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初坐在马车里,喝了口热茶,不一会儿,果然,听见马车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谢夫人,在下乃窦氏商行的东家,能不能请夫人借一步说话?”
那闹鬼的庄子,最初是吴家卖给了邹家,邹家后来贱卖给了窦氏商行,然后砸在了窦家人手上。
她记得,上辈子那场火之后,窦家人这个庄子是被宫中一个妃子的家族直接拿走了,商人是最底层的存在,比普通农户还不如,怎敢和皇家对抗,最后是将庄子拱手送给了宫妃。
云初挑起帘子。
车下站着两个人,是窦家家主和窦夫人,二人都是四十多岁的年纪。
她扶着听霜的手下去,开口道:“三天前的夜里我带人去了一趟你们窦家的庄园,唐突闯入,本该登门道个歉,但这几日一直忙着不得闲……”
“谢少爷参加科举,谢夫人自然会繁忙一些。”窦夫人忙道,“那庄子本就废弃了,能让谢夫人歇歇脚是那庄子的运道,就是不知有没有吓到谢夫人?”
云初叹了口气:“其实我是有心买个大庄子,听说那庄子有山有水,特意去踩踩点,谁知……”
她摇了摇头,没再继续说下去。
窦夫人脸上却露出喜意。
这么多年了,就没人对这个庄子感兴趣,可算是有个冤大头了。
zww.com
不过她也听说,谢夫人带着一行人进去,最后抬着三四个人离开,由此可见被吓得不轻。
想要说服谢夫人买庄子,还得费一番口舌。
窦夫人顿了顿,开口道:“谢夫人有所不知,外头人都说庄子闹鬼,其实并不是这么回事,是周边农户嫉妒那庄子土地肥沃,故意装神弄鬼,编排出来的瞎话,当年我们窦家人住进去之后,那些农户总是来找麻烦,我们乃商户,士农工商的商,哪里敢和农户对上,反正窦家也不缺这点钱,便将那庄子荒废了。”
云初笑了笑。
要是真不缺钱,就不会主动来找她了。
这年头,农户一年收益就二两银子,这庄子至少花了一万两,换成任何人都会心疼这笔钱。
窦家主跟着道:“当初我们窦家是花了一万二千两银子从邹家手上买下这个庄子,谢夫人若真想要,我们可以八千两银子出手。”
云初摇头。
这窦家人还真贪心。
这庄子都荒废了二十多年,竟还想卖八千两银子,若这些年有维护着,她出一万也无妨。
开价八千,不就是看准了她是云家嫡女,不懂商,见她都主动去了那庄子,便故意坑一把么。
“八千两银子是很便宜了,但是——”云初压低嗓音,“我丈夫不同意我买那庄子,说晦气,怕影响仕途,就算我真心喜欢,也没法子。”
听霜站在边上道:“我们夫人很喜欢那庄子的山,之前想过拿私房钱买下来,但私房也钱不够……”
窦夫人连忙问:“敢问谢夫人有多少体己?”
云初伸出三根手指头。
窦夫人的笑容僵在脸上,还以为谢夫人是个冤大头,没想到砍价这么狠。
最近生意不好做,窦氏商行关了好几家了,急需银子周转,若非如此,他们夫妻二人也不会专程来这里堵谢夫人了。
窦家主是商人,最擅长的就是讨价还价,立即就道:“一口价,五千两银子,现在就可以办契书。”
云初摇头:“我只有这么多。”
这个庄子荒废了二十多年,而且还闹鬼,哪怕她入手了,就算不提将来至少一万两维修金,要想改变知情人的观念,也不是个简单事。
最重要的是,她手上银子并不多。
就在窦家两口子犹豫之时,云初脸色一变:“我丈夫过来了,算了,我不买了,你们赶紧走吧。”
窦家主和窦夫人:“……”
本来还嫌三千两太少了,结果现在,竟然连三千两也没了。
但谢景玉已经带着谢世安走过来了,窦家二人再不甘心,也只能走到一边去,等日后找机会再说。
谢景玉好奇的看了一眼窦家夫妻的背影:“那二位是?”
云初笑着道:“和云家做过生意的商人,他们过来给我请个安。”
她转头看向谢世安,“安哥儿,考得如何?”
谢世安脸上露出笑容:“前三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回到家中,老太太见谢世安一脸踌躇满志,就知道这个曾孙子一定会一举中秀才,才十二岁就成秀才,比景玉当年都拔尖。
谢娉坐在边上,询问道:“若世安成了案首,咱们谢家会办酒宴吗?”
谢景玉喝了口酒:“当然要办。”
老太太也是同样的心情:“全京城最年轻的案首,这是值得夸赞的事情,为什么不办,初儿你觉得呢?”
虽然现在老太太不喜欢云初,但在这种大事上,她还是习惯性听一下云初的建议。
“京城许多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孩子都不如安哥儿优秀,这次安哥儿若真拿了第一名,那是给谢家长脸的事,正好外头对我们谢家颇多微词,这宴会一办,那些声音自然就消失了。”云初笑着道,“老太太若是信得过我,就由我来安排酒宴,行吗?”
老太太自然是求之不得:“那就辛苦初儿你了。”
谢娉看向云初道:“母亲,我能跟着一同学习吗?”
上回寿宴出事之后,她就没再跟着母亲学理家了,逃避了这么久,也该面对了。
这次案首酒宴,自然是比一个老太太的寿宴更加热闹,她一定要在这次宴会上洗清自己的污名。
虽然院试还未揭榜,但老太太心里已经认定谢世安就是这一次的案首了,高兴之余,不免叹气:“哎,要是惟哥儿也这么会读书就好了……”
谢世安从考场回来之后,就听说了府内发生的事,惟哥儿被父亲抽了十几鞭子,在床上躺了两日,今天去学堂上课了。
“安哥儿,你去看看你弟弟。”元氏开口,“看到你现在这么出息,惟哥儿说不定从此就开始用功了。”
谢世安点头,转身,朝谢世惟的院子走去。
院子里伺候的人全都换成了粗壮的婆子,一个婆子守在门口正在煎药,看到他过来,正要行礼。
他做了个噤音的手势,轻声推门而入,就看到谢世惟趴在床上正在看书。
作为兄长,看到一母同胞的弟弟变得上进,他心中觉得宽慰,深感父亲那几鞭子打的很值得。
可走近一看,他的脸色顿时沉下来,一把将谢世惟手中的书抽了出来:“你成天就看这些鬼东西?”
书上都是小人画,各种血腥的场面组成一个故事。
“大哥……”谢世惟吓傻了,“你别告诉父亲和母亲,求求大哥了。”
谢世安将小人书扔在桌子的烛台上,不一会儿就烧了起来。
他按下怒气道:“父亲如此惩罚你,你都不改过,看来真的是没救了!”
“大哥,我没有,是夫子布置的功课太难了……”谢世惟绞尽脑汁想借口,“我写了一会想放松一下,所以才拿这书看起来,我真的改了,改好了……”
谢世安看向桌子上那歪歪扭扭的几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