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江达冰眸光深沉,沉声开口:“是很热。”
“热的很不正常!”
达赉顿时就警惕了起来,拔剑出鞘肃声道:“大萨满!你我或许已经落入邪神阵法之中!”
“且先与本王退出此阵,再聚集众萨满一同对敌!”
阿江达冰的第一反应和达赉一样,也觉得这间房子或许就是一座火阵,而阵眼就是眼前炉膛,一旦炉膛遇火就会引动此阵,烧杀阵中之敌!
但只是一瞬之间,阿江达冰就压下了这个猜想,沉声道:“这理应不是阵法!”
话出口后,阿江达冰又觉得自己猜错了,眉头紧锁喃喃自语道:“但如果这房舍不是阵法的话,如何能以如此微弱的火焰让这房舍变得如此温暖?”
“仅仅只是因这房舍外以松木为壁乎?”
“但现在天已寒,方才此房之内亦寒,单单只是暖此房舍四壁便需要漫长的时间和多处火堆。”
“仅仅只是几根木柴燃起的火焰,如何能温暖此室?!”
阿江达冰活了很久,懂的很多,是通古斯最聪明的智者,但正因为阿江达冰懂的很多,才越发觉得这房子它不合理!
阿江达冰不禁在后屋内来回踱步、穷尽毕生智慧去思考,却也想不出原因何在!
当阿江达冰第不知多少次走近夯土内墙时,阿江达冰突然一怔,而后快步走向夯土内墙,失声惊呼:“这里,更热!”
达赉赶忙上前发问:“大萨满,这里可是有异?”
阿江达冰没有理会达赉,而是面向夯土内壁右拳砸心,虔诚恭敬的说:“请原谅我的冒昧!”
话落,阿江达冰伸出左手摸向夯土内墙,紧接着阿江达冰眼眸猛的一凝,又赶忙将右手摸向松木外墙!
左手入手处,温暖舒适。
右手入手处,刺骨冰寒。
感受着双手传回的天差地别的温度,阿江达冰忍不住倒吸一口暖气,看向夯土内壁的目光愈发恭敬:“原来,这就是这间房舍格外温暖的根源所在!”
“温暖这间房舍的不只有炉膛内的柴火,更还有这面墙壁!”
阿江达冰心头感慨又震撼,但达赉闻言却是心神颤抖。
天底下哪有能发热的墙壁?!
这绝对是邪神的阵法!
达赉当即上前抓住阿江达冰的胳膊,肃声道:“大萨满,此地极险!且先与本王离开此地!”
“大萨满乃是当今通古斯唯一能得长生天指引之人,万万不可有失!”
“本王会令萨满和将士们刮地三尺、拆墙凿梁,定会探出此阵……”
阿江达冰并没有仔细去听达赉的话语,但‘拆墙凿梁’这段话却惊的阿江达冰断声厉喝:“不可!”
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些过分,阿江达冰强压下心头狂喜和焦急,目光看向达赉,恳切的说:“大王!我通古斯冬日苦寒,即便各部族绞尽脑汁用尽一切办法御寒,每逢冬天也会有大量族人被冻死!”
“如果我通古斯能明白为何这夯土内墙能够散发出暖意,甚至是能让通古斯各个部落都修筑这般夯土内墙以度寒冬,我通古斯每年不知能保存下多少族人的性命,而这些保存下来的族人们又能繁衍出不知多少族人!”
“这绝对不是一间简单的房舍,更不是一面简单的夯土内墙,这是我通古斯族人们的命!”
说着说着,阿江达冰的声音变得愈发狂热:“这房舍,不能拆!”
“这是长生天赐予我通古斯的至宝!是我通古斯强大的基石!”
“只要我能参透这长生天赐下的至宝,让我通古斯各部都能造出这样的房舍,那我便是今日就死在这里,也值了!”
朝闻道,夕死可矣!
在阿江达冰看来,用她一个人的命换不知多少通古斯族人的命,值!
但达赉却声音冷酷的打断了阿江达冰的狂热:“还请大萨满谨记,这不是长生天赐下的宝物,这只是南方邪神布置的阵法!”
“大萨满,你清醒一点,切莫被邪神蛊惑!”
阿江达冰眼中的狂热一滞,转而涌起一丝迷茫和不解。
但阿江达冰没有将她的迷茫和不解诉诸于口,而是解释道:“秦长安君能征善战,秦军又发兵百万,无论将领还是兵力都远胜我军。”
“秦长安君若是能占卜到我军动向,完全不需要修筑房舍布置阵法,举秦军之力包围我军即可歼灭我军。”
“秦长安君若是无法占卜到我军动向,那秦长安君不知要修筑多少座如此阵法才能让我军碰巧遇见其中一座,其中所耗神力、民力都远不如寻得我军而围杀之。”
“是故,我虽然不知这面夯土内墙为何会散发出暖意,但我以为,这房舍绝非敌军阵法,而只是敌军为迁民至此而营建的房舍而已。”
“大王且宽心!”
嬴成蟜根本没必要布置什么阵法来害达赉,达赉也不配嬴成蟜耗费神力、动用民力去布阵咒杀!
达赉和通古斯不配!
阿江达冰话说的很直白、很伤人,但却也让达赉立刻接受了阿江达冰的论点。
达赉的目光重新扫视这间房舍,声音莫名:“大萨满的意思是说,这间房舍之中并无神力,而只是民力修筑而成?”
“我通古斯只要学会了这房舍的营建之法,就也能于我通古斯各地造之?”
阿江达冰轻轻颔首,声音复杂:“我以为,便是如此。”
达赉朗声大笑:“哈哈哈~”
“秦长安君虽是神明,但却无智!”
“此避寒之术,本王理应笑纳!”
阿江达冰却笑不出来。
身为神明的秦长安君才刚刚抵达金阿林山脉就赐下了这般避寒至宝。
同为神明的长生天为何坐视他们在金阿林山脉内受苦受冻了千百年而无动于衷?
秦长安君对于长生天而言是邪神,但对于他们通古斯而言,真的是邪神吗?
阿江达冰思索着、沉默着,直至屋外传来萨额锦的呼喊:“大王!大萨满!”
“末将发现了大量新鲜草料!”
阿江达冰和达赉齐齐愕然!
现在已经是八月末了,草原上的草早就黄了,哪来的新鲜草料?
阿江达冰和达赉不约而同的齐齐跑出房门,翻身上马,同声喝令:“带路!”
萨额锦赶忙在前方带路,将阿江达冰和达赉带到了房屋聚落西北方向不远处的一座地势较高、干燥远水的小山坡上的背风向阳处。
挥手令麾下士卒退散,萨额锦手指一座窖口大开的地窖道:“大王!大萨满!就在这里,末将发现了很多新鲜草料。”
“末将已令人取之喂马尝试,马无恙,且还吃的颇为欢喜!”
达赉和阿江达冰当即上前,便见眼前地窖窖口阔约三寸,深不知几何,窖口两侧挖出了排水的沟渠,而在那大开的窖口内,则是塞的满满当当的草。
阿江达冰直接伸手捞起一把草,先是放在面前仔细端详,而后又放在鼻尖细细嗅闻,最后又捻起几根塞进嘴里咀嚼品味,最后声音难掩热切的说:“是草!”
“此草比之夏日鲜草微黄、微酸、略苦,汁水比之鲜草不逊多少,但比之当下草原之草,可谓上品!”
手里攥着一把草站起身来,阿江达冰环视身侧已经变干变硬且很快就会被大雪覆盖的草,声音颇为笃定:“秦国绝不会做无用之功!”
“我不知此草是何时藏入此地的,但此草比之当下之草确实更加美味,若我所料不错,便是大雪封山之后,这些草的滋味也不会比现在逊色太多!”
萨额锦呼吸急促的发问:“这么说来,这些草完全可以用来给牲畜过冬?”
“我们以后是不是可以在游牧之际沿途挖掘这样的窖,然后一边放牧一边往窖中藏草,待到入冬之后再寻找这些地窖,取出其中草料喂养牛羊?!”
一旦入冬,茫茫大雪就会落满通古斯的山林和草原,牲畜们必须挖开厚实的雪层才能吃到深埋在雪层之下的干瘪冰冷的草,吃不好,更吃不饱。
虽然通古斯诸部都会储存干草,但需要游牧的他们就算是储存又能储存多少、携带多少?
所以每逢入冬,通古斯诸部都会主动杀死牛羊以减少对草料的消耗,虽然寒冷的天气能让牛羊肉储存几个月不会坏,供族人们慢慢享用,但如果有的选的话,没有哪个通古斯人愿意主动杀死牲畜。
因为每一头牛羊,每一匹马鹿都是部落发展壮大的希望!
阿江达冰皱眉思虑,肃声开口:“具体效果如何还待验证,但萨额锦万夫长所言不是没有可能!”
用力攥紧手中那把草,任由经过发酵的草汁染满手掌,阿江达冰声音格外激动的说:“有暖室可为族人避寒,有此草可让牲畜过冬!”
“有此二物,我通古斯必定富强!”
所有通古斯将士齐齐振奋欢呼:“拜谢长生天的恩赐!”
数里外的密林中,苏角听到这震天欢呼嗤之以鼻:“什么长生天的恩赐,这分明是主帅的恩赐!”
“主帅,敌军已经完全进入我军包围,末将请为先锋,为我大秦攻灭此敌!”
嬴成蟜沉吟片刻后,摇了摇头:“按原计划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