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我?”
温黎耳边再次传来这三个字,愣在原地,大脑当场宕机。
她的心脏停顿一秒,随后疯狂又剧烈地跳动,呼吸开始急促,指尖也开始颤抖。
温黎使劲儿用指甲掐着掌心,她在想她该说是,还是撒谎骗他说不是。
没等她选择出来个结果,贺郗礼眼皮下压,平静地说:“别喜欢我,我不跟人谈恋爱。”
温黎怔了几秒,才晃过神来。
她整个人像是被塞进冷窖里,心是凉的,身体也是僵硬的。
秋夜的风刺骨又凛冽,吹得她眼圈泛红。
温黎轻轻眨了下眼睫,忍着喉咙和鼻尖传来的酸涩不适感:“没有。”
贺郗礼漆黑深邃的眸眼锁住她,淡淡道:“没有就好。”
“我这人荤也坏,不值得你喜欢。”
温黎从未想过,人的心情这样的多样化,从春天到冬天的季节仅仅几分钟的时间,坠入深渊也只不过是他一两句话的距离。
温黎朝他笑了下:“我家里条件不好,奶奶的身体也不好,所以,我的第一任务是学习,是要考好大学的,我也没打算在高中谈恋爱,对我来说,学习更重要。”
她声音软绵绵的,很轻盈,也很坚定。
可不知道为什么,贺郗礼听到后,心底总觉得有一瞬不舒服,烦闷又燥热。
半晌,他“嗯”了声:“挺好。”
温黎站起身:“以后别打架了。”
贺郗礼抬眼,黢黑的一双眼似是要窥探出什么。
温黎问:“你不疼吗?”
他轻哂:“不疼。”
温黎:“那你父母不担心你吗?”
贺郗礼脸色一秒瞬变,抬睫,眼底充斥着冷意:“温黎,你以为你是我的谁?”
“你管老子打不打架。”
温黎一僵,脸色苍白:“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她往前走几步,又拐回去,把还是温烫的红豆布丁奶茶放在他腿上,轻声说:“你还记得吗,开学前一天,你在巷子里帮了个女生,那个人是我。”
“贺郗礼,谢谢你。”
温黎咽下所有情绪,轻声说:“就当是那天你帮我的回礼。”
说完,她转身离开。
贺郗礼看着温黎纤瘦的背影,心底的那股燥意好像变得更糟糕。
一直走出他的视线,温黎挺直的脊背像是终于泄了劲,肩膀耷着,缓缓弓起腰。
最后,她抱着双膝蹲下来,像是一道紧绷的弯弓。
忍了许久的酸涩,化作眼泪沾湿她的裙子。
“温黎,你表现得很好。”她忍着哭腔,低声对自己说,像是安慰,“他应该不知道的,不会知道你对他的感觉。”
想起贺郗礼冰冷又讽刺的话,为什么她还是觉得委屈。
只是因为她喜欢他,他不喜欢她而已。
他有什么错。
错的是她自以为是的一腔孤勇,错的是她永远无法填满的欲.望,是她太过贪婪,是她不够满足。
如果女娲娘娘把她捏成他喜欢的模样,捏成喜欢的性格,那他是不是就会喜欢自己。
如果世界上有一颗吃了能让他彻彻底底喜欢上自己的药该有多好。
温黎忍不住又想,如果药有副作用怎么办,他吃了会生病。
可是这个世界里没有如果,这个世界的难题也永远解不完。
温黎在马路边待了一分钟,她擦干眼泪,独自一人走回家。
回到家,秦秀英看到她泛红的眼眶,擦擦手心的湿意,走过来:“黎黎,怎么了这是?”
“没事。”温黎抱着秦秀英,闻着熟悉的气息,她摇摇头,“奶奶,晚上我能不能和您一块睡啊。”
秦秀英摸了摸她的脑袋:“我也好久没和我们黎黎一块睡了,今晚奶奶给你挠痒痒好不好啊。”
“小时候我们黎黎可闹人了,不挠痒痒就睡不着,现在大了,比以前乖了也听话了。”
“可有时候,奶奶宁愿你不要那么听话。”
半晌,温黎调整好情绪,笑着说:“奶奶对我真好。”
“那是当然啦,黎黎是我唯一一个宝贝孙女,我不疼你疼谁?”
晚上,温黎打开手机,看着贺郗礼的头像,她看过无数遍早已牢记在心的消息,指尖一点,将他的Q.Q拉黑。
像是与她暗恋两年,也从未有过任何故事的初恋告别。
......
第二天,贺郗礼不到七点就到了温黎家楼下。
他依然站在煤棚下,手里攥着瓶凤梨酸奶,只是没有和平时散漫悠闲的心绪,时不时点开手机看一下。
到了七点十分,贺郗礼照常给她发:【到了】
下一秒,手机屏幕出现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发送失败,请先添加对方为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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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黎虽然知道贺郗礼不会再来接送她回家,为了避免万一,她还是提前半个小时出门。
到了学校,教室门还没开。等了几分钟,在学校住宿的学习委员拿着水杯过来开门:“今天这么早啊。”
温黎:“起早就过来了。”
上完早自习,苟爱国拍了拍讲桌,示意大家安静:“这周三,周四,周五月考。”
话落,教室里所有人丧着脸,一阵哭嚎。
“啊,这么快啊,明明刚周测,怎么又要考试。”
“我还什么都不会呢。”
“救命,我也是。”
“别嚎了,再嚎也挡不住要月考的事实。”苟爱国端着保温杯,笑着说,“那就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月考后就是国庆,七天假期。”
一阵拍桌子跺脚尖叫声。
“当然,除了七天假期,你们还有各科的卷子要做。”
教室里尖叫声变为唏嘘声。
之后,苟爱国把温黎和陈尚叫到门外:“数学联赛复赛在十月中旬,学校安排国庆假期补习三天,你们两个不要忘记。”
温黎:“知道了。”
许是将贺郗礼联系方式删掉,断绝了她的心思,温黎觉得她刷题效率高了不少,就连英语试卷的正确率也比以前提高了20%。
上午最后一节铃声响起,岑溪伸了个懒觉:“终于下课了,累死了,黎黎,你也太厉害了,坐一上午都不带动的。”
“走吧,找李奕祠他们吃饭,刚我给他发消息,让他给咱们占位置。”
听到和贺郗礼相关的人,温黎抿着唇:“溪溪,我不去了,竞赛老师布置的作业我还没完成,下午第二节课之前我得给老师送过来,你和他们吃吧。”
“啊?”岑溪抱着她胳膊,“不要吧,黎黎你已经够瘦了,不吃饭对身体不好呀。”
温黎笑了下:“不吃饭我就成神仙了,我把这几道题做完就去买吃的。”
“好吧,那我走了。”
“嗯。”
到了餐厅,时延只看到岑溪一个人过来,他欸了声:“温妹妹呢?”
贺郗礼靠在椅背上,一双黑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岑溪。
“黎黎在写数学竞赛试卷,最近她还挺忙的,这周月考,国庆她还要补三天的课,放完假就要参加竞赛复赛,真的好忙啊,要是我都要崩溃了。”岑溪吸着面条一边说。
过了几秒,贺郗礼轻呵了声,更多的是嘲讽。
岑溪被他这幅模样吓得不轻,她小心地问李奕祠:“贺郗礼怎么回事啊。”
“表情黑得吓人,有点恐怖。”
李奕祠觑了他一眼,轻笑:“谁知道呢,可能跟谁闹矛盾了。”
时延咽下嘴里的食物:“别说,今儿早自习快结束了贺哥才来,那脸沉得快滴水了,还是踹门进来的,动静“砰砰”地,当时那气场那架势......教室里真就没人敢吭一声,背书的都没敢再背,心有灵犀地都开始默念起来了。”
“还有啊,大课间的时候,我们班一男生跟他同桌打闹,不小心撞到贺哥的桌子,可能那男生嘻嘻哈哈的也不知道是没道歉还是怎的,贺哥冷着脸让他滚。”
“说真的,那一秒,我觉得那男生都快吓哭了。”
岑溪咽了下口水:“......”
匆匆吃过饭,一行人放餐具。
贺郗礼顶着张棱角分明的脸往教室走,中途被一个女生拦住。
女生递给他一封情书:“贺郗礼,我喜欢你。”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道:“你很好,但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所有人都知道贺郗礼这人行事举止浪荡又随性,和女生都是玩玩儿,当不得真,可即便是不作数的恋爱,她也愿意试着撞南墙。
贺郗礼垂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她一眼:“我喜欢看着乖的,听话,漂亮的,比你高,比你瘦的。”
说完,他突然低头嘲讽地笑,抬眼时已恢复原本淡然表情:“问这些有用吗。”
“喜欢这个词是特定词,心里一旦对那人有了清晰的框架,那就离喜欢她不远了。”女生忍不住问,“你......你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贺郗礼烦躁地皱眉:“不知道,我他妈还没弄明白呢。”
“那女生是来跟你告白的?”时延和李奕祠走过来,“被你拒了?看着都快哭了。”
贺郗礼插着兜,睇他一眼:“想什么呢,她丢了样东西,被我捡到了。”
不远处的女生听到贺郗礼的话,眼眶泛红,明白他这么说是保护了她的尊严和面子。
像贺郗礼这样的人,谁能抵抗的了,谁又能将他彻彻底底地忘掉。
回到教室,贺郗礼戴上鸭舌帽,敛下眼,下颚线锋利冷硬,双腿交叠翘在桌上,一副纨绔公子哥的模样。
他一手把玩着手机,头也不抬:“有人拉黑你说明什么。”
时延听到后震惊脸:“卧槽!有人拉黑我贺哥?谁啊,这么有勇气!”
贺郗礼耷拉着眼皮,侧脸冷寂凛然,没吭声。
“是女生?我去,真是女生拉黑你啊,不是,你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啊。”时延压着凳子,“我突然心里平衡了,原来我们天下第一帅的贺贺竟然也有女生讨厌。”
贺郗礼转头看他,眼睑半敛,目光冷飕飕的,充满着威胁的味道。
时延秒怂,举双手投降:“行行行,我贺哥怎么可能有女生讨厌呢,爱还来不及呢。”
“不过,拉黑你肯定是你做的不对,办法只有一个,哄啊。”
贺郗礼停下转手机的动作,撩眼觑他。
“女生很好哄的,何况你长得那么帅,说不定看到你的脸,你的妞儿气就消了。”
时延刚说完,只见贺郗礼站起来,抄起手机走出教室。
“贺哥,你去哪儿?”
“......”
时延看得目瞪口呆,对一旁的李奕祠道:“完了,贺郗礼他完了,他好像坠入爱河了。”
“是我瞎了,还是天塌了,他贺郗礼居然放低姿态去哄小女生?”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也不知道贺郗礼要哄的妞儿咱们认不认识。”
李奕祠意味深长地笑:“有一就有二,这只是开始。”
......
岑溪回来时,温黎已经将竞赛老师布置的四道大题做完了。
“黎黎,这两天你怎么了,跟失恋一样闷闷不乐的。”岑溪坐在她旁边,撑着下巴看她。
温黎笔尖在试卷上停了瞬,她笑:“没,过完国庆就要参加复赛,假期忙,我怕题刷不完。”
她们坐在临走廊的那一排,午后的太阳将她整个人拢在光里,肌肤透亮白皙,岑溪看得有点呆。
“我们黎黎这么漂亮,也不知道喜欢什么样的男生啊。”她好奇地问。
谁也没看到贺郗礼此时就站在走廊,她们那一排的窗户旁。
他手里拎着兜零食,里面有面包,零食,还有杯温热的红豆布丁奶茶。
温黎盯着一个地方发呆,抿着唇:“长得干净,温柔,不抽烟不打架也不会染发,一看就是好学生,这样的男生会让我有安全感。”
“啊!”岑溪瞪大眼,“那不是李奕祠吗?!”
温黎看着她受惊的模样,被逗笑:“你喜欢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喜欢啊。”
她所说的是与贺郗礼相反的形容词。
像是只有这样,才能让她忘掉那个人。
岑溪臊得去挠她痒痒:“行啊温黎,几天不见你变坏了。”
两人打闹着,没有看到贺郗礼沉着脸将一兜零食扔进垃圾桶。
接下来三天,南潭一中举行月考,白天考试,晚上上自习课。
周五考完试,各科课代表抱来各科假期的作业,试卷。
“我天,数学七张卷子,语文四张,英语四张,物化生各三份,总共将近二十张卷子啊!”
“兄弟,除此之外,语文和英语还有背诵任务。”
“啊,我不想放假了。”
“......”
教室内瞬间哭嚎一片。
话归这么说,放学铃声还没响起,同学们数着倒计时已经将书包收拾完毕。
苟爱国站在讲台上:“孩子们,国庆七天假,不要乱跑,注意安全。”
“好了,祝大家国庆快乐,节后见。”
“老班同乐!”
放学路上,岑溪挽着温黎的胳膊:“黎黎,国庆你有空吗?”
温黎偏头,问:“怎么了?”
“贺郗礼京北的两个朋友要找他,他们几个人要去青野山露营,邀请咱俩一起。”
温黎脑海里还回荡着贺郗礼那天冷冽的话,她抿着唇:“我不去了。”
岑溪叹气:“贺郗礼其中一个朋友就是那天在烤肉店给他打电话的那个女生。万一他逗咱们的,那女生其实是他女朋友或者暧昧对象,这样就剩我一个女生,而且和他们也不熟,多尴尬啊。”
温黎右眼皮跳了下,心底还是涌现出几分涩意。
“去吧去吧。”岑溪撒娇,“好嘛,就当陪我休息两天。”
温黎犹豫几秒,半天点头:“好。”
......
国庆前三天,温黎白天照常去学校补课,晚上在店里照看生意。
十月三号,温黎被时延拉进一个q.q群里。
群名简单明了——《青野山野炊之旅》。
这个群名被几个人攻击俗套,倒也没再更换。
温黎下意识点开群成员,发现贺郗礼的q.q头像换成了全黑头像,网名还是“L”没变。
她看了会儿,发现除了他们几个,还多了两个人,应该是贺郗礼京北的朋友。
【绫苏苒:@L,我和靳司屿到南潭了,快来接驾[勾.引]】
【绫苏苒:限你二十分钟过来】
【L:。】
温黎合上手机,没再看。
晚上,群里的消息达到了99+,还有艾特她的消息。
【时延:@全体成员,贺哥跟他两个朋友住一块,明天早上八点出去,他们三个开车接咱们[激动]】
温黎看了眼,只剩下她和贺郗礼没有回应。
不回复不礼貌,温黎低头,指尖一动:【收到。】
一秒后,手机震动。
【L:收到。】
温黎的心跳了下。
贺郗礼在她后面发了一样的话。
温黎不再胡思乱想,刚要关掉手机,发现绫苏苒加了她的q.q。
她怔了良久,最终同意绫苏苒的好友请求。
......
第二天大早,温黎顶着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等她收拾完背包下楼,一辆黑色的九座商务车已经停在她的小区门口。
最后一排的车窗滑下来,岑溪对她摆手:“黎黎,快上来。”
其余车窗都是关闭状态,温黎分辨不出贺郗礼在哪儿坐,只希望她和他不挨在一块。
她小跑过去,刚要拉车门,“呲啦”一声,门被里面的人拉开。
车内的光线晦暗,可温黎还是一眼看到了贺郗礼。
几天不见,贺郗礼的头发染回黑色,剃了板寸头,衬得轮廓更加深邃冷硬,他穿着黑色机车服,工装裤,短靴,骨子里透着桀骜不驯的野痞劲儿。
好像比之前更抢眼了。
温黎抬脚的动作顿住,心脏的跳动声一下接着一下。
他敛着薄薄的眼皮,如刀刃锋利直白地朝她刺来:“上来,挡路。”
温黎只好硬着头皮上车。
坐在副驾驶的绫苏苒扭头,揶揄道:“阿车,这么凶人家干嘛,对待女孩子要温柔,你才会有人喜欢啊。”
温黎的脸颊隐隐烧起。
“贺哥这次怎么想起来剃头了?还把头发给染回来,变化不小啊。”时延说。
贺郗礼摸了下寸头,玩味道:“不帅?”
“帅啊,酷毙了,一看就是个痞子浑球,小女生就喜欢你这种坏种。”
贺郗礼哼笑:“爷这是根红苗正的男高中生。”
“哟哟哟,贺哥六啊,您染黑了看着也不正经啊,这哪儿有根红苗正的意思,该不会是哪个小女生喜欢这种类型的你才为爱染——”后面的话,被贺郗礼一个眼神掠过去,怂得闭上了嘴。
温黎尽量将自己缩成一团。
靳司屿在前面开车,车内放着音乐,商务车朝青野山驶去。
青野山环路多,离南潭镇一百多公里,需要开车两个小时,山路颠簸,又是将近三百六十度的环道,撞得温黎有些头晕。
绫苏苒偏头就看到温黎蹙着眉靠在车窗,面色不佳的模样:“小美人,你脸怎么这么苍白,不会是晕车吧?”
温黎:“可能昨晚没睡好。”
贺郗礼瞥她一眼,抬起眉骨:“伸手。”
温黎愣了下,对上他漆黑的眼。
贺郗礼漫不经心地看着她,随后丢给她几样东西。
温黎低头,三颗彩色的糖果掉落在她手心。
“阿车。”绫苏苒挑眉,揶揄道,“有我的没啊,我也有点晕车啊。”
贺郗礼两条长腿存在感极强,大剌剌地敞着,似是无意地撞到温黎的腿。
少年炙热的体温源源不断地隔着衣料传递而来,结实有力。
温黎一僵,小腿往左移。
稍移动一些,男生的腿再次撞在她膝盖。
像是故意的。
温黎抬眼,贺郗礼直视前方,侧脸冷峻,淡淡道:“没有了,晕车你找靳司屿。”
她小腿又往左边靠。
绫苏苒:“切,没想到才几个月不见就变得这么狠心。”
他哂笑:“狠心?”
温黎察觉到旁边那人的腿再次撞过来。
以及一道刺背的目光。
贺郗礼在寂静的车厢内,突然低笑出声:
“那哪儿能有某人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