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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十八章 飘零半生未逢明主
    崇城满城素缟麻衣,家家出殡,或是送别父兄,或是送别子弟,伤心者并非一人,悼亡的哭泣是这数十日的主流之声。

    自从邓九公进城之后,孟尝就立刻借助邓九公的军势,切割了俘营,强行将这一群反叛军黥面刺配,发补给了城中的各大行商与贵族。

    城外平民、生民、奴隶的悲伤在各个山头弥漫,城中众多的贵族欢快畅饮的为“大胜”而庆贺,两股割裂的情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让孟尝极为不适,丢下梅武独自应付这些看着精壮奴隶喜笑颜开的贵族后,孟尝彻底的回到了孟村,回到那个他生养的村庄。

    静静的坐在阿父的墓前,一壶寡淡的浊酒根本喝不醉如今气血旺盛的孟尝。

    “大丈夫当有鸿鹄志!”

    孟尝笑而不语,自己小时候经常在屋后和村子里的小伙伴说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比如把故事的背景说成远古不可记的时代,把主人公换成某个虚构的强盛部落酋长。

    这句话正是在说一个刘氏族衰落后,分裂成三个部落互相征战的故事时,却不小心让阿父听见的。

    小孩子嘛,听个热闹,各个都喜欢听丁董氏吕布、刘氏族赵云、关羽、张飞的故事。

    可随着故事的发酵,大人们也开始对这些奇妙的“虚幻故事”有了热情,经常在农时忙完之后来着孟熊家屋后的大树下听着三族演义的故事。

    讲故事的人从乡老换成了一个稚童,乡老也没有生气,反而兴致勃勃的跟着村民一起,听着那波澜壮阔的故事。

    对于孟熊来说,故事中最喜欢的,莫过于刘氏族的族长刘玄德,实乃人臣誓死效忠的不二仁君。

    可随着孟尝年纪增长,孟熊转变了门庭,又开始喜欢上了曹氏族族长曹孟德,或许,在他的心中,自己的儿子越发的优秀,他已经不满足将自己的儿子看成一个为人臣的家臣,更希望他能开创一城,未来得爵晋国。

    只有成为如曹孟德那样的人物,在他看来,才能成就一番丰功伟业吧!

    至于些许骂名和残暴?屠城,负天下人,这才是一个合格的诸侯应该去做的事,他钦佩刘玄德,却希望孟尝能学曹孟德。

    “大丈夫当如此行事,方可建立丰功伟业,妇人之仁要不得。”

    多少个日日夜夜,孟熊苦口婆心的劝诫自家二子发奋图强,早日获得晋身之阶。

    可孟尝一直都在逃避,逃避现实,逃避那种肩负责任,被压的喘不过气的人生。

    他不懂曹孟德,但是在他看来,无论是刘曹孙三者,一定都不快乐吧,如果可以,挺喜欢陶朱公那种惬意人生。

    当然,能和西施一起共度余生那是再好不过。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无所谓了,自从走出崇城,踏上北伐之路开始,他就再也没有快乐过。

    孟尝现在很想告诉阿父:“北海之行,尝已经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道,尝不再迷茫,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要如何去做。”

    只可惜,他“长大成人”,变得“懂事”,自己的阿父,却再也听不到孩儿的心声。

    这个世界,唯一一个值得他开心的如顽童一般,放下戒备,倾诉衷肠的人已经永远的离开。

    辛评和廉庸做不到,因为他们忠,其他人都做不到,只有阿父能让他无条件的说出心中所有的一切。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目的,姜子牙欲要封神,钟家兄弟期望建功立业,吴敢想要做常胜将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与追求,只有阿父不同,他的所有爱,都给了孟尝,也只有这样的人,能够让孟尝放下心中所有的戒备,坦然相对。

    或许,还有一个?

    至少现在还没到时候。

    崇城已禁酒,这壶寡淡的浊酒还是从梅武的桌上顺手拿走的,结果却食之无味,没能让他大醉一场。

    真的好想好想,什么都不用管,就这么安静的躺在辽阔的天地之间,什么都不用想,大梦一醒,自己还是那个习文弄武的少年。

    浑黄的酒液倒在阿父的墓前,孟尝叩首在地,长跪不起,心中怀念着阿父的过往。

    身后邓婵玉度步了好一会儿,一直没敢上前打断,直到孟尝心中情绪荡开,才淡淡的开口:“婵……邓将军,有何事如此着急?”

    邓婵玉这才吐出一口气来,先是走上前跪在孟熊的墓前重重的叩首,看得孟尝心中是五味杂陈,不知道该如何处之。

    “崇侯回城了,已入侯府,召你回城述职。”

    “唉!”

    平静的生活被打断,孟尝起身拍打着身上的尘土,看着邓婵玉发丝上沾染的草根,终究没忍住,轻轻择出,再缓缓的将其捋在耳后。

    “将士们情绪如何?”

    “复仇之情高涨,都在等你。”

    “如此甚好,这个仇,不可不报,我不管他苏护何许人也,血债必须血偿,苏护、郑伦,一个都跑不掉。”

    看着压抑着愤怒的良人,邓婵玉也没忍住,一把挽住孟尝的胳膊,皱眉说道:“尝,你曾经说过,因怒兴兵者谓之刚,将怒而行军,于战不智。伱素有智慧,当晓得其中厉害!”

    孟尝深呼吸了一会儿,随即拍了拍邓婵玉的肩膀:“谨受教,我等虽复仇之军,但行仁义之师,以伐不臣,且安。”

    两人骑上一旁的战马,奔腾之下,便向崇城而去。

    即将入冬的季节,一株明黄色的小花却坚韧的长在孟熊墓前,随着马蹄声,一摇一晃的点着头,似乎在开心的舞蹈着。

    崇侯回城,带着一身杀气与未曾清洗的血迹盔甲踏进了他的国都。

    等孟尝抵达侯府之时,主堂已经站满了众将,主座之上正是崇国主君,北疆之主崇侯虎,左手下方稳坐者,邓九公。

    看着孟尝到来,众人纷纷让开身位,示意他往前站。

    孟尝也没有客气,当仁不让的站在了右手下方的首位,其后便是梅武、方成、赵丙等崇城战将,躺在地上脖子上咕咕冒血的,正是当日弃城而逃的西门守将梅鸾,此外还有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孟尝眼拙,认不出此人头为何人。

    不过梅鸾这厮死在这里,倒是让他颇为意外,也算是解了他一口郁气。

    “都到齐了,那就议一议吧!”

    崇侯虎满脸煞气的一脚踹飞地上的人头,恨恨的说道:“冀州苏护的长子苏全忠人头在此,这小子手头上武艺还是可以,只是未免太小看了老夫,想要趁虚而入,被我阵斩在滨州城外。”

    “但是,一颗苏全忠的头颅,解不了我心头之恨,如今我回师崇城,尔等守城有功,当赏!”

    “垢城卫孟尝何在?”

    “末将在!”

    崇侯虎目色柔和了下来,自己的国都被人攻破,那可真是奇耻大辱,四大伯侯设立至今,还从未有听说过一疆之主被人打得连国都都会沦丧的。

    “孟尝升爵一等,晋男爵,授外北海境垢、溿、橉、麸四城之地,任讨伐军先锋官,负责征讨冀州破敌开路之事。”

    “孟尝领命!”

    崇侯虎随即看向梅武:“梅武守城有功,领崇国上将军职,辖崇国南域三城之军,往后当为我崇国南域屏障。”

    “梅武遵令。”

    “赵丙……”

    北疆烂成一滩烂泥,北海七十二路诸侯反叛清剿之后,夺爵者肯定是不计其数。

    这既是一次动乱,同时也把北疆重新洗了一次牌。

    过往那些上古氏族开始,就传承至今的各大诸侯,以及夏商时分封的各路诸侯,除了苦寒的辽东伯。名义上的三侯两伯基本全部损失惨重,开始进入蛰伏期,往后至少十多年内,都是堂中这一群年轻人的舞台。

    北疆足够大,经得住他们放肆的张狂武力,不然再往北走便是众多的游牧戎族,西路是兵精将广的西周,这份家业如何能守?

    在崇侯虎刻意的扶持之下,孟尝这一支未来占据外北海境的“孟”系年轻诸侯们,上升势头迅猛。

    继续担任青阳关守将的邓志忠,外北海杇城、驯城也划给了赵丙、吴敢,这都算得上是从孟尝麾下单独拧出来,坐落在外北海境诸城,直接封锁内外北海通道,同时与泰城呈犄角之势,出了岱宗可北连辽东,南援崇国,退可以岱宗为天险,青阳关为后路。

    此次封赏与任命一出,众将哗然,看向孟尝的目光神色各异。

    至于卞吉,调令发出后,他阿父卞金龙不答应,这小子又赖着不走,只能继续以副将任职。

    待所有人封赏结束之后,梅武正式提出了奴隶守城之事,直接揽下守城不力,以奴代守的过失,向崇侯请罪。

    崇侯虎阴沉着脸,没有作答,只是强压下了这件事,只字不提奴隶前往垢城之事,默默的让梅武背下了所有的责任,让以其伯侯之威强势的中断了此事之议。

    待所有人退去后,崇侯虎单独留下了孟尝。

    “任用奴隶,你是怎么想的?”

    “侯爷,当时崇城危机,守军势弱,故而……”

    崇侯虎没有耐心再听一遍崇城发生的故事,强硬的打断了孟尝的回话,目光如鹰视,凶厉的盯着他。

    “可是老夫说的不够清楚?本侯问的是,你是怎么想的?”

    孟尝低着头默然不语,心中却是不断思索着崇侯话语中的深意。

    “冀州俘虏不可能还回去,养着这两万多人,不知要花多少糜费,且维护俘营安定,也需要大量的兵力看守,不如分于各氏族、贵族为奴,降低风险,减少支出,此其一也。”

    “北海未平,人口大减,以奴充民,三代内可使北海恢复生机,此其二。”

    “其三……”

    说到其三之时,孟尝有些犹豫,抬起头目视崇侯虎,眼眸中尽显锋芒锐气。

    “孟尝想攻鬼方,下犬戎,收服北疆四夷扩充军势,安定边境。这批戎奴,尚有大用,孟尝想为我北疆拿下戎族,以振万世太平!”

    崇侯虎笑了,颇为欣慰的点了点头。

    “还算你小子有点野心,若是还和以往那般圆滑退缩,你就枉费了我与太师对你期望与栽培。”

    对于孟尝的成长,崇侯虎关注并不算多,大多数也是从行商的嘴中探寻到孟尝的一些轨迹。

    越深入的了解,他便越是欣赏这个年轻人,在他的身上,仿佛能看到那个总喜欢傲视他人,胸中满腹韬略的二子。

    不,他比应鸾更优秀,比应鸾心更大,也更狠。

    若是当时应鸾能有他那般变通,也不会白白牺牲在丰壤,让自己羞辱、毫无价值的死去。

    “此事我会替你压下,但是你要谨记,奴隶就是奴隶,可以为先驱敢死之士,但不可僭越身份。”

    “我知你总有奇思妙想,如今你在北海可行非常之事,但事后你需要好生处理关系,否则诸侯口诛笔伐,围而攻讦,纵使是我,也保不住你。”

    崇侯虎背过身子,不想看见孟尝那张年轻的面庞,每每看到他,总会有一种回忆涌上的感觉。

    而且他的话也并没有说绝,帝辛让他三年恢复生机,如今才第一年,反而损失惨重,他也不知道日后帝辛是否还会让他坐稳北伯侯的位子。

    现在是北疆已乱,除了他崇侯虎,没有第二个人能稳住混乱的北疆,可若是,他死之后呢?

    “这天下天下局势颇为怪异,你且小心行事,如今局势不明,本侯总觉得背后有人在搅动风云,我尚且难以自保,你如此出挑怕是后面会有危机,万事当以自身安危为重!”

    孟尝听着崇侯喋喋不休的关怀,一时竟有些茫然,不明白侯爷态度的转变为何如此之大。

    只得先低头称诺,然后心中不停的盘算。

    “去吧,此事到此为止,奴隶之事你勿要僭越,凡事三思而后行。”

    “整顿好你的军备,召集你的部下,三日后,随我出征冀州!”

    孟尝躬身而退,行至门口时,突然听见崇侯虎低沉的声音传出。

    “孟尝,听闻…你阿父亡了?”

    孟尝没有说话,回过头来,平静的看着崇侯,有些落寞的点头。

    “哎,应彪向来鲁莽,不是一个能居高位,镇得住北疆纷乱的人,日后你当多尽心力。”

    孟尝了然,点头称诺,一时不明白崇侯是何用意,只当是希望他能日后效忠崇应彪,维护北疆的局势。

    “你可愿入我有崇氏?以崇姓之?”

    “…………”

    这剧情,为什么那么像那位丁董吕布?

    孟尝急忙下拜:“非臣不愿,但家翁初丧,尝又乃家中独子,当侍奉家母,传嗣孟氏,这……,望崇侯三思啊!”

    头昏脑胀的,还好明天周末了,可以睡个好觉。最近工作真特酿的烦人,写作前不来几个深呼吸都憋不出灵感来,要调整调整心态。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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