯”了聲,見他站起來,溫黎往後縮了下。

    看到她這幅模樣,他歪頭笑了下:“躲什麽,老子能把你怎樣。”

    溫黎抱着小白梨,小聲道:“我沒躲……”

    賀郗禮斜她眼:“不怪小白梨天天窩你懷裏,膽小如鼠,是挺喜歡的。”

    溫黎聽出來這句話是在揶揄她膽小,她沒說話,看着賀郗禮走進卧室。

    幾分鐘後,賀郗禮換了身機車服,工裝褲,棕色短靴,戴了頂黑色鴨舌帽,身材高大,骨子裏透着桀骜野痞。

    “走了。”

    溫黎緩緩将視線從他身上移走:“嗯。”

    走路幾分鐘到火鍋店,還未進包廂,溫黎就聽到裏面時延講述他們打球的驚險事跡。

    賀郗禮推門而入,裏頭十多個人看到他過來,嗷嗷叫:“賀哥終于來了!”

    “換個衣服這麽慢啊。”

    “出來吃個飯,打扮這麽帥幹嘛啊賀爺,想帥死誰啊。”

    “反正不是你。”

    賀郗禮側身,抵着腮笑得頑劣:“貧啊。”

    “哎喲,咱們賀賀本身就帥,今天打球,臺下一堆女的都是來看他的。”

    “這麽誇張?”

    “怎麽就你自己?溫妹妹不來啊。”

    溫黎聽到喊她,歪了歪身子,探頭看向時延:“我在這。”

    衆人沒料到溫黎還舉了個手,被萌得大笑:“都怪賀哥,把你擋得死死的,沒看到。”

    溫黎被這麽多人看着,臉有些發燒。

    賀郗禮掃一眼:“話多點菜。”

    一行人要了四個鍋,開啓瘋狂點菜模式,整個包廂熱熱鬧鬧的。

    “黎黎,過來坐。”岑溪招手。

    溫黎走過去,和上次聚餐的位置沒有什麽大的變化,人多了不少,她都不大認識。

    時延性子熱,挨着對溫黎介紹:“這是我們班體委林木,上次你被秦奎堵,也是林木回班喊我們的,這是王安,我們班消息小靈通,學校八卦想知道什麽就問他,這是……”

    介紹完,男生們開啤酒開始玩游戲,吹牛的吹牛,說笑話的說笑話。

    有的煙瘾犯了,剛點煙,賀郗禮眼風斜過去:“煙掐了。”

    那人看到包廂裏還有兩個姑娘,連忙摁滅:“抱歉啊,一天沒抽煙了,煙瘾犯了。”

    岑溪大方道:“沒事,想抽就抽。”

    “算了算了。”瞧賀郗禮那眼神,要真抽,那他得先被抽死。

    “黎黎,你怎麽跟賀郗禮一塊來啊。”半晌,岑溪湊過來問,“你倆最近的關系好像還挺近。”

    溫黎想了想,還是簡單把秦奎的事由,給賀郗禮上藥的事告訴岑溪。

    岑溪看她幾眼,想說什麽,最終沒問。

    火鍋要的也是各種肉,素菜沒多少,肉一盤一盤得上,服務生過來端了幾次,又端了幾盤,好奇問:“你們是哪個學校的,出來聚餐?”

    “一中的。”

    “可不是聚餐,我們兄弟幾個今天這是過了命的交情,算是吃了這頓飯,以後兄弟有事那就上,有人需要幫忙那就絕不含糊。”

    “說得好!”

    幾個人開始碰杯,啤酒撒一桌,熱鬧非凡。

    服務生沒見多這麽中二的,也笑了。

    “欸,姐姐先別走啊。”時延喊住服務生,遞給她手機,“幫我們拍張合照呗。”

    “用賀哥手機拍啊,你那手機像素不行啊。”

    “哦對,我這破手機幾百塊買的,像素是真沒辦法看,賀哥你手機拿一下。”

    賀郗禮倒沒說什麽,将手機遞給旁邊的李奕祠,順着挨着傳,最後遞給服務生。

    一行人比較多,服務生姐姐看着畫面,指揮:“站起來拍吧,不然拍不齊。”

    “行,都站起來站起來!”

    一陣挪椅子聲,十多個人往中間擠,溫黎一個踉跄,她下意識喊了聲,下一秒,肩膀被一只手握着,她擡眸,賀郗禮淡淡看她眼,直至拍照時,他的手仍未松開。

    所有人都在擺Pose,根本沒有人注意到他們這裏,可即便這樣,溫黎還是燥得發熱,心悸得不行。

    賀郗禮他到底是什麽意思。

    “一二三,茄子!”

    衆人歡呼聲響徹整間包廂,聒噪得服務生姐姐捂着耳朵,無奈地笑。

    因為所有人要框進一個畫面裏,所有人都擠得厲害,離得都很近,近到溫黎能夠清晰地聞到賀郗禮身上清冽的柑橘味道,以及淡淡的藥膏和火鍋味。

    不難聞,反倒令人覺得安穩。

    溫黎下意識擡頭,賀郗禮正跟李奕祠說話,他側着頭,側臉輪廓線條被拉扯出一條鋒利的線條,不知道說了些什麽,他忽地輕笑起來,笑得很壞,很混,突出的喉結随之一動一動的,性感又欲。

    在他移過來之際,溫黎心一跳,連忙收回眼。

    “咔嚓!”

    拍了幾張照,手機歸還給賀郗禮,衆人道:“賀哥記得把照片發群裏啊。”

    賀郗禮漫不經心地看了眼照片,将手機裝兜內:“嗯。”

    一頓飯吃了兩個半小時,結束後,溫黎被岑溪拉到一邊:“李奕祠,今天我不跟你回家了,我跟黎黎說會兒話。”

    李奕祠:“你沒車怎麽回?”

    岑溪沒理他,挽着溫黎的胳膊,餘光掃了下跟在他們身後的賀郗禮。

    已是晚上,加上他戴着鴨舌帽,無法辨認他此時的情緒,他人低頭看手機,單手插兜,還是懶洋洋的姿态。

    “怎麽了溪溪。”溫黎疑惑地問。

    岑溪湊近看她,被盯得發毛,溫黎睫毛眨了下:“怎麽這麽看我啊。”

    “黎黎。”岑溪說,“說實話,你是不是喜歡賀郗禮。”

    溫黎愣了幾秒,而後也不知道怎麽突然咳嗽起來,咳得臉都紅了。

    岑溪還在看着她,良久,溫黎重重點頭:“喜歡他,喜歡賀郗禮。”

    岑溪沒料到還真是,而且還承認了,她又往後瞄了眼,賀郗禮剛關了手機,擡眼,目光直直地落在他們這裏。

    跟他目光撞在一起,岑溪連忙收回眼,感嘆道:“不怪你喜歡,賀郗禮真是帥爆了,渾身有股說不出來的勁兒,真挺吸引人的。”

    溫黎:“嗯。”

    她問:“溪溪,你怎麽看出來的啊。”

    畢竟她藏的很深,就連賀郗禮也不知道她對他的心思。

    岑溪:“就剛剛啊,你摔倒的時候抓的不是我,而是下意識去找賀郗禮,一般來說,一個人受到了危險,都會去找自己更信任更喜歡的人。”

    溫黎愣了下,她對此毫無印象。

    “還有啊,賀郗禮摟你的時候,那小臉紅的簡直沒法看,跟你認識這麽久第一次見你有這種表情,不僅如此,你還偷偷看他,那眼神,一看就是喜歡他。”

    溫黎只是想到他,嘴角就忍不住上揚。

    “不過,賀郗禮也喜歡你吧?”

    “跟你告白沒?”

    溫黎搖頭:“沒。”

    她哪會想這麽多,和他是朋友關系就已經是她做夢都沒想過的事。

    岑溪說:“不是吧,賀郗禮都這麽明目張膽了,他沒告白?這次打賭也是,他肯定喜歡你。”

    溫黎也不知道。

    “要是賀郗禮給你告白,你答應嗎?”

    溫黎沒想過這個問題,她睫毛動了動:“那我們算早戀嗎,咱們還是高中生。”

    岑溪:“……”

    “你就說你答不答應吧。”

    溫黎不敢大幅度地回頭,她假裝将耳邊的頭發撥至耳後,趁機望了眼身後漫不經心走路的賀郗禮,心動聲兵荒馬亂。

    “嗯。”兩秒後,她笑着說,“會。”

    岑溪:“看不出來啊,這賀郗禮瘾這麽大。”

    “他雖然又帥又痞,人也厲害,但看起來很渣啊。”岑溪說,“你不怕他花心?”

    溫黎沒想那麽多,她低眼:“他花心是他花心,我喜歡歸我喜歡。”

    半晌,她道:“因為我很久就喜歡他了。”

    從兩年前在京北的那一面,對他一見鐘情。

    期中考試之後便是去冬令營的日子。

    經過這段時間在賀郗禮家裏的補習,溫黎從年級150飙到年級第12。

    就連溫黎也覺得不可思議。

    茍愛國對她期望很大,連夜給她單獨出了幾份數學競賽題。

    班裏的同學下課開始過來問溫黎如何進步這麽大,有什麽訣竅,有的趁着下課跑過來問她不會的題。

    溫黎沒有不耐煩,知道的都會對他們講。

    中午,溫黎沒有午休,剛準備掏出來茍愛國給她出的競賽題,身前站過來一個人。

    她擡頭,孟真抱胸居高臨下地對她笑,那笑意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

    溫黎:“有事嗎。”

    孟真坐下看着她,突然說:“當殺.人犯的女兒到底是什麽滋味呢。”

    溫黎的筆掉落在桌子上,她抿着唇看着孟真:“我不懂你在說什麽。”

    孟真大笑:“真不懂還是假不懂啊?”

    “誰讓你得罪我們呢,莊嬌芫可是為了報複你都跟秦奎那人在一塊了,誰知道打野球也輸給了賀郗禮。”孟真陰翳地道,“秦奎那人愛錢愛色,唯一的也就說話算數這點還算可以,可是啊,莊嬌芫已經把身子給他了,沒弄死你,她能忍下這口氣?”

    溫黎靜靜地看着她。

    “所以啊,她打聽了你的事,終于打聽到了。”孟真挑眉笑,“要是大家都知道你是殺.人犯的女兒,會是怎樣的後果呢?”

    溫黎頭皮發麻,指尖發抖,整個人仿若再次回到兩年前,她和奶奶被造謠,被網‘暴的日子,不見天日。

    她緩緩掀眸,攥緊拳頭:“我不是殺.人犯的女兒。”

    孟真站起來,留給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是不是由你說得算嗎?”

    接下來一段時間,溫黎膽戰心驚,生怕有什麽流言在一中流傳。

    想了想,溫黎回家向秦秀英道:“奶奶,最近天冷,不要出去了。”

    “我競賽比賽也拿了不少獎學金,夠咱們家花銷一年了。”

    “遇到陌生人,聽到別人說什麽話,奶奶您也不要在意。”

    秦秀英一愣:“黎黎,是不是……”

    溫黎懊惱:“沒事,我就是随口一說。”

    提心吊膽了半個月,溫黎也沒有遇到什麽人,學校也沒有關于他們家的傳言,而是為馬上到來的元旦晚會做準備。

    十二月中下旬,全國高中生數學競賽進入複賽的學生參加為期一周的冬令營。

    期間完全模拟IMO,經過兩天的考試,決賽進入前60名,則可以入選國家集訓隊,并獲得保送資格。

    這是最後一道關卡,一中的老師相當重視。

    這次仍是南潭所有入選的學生坐大巴前往月城,此次的冬令營設在月城最好的高中,銘揚高中。

    前一天下午到達月城,學校提供住宿,和溫黎一個宿舍的女生是銘揚高中的,趙欣和她兩人也不太是活潑的性子,只在一起讨論學習。

    收拾完兩天的行李,溫黎手機亮了下。

    她打開手機,是賀郗禮的消息。

    【L:下來吃飯】

    “笑得這麽開心啊,不會是男朋友吧?”趙欣揶揄道,“長得帥不帥?”

    溫黎皮膚白,這會兒穿着白色短款羽絨服,襯得她臉頰紅紅的,小女生姿态明顯,眼睛也濕潤潤的。

    “不是男朋友。”溫黎說,“長得挺帥的,學習也好,性格也好,是一個很好的人。”

    趙欣:“我就問了他長相,你怎麽回答這麽多啊,是不是喜歡他?”

    溫黎睫毛輕輕顫了顫,沒否認。

    “我們學校也有個和你喜歡的人一樣的男生。”趙欣滿臉憧憬,“他真的很好,長相是那種很斯文清隽的長相,性格很好,從來都不會生氣,學習也很好,上次複賽,他只錯了道選擇題,對待同學也很溫和,有纏着他問問題,他也從不會生氣,很有耐心。”

    溫黎聽着趙欣的描述,點頭:“是挺不錯的。”

    趙欣想到什麽,嘆了口氣:“他很慘的,說的美強慘就是他了吧,他爸爸去世了,聽說是一對警察夫婦工作出現失誤,他們三個人全部喪生,被炸死了。”

    “都怪那兩個警察!”趙欣罵道,“活該被炸死!”

    溫黎整個人僵在原地,她渾身發冷汗,完全不知道此時還有什麽情緒,她聽到自己顫着音問:“那個男生叫什麽名字。”

    趙欣沒注意溫黎煞白的臉龐,見她感興趣,興致勃勃地說:“譚清。”

    “名字是不是超級好聽?”

    聽到“譚清”這個名字,溫黎一下子洩了勁兒,她抿着唇,突然感覺到渾身無力。

    “我有點不舒服。”溫黎啞着聲,“我上床睡會兒。”

    “啊?”

    “你不去約會了啊?”

    溫黎心不在焉地嗯了聲,上了床,給賀郗禮發了消息,拉起被子遮掩她的臉,整個人陷入黑暗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溫黎迷迷糊糊夢到以前的事,她往前跑往前跑,後面的人扛着攝像機追着她,一邊追,一邊罵她是殺.人兇手的女兒,罵她不該活在世上,應該死了給他們賠罪。

    後來,那些人似乎都變成了譚清的那張臉。

    蒼白,陰郁。

    “溫黎?溫黎?醒醒,你男朋友過來看你了。”

    趙欣的聲音把她喊醒。

    溫黎恍惚睜眼,看着天花板,有點分不清此刻她在哪個地方。

    “你怎麽出了一身汗啊,你男朋友來了。”趙欣興奮地說,“他真的好帥啊!比譚清還要帥,也不是,他們不一個類型,又高又帥還很溫柔,他給你帶了藥還捎了飯,嗚嗚嗚他好貼心啊,真羨慕你。”

    溫黎聽到賀郗禮來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心跳得很快,一時也分不清是因為賀郗禮還是那場噩夢。

    她有點害怕面對賀郗禮。

    怕她看到他的一瞬間,委屈的眼淚流下來,更怕他知道,會因此遠離她。

    溫黎抿了抿唇,手抵着額前濕透的碎發,啞聲道:“你可不可以幫我傳句話給他說,我有點累,現在不想出去。”

    “怎麽一會兒沒看你,就病成這樣。”耳旁傳來男生漫不經心的嗓音。

    溫黎一愣,睜眼看到賀郗禮站在她面前,薄唇抿着,表情看起來不太好。

    她無法想象自己此時是什麽模樣,她拉上被子,擋着她的臉,卻被賀郗禮一把抓住。

    他下颌緊繃,哂道:“悶不悶啊。”

    溫黎搖搖頭,尴尬又難堪,她這幅模樣一定很醜。

    一只手落在她面前,臉頰忽地傳來涼飕飕的觸感。

    溫黎怔怔地看着賀郗禮那種濕巾在她臉上擦拭,他擦完将濕巾扔進垃圾桶,把買的小米粥和包子遞給她。

    “先吃飯,吃完飯把藥吃了。”賀郗禮淡道,一邊彎腰将買來的藥按照醫生的話分成一頓的量放在紙上。

    小米粥還散發着熱氣,燙得她眼泛酸。

    “你吃了沒啊。”她問。

    寝室是上床下桌,賀郗禮沒坐,站那兒懶懶地看着她,散漫道:“老子是傻子嗎會餓着自己?”

    他盯着她:“快吃。”

    溫黎小口小口的喝粥,意外的,被噩夢沖擊的害怕情緒,在賀郗禮的到來,消失了。

    吃完飯,賀郗禮将粥扔進垃圾袋系了個結,待會兒帶出去。

    “藥也吃了,別感冒了。”賀郗禮忍不住睨她,“瞧你這身體,寒假天天來我家報道啊。”

    溫黎心裏熱熱的,餘光瞥到趙欣捂着胸口,滿臉羨慕的看着她,她的臉一下子紅了。

    她悶悶“嗯”了聲。

    吃過藥,賀郗禮丢給她塊鳳梨糖。

    溫黎擡頭,撞上他深邃的眉眼,他散漫地勾唇,輕佻地道:“吃顆糖就不苦了。”

    她捏着糖果,心裏像是被熨燙過,熱熱的。

    “行了,你再睡會兒,明天開幕式,參觀,我給你請假,你好好休息,早午晚我給你送飯。”賀郗禮淡道。

    溫黎剛想說不用,但又想到譚清,怕和他撞到,于是只能答應:“好。”

    “謝謝你。”

    賀郗禮斜睨她眼:“怎麽謝啊?”

    溫黎眨了眨眼:“你,你說。”

    “只要我能辦到。”

    賀郗禮指尖抵着下巴想了會兒,挑眉笑:“這次我要考得分數比你高,你答應我個條件。”

    溫黎看着他,心跳得厲害:“好。”

    “成。”

    賀郗禮都給她暖寶寶,背對她揮手:“走了。”

    等他離開,趙欣激動的原地跳:“我的天啊,你男朋友真的好蘇啊,真的有這麽帥的人嗎!”

    溫黎被她說得臉熱:“他不是我男朋友。”

    趙欣:“那他就是在追你!”

    溫黎第一次聽人說賀郗禮在追她,她有些晃神,耳尖止不住泛紅。

    她突然想起打完野球在賀郗禮家時,他說過的話。

    -溫黎,是我表現得不夠明顯?

    -你還真沒看出來啊。

    溫黎緊張興奮又害怕,緊張興奮是他可能真的對她有那麽一點的喜歡,怕是擔憂她的猜測是錯的。

    在寝室的幾天,溫黎沒有出去,對那場噩夢也漸漸忘了八分。

    考試當天,溫黎下樓,賀郗禮已經在門口,他雙手插兜,懶散地靠在樹旁,見她下來,他伸手過來拎着她的包。

    “走了,先帶你去考場。”

    溫黎已經知道她的考場考號,她說:“我知道的,別耽誤你考試了。”

    賀郗禮停下腳步,溫黎疑惑地看着他,他居高臨下地睨她,嘴角勾着,輕笑:“就你這記性,別跑錯了,送你過去也費不了多少時間。”

    溫黎垂眼,看到他拎着她包的手,修長又骨感,腕骨突出,青筋因自然垂下而暴出,無名指的心形胎記好像比之前看起來更紅了,晃在眼裏,性感又欲。

    她餘光瞥到旁邊的小賣部,突然想到一件事,仰頭:“賀郗禮,你等等我。”

    賀郗禮看她跑得飛快的背影,嘴角無意識上揚。

    沒一會兒,溫黎從小賣部跑出來。

    她還是用跑的,跑到賀郗禮面前時,少女身上還帶着淡淡的香味。

    溫黎微微喘息,有幾縷長發淩亂地散在兩頰,仰頭看他時,眼睛水汪汪的,濕潤澄透地看着他,将懷裏的東西放進他另外一只手裏。

    賀郗禮低頭看他手裏的東西。

    是一包“一見鐘情花生奶”,滾燙滾燙的。

    溫黎睫毛輕輕顫了下,掃到了前面的長發,她說話時,半空中還有哈氣:“暖暖手,這樣考試手就不僵了。”

    賀郗禮直直地看着她,被他這麽盯,溫黎多少有些不好意思,臉頰的溫度逐漸升溫。

    額前的頭發忽地被人撩到耳旁,溫黎擡頭,對上賀郗禮深邃的眼,他直白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玩味地道:“就不怕我考贏你,跟你提個過分的要求?”

    他的嗓音低而啞,又帶着隐隐的暧昧,溫黎頭皮一麻,含糊道:“等你考贏我再說。”

    頭頂傳來賀郗禮漫不經心地輕笑聲。

    “溫黎。”身後冷不丁傳來一道陌生的聲音。

    溫黎下意識回頭往聲源望去。

    一個清隽蒼白的男生站在他們身後,銀色眼框下的眼睛充滿黏膩,他看了眼溫黎,又看了眼旁邊的賀郗禮。

    他溫柔地笑:“溫黎,好久不見。”

    溫黎身子一僵,那場噩夢再次重現。

    是譚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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