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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六十二章 师父二字!
    杜英山闻言,瞬间猛地一个激灵。

    他快步提脚,往前跑了开,低声呢喃往后传;“师父,师父……”

    方子业紧接着看向了曾多勤与宁海青:“我方子业对得起创伤外科,也同样对得起骨病科。”

    “即便是对不起胡平东教授,对不起曾多勤教授。”

    “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问心无愧!”方子业的声音清冷,背着手,不喜不怒。

    胡平东也好,曾多勤也好,都代表不了骨病科,但方子业绝对对得起中南医院的骨病科。

    曾多勤不好开口,宁海青教授则是微微欠身:“方教授,对不起…”

    虎幼依旧是山王,方子业或许没有成熟,不代表他没有成长,他在整个中南医院都有了一席之地,稳定而扎实。

    “邓老师,子业,里面谈得怎么样了?”袁威宏就在门外守着,之前是曾多勤与宁海青教授二人在才不好说话。

    邓勇微微颔首:“已经谈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袁威宏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方子业是邓勇和袁威宏两个人的学生,此刻心情纠结钩织。

    袁威宏虽然是自己的老师,但他本来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货真价实副教授,他所在层面,所在的视野,还是相对‘局限’了些。

    方子业果然看到邓勇扫了自己一眼,但两人并未说话。

    袁威宏接着说:“子业,你这回会回来待一段时间吧,我提前去医务科问过,你的执业注册随时都可以挪过来。”

    袁威宏是一个非常守规矩的人,即便需要方子业入科帮他立威,也会先把程序走好。

    这一点与邓勇颇有一些不同。

    “师父,我还会待一段时间的。”方子业回道。

    “袁威宏,我找子业有点事情,你先去忙你的吧,把科室里的人召集一下,把今天的会议结果也反馈一下。”邓勇道。

    如今创伤外科的韩元晓教授也深陷囫囵,科室里就全然只剩了一些副高,矮子之中挑个子相对最高的。

    论综合技术水平与科研综合积累,袁威宏就是拟任的‘病区主任’候选。

    只是袁威宏要坐在这个位置,除了要有领导任命外,还得袁威宏自己去想办法服众,特别是让比他资历更老的陈芳以及彭隆副教授二人‘服众’。

    “好,我这就去。”袁威宏点头答应后往科室外快步走去。

    脚步匆匆,略为紧张不安。

    方子业其实可以理解袁威宏的背影,只是满心疑惑地看向了邓勇:“师父,谢晋元副教授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就升正高了。”

    “您何必给袁老师上这么大的压力呢?”

    “而且,宫教授的事情袁老师好像还完全不知情?”

    邓勇这般调戏自己的老师,方子业是觉得不开心的。

    邓勇没回话,转身先走,直到走到了电梯厅,转角进了步行楼梯后,他才转身:“你现在很会思考问题?”

    “看来去了疗养院一圈,你看问题的角度与之前都完全不一样了。”

    邓勇的声音平静,看不出喜怒。

    方子业不否认邓勇的看法,解释道:“今天这件事完全就是杜主任、师父您还有骨病科的胡平东老主任三个人的逢场作戏而已。”

    “我真不知道为什么杜主任非要打电话让我回来。”

    “你细说说你的想法。”邓勇并没有因方子业的狂言而生气,反而有一些欣赏的目光。

    方子业道:“第一点,从我们本科室出发,其实师父你就做了两手准备,一是早就联系好了宮家和教授,为我们创伤外科再引一个可以镇得住段宏教授的正高。”

    “如果不是今年李永军教授的事件,我肯定也不会往这方面想,但发生了李教授的事情,我觉得宫教授也可能是师父你挖来的,而且提前就有预谋了。”

    “因为师父你不想之前袁老师身上发生的事情再发生第二次,哪怕我有精力去对付。”

    邓勇回道:“这一点你分析错了,袁威宏与我不是师徒关系,所以我不好为他出面。”

    方子业一笑,并未再替邓勇披上‘衣服’:“但其实师父你还是出面了,只是没用。”

    “你。”邓勇的表情有些佯怒。

    “是师父你让我说的实话。”方子业退了半步,赶紧回。

    袁威宏被吴轩奇冲一波的时候,邓勇可着急了,现在回想起来他可能淡然,但当时邓勇的想法和选择可做不了假。

    他如果真的不拿袁威宏的事情当一回事,当初也不会让那么多人出面帮忙。

    只是,邓勇私下里去和段宏交锋了,段宏并没有给面子。

    学术之争,未必是你死我活,但肯定有你进我退,段宏也不会拆了自己学生的梯子,让他摔得浑身碎骨。

    邓勇的面子也不好使。

    “师父,我们继续说第二点吧。”

    “曾多勤教授肯定来不了创伤外科,不仅仅是因为宮家和教授,还因为谢晋元副教授。”

    “我们创伤外科有创伤中心和创伤外科两个亚专科,谢晋元副教授随时都可以易位回来。”

    “谢晋元副教授守创伤中心好几年,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更何况功劳苦劳都有。”

    “即便是曾多勤教授,也不能对谢晋元副教授的付出视而不见。”

    “杜新展主任和胡平东老教授早就看清楚了这几点。”

    “只是曾教授他们,觉得这一次我们中南医院研发出了微型循环仪与骨肿瘤的化疗联用,到了骨病专科高速发展期。”

    “即便是创伤外科,也应该给他们让位,为了骨病科的发展,腾挪出来一个小组。”

    “这的确是一个特别好的时机。”

    “如果这个课题的主事人不是我们创伤外科的人,那么就算是师父您也好,还是杜主任也好,都只能同意曾多勤教授的提议。”

    “骨科内部若是有一个非常鼎立的兄弟,对我们其他亚专科也有好处。”

    “但问题是,微型循环仪是我与聂明贤他们一起研发的,骨肿瘤与微型循环仪的化疗联用,我也是启头人。”

    “在这样的背景下,曾老师他们一意孤行地觉得,给我一个骨肿瘤专科的带组位置就可以安抚我的情绪,肯定考虑得不够周全。”

    “杜主任如果连这一点都看不明白,那么杜教授也当不好主任这么多年了。”

    “因为这个课题的支持经费就不是我们医院出的,目前骨肿瘤专科和我只是合作关系。”

    “只是合作关系,那么就可以合作也可以不合作,我们并没有签下实质性的合同。”

    “杜教授之所以要我来,是因为骨病科的胡平东教授,想要借我的手,灭一灭骨病科的威风。”

    “因为我们医院的骨病科,处于相对‘领衔’的位置已经很多年了。”

    “正高多,科研积累深厚,因此他们一贯认为,我们骨科的发展,就应该以骨病科为首。”

    “发展的权重也应该更倾向于他们。”

    “胡平东教授也知道科室里有这样的风气,所以就要借我的名头,好好地给他们上一课。”

    “其实不止官大一级压死人,亲兄弟中的天才也可以把其他兄弟的风头给压得死死的,甚至是毫无存在感。”

    “人才才是专科发展的最优动力。”

    “是这样吗?师父。”方子业一连说了好多话,把自己分析的东西全都分析出来了。

    邓勇闻言,紧了紧眉毛,眉头紧锁:“或许是,或许也不是。”

    “但根据你的分析,我觉得你的猜测是对的。”

    “我也没有想到过胡教授也知情,我只以为,是杜主任说服胡平东老教授,让他?”

    邓勇并没有说出让胡平东退位这几个字。

    紧接着头一转,看向了方子业,感慨了一句:“言传身教、字字珠玑。当老师真难。”

    “不愧是胡平东老教授!”邓勇竖起了大拇指,一时间表情变得格外纠结起来。

    “师父,其实您也。”方子业想要拍拍马屁。

    邓勇摇了摇头,转身下楼,语气萧瑟:“你师父我是个失败的师父。”

    “失败的师父。”邓勇重复了一句,就消失在了转角处。

    方子业追了小半层,邓勇下楼的身形依旧,根本就不是等方子业的样子。

    方子业也就没有追上去,他知道现在邓勇的心情肯定很复杂。

    胡平东老教授与骨病科几个教授之间的关系,融洽十分。

    方子业此刻甚至在猜测,骨病科之所以可以在前面一代发展这么迅猛,就是这位胡平东老教授的功劳。

    一个亚专科,一下子涌出来了四个正高,而且四个正高都同代,这在中南医院都格外罕见。

    因为医院里的资源相对有限,骨病科多一位正高,相对而言其他专科就会少一位正高。

    骨科内部没有少,那肯定就是从其他外科夺来的,要做到这一点更加不易。

    只是,即便是如此风头正盛,依旧被胡平东老教授拿起了名为方子业的棒子,当头棒喝。

    弯道超车,另辟蹊径地完成了全方面的碾压之后,并不是你按部就班地累积底蕴就可以追得上的。

    方子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当枪使了,但方子业很明确的一点就是,方子业已经进入到了骨科“正高层”这个圈子。

    不管是权力、影响力、知名度、积累,还是圈子,方子业都已经大大方方地进来了,而且还是这个圈子里位份比较高的。

    正高是个什么圈子?

    就是下面的人,可以借着你的名头去做事,去外面闯时,很多人多多少少会给你几分面子。

    包括但不限于找工作、申请课题等。

    你的下级医生,可以依靠你的名头放心大胆地收治一些病人,知道你可以为他们兜底。

    与你同级别的人,知道你的优秀,认可你的实力,会对你尊敬一场,同圈层的任何会议和谈话,都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的建议,会被高度重视和会被考虑。

    你的‘各方位’,都会注意到你,会想着来咨询和询问你,你该以什么方式、什么方向发展你的组,你能不能往前走,要走到哪一步?

    能不能把全国乃至全世界的专科都踩在脚下,成为名副其实的no1,或者就是类似于no1的也行,或者成为国内行业的标杆也行,总之就是希望你进步,同时希望你所在的专科也要进步,顺便推动医院也进步,大家一起完成‘业绩’……

    方子业此刻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回去创伤外科,另外一个则是去追上邓勇。

    方子业选择了后者。

    方子业的脚步是非常快的,才到1.5楼,还没有到1楼,方子业就追上了邓勇。

    “师父,等等。”方子业叫道。

    “你怎么不回去收拾行李呢?”邓勇疑惑。

    “我行李在元老师的车上,袁老师去科室里开会了,我今天暂时不想去临时挤去开会。”方子业解释。

    “你要我去吃饭啊?”邓勇笑了笑问。

    方子业摇头:“师父,韩元晓教授到底是什么事情?您可以给我都说一些么?”

    邓勇顿步,左脚已经踩下,右脚挎着,往右边看方子业。双目精光猛闪。

    “你问这个干嘛?”邓勇道。

    “遇到了问题,就要解决问题,即便没有办法直接解决问题,也要想办法侧面解决问题。”

    “我想帮韩教授。”方子业也没有隐瞒自己的心思。

    邓勇的嘴角蠕动了一阵。

    “师父,是这样的。”方子业要继续解释。

    “去我家说。”邓勇马上打断,继续下楼。

    法不传六耳,有些事情不方便在外面讲,因为隔墙有耳。

    邓勇并没有开车过来,而是骑着小电驴。

    方子业坐在了邓勇的后面……

    到了小区,电梯上楼,进房间,一路都非常丝滑,今天的邓勇甚至都没有想过要给方子业泡茶。

    一路就带着方子业进了书房,打开了空调之后,才道:“你继续。”

    “韩元晓之前那么对你,现在你要帮他?”邓勇不解。

    方子业点了点头:“师父,韩教授怎么对我,那是我们创伤外科内部的事情,我们骨科对外如何一片和气,那也只是对外。”

    “在整个骨科内部,能站在我们创伤外科考虑问题的人,还是我们创伤外科的自己人。”

    “在这一点基本面上,韩元晓教授从来没变过。”

    “我们创伤外科,只靠宮家和教授一个人撑不起来全部,即便是等谢晋元副教授升了正高,也只是几年前的韩教授,他需要站稳自己的脚跟。”

    “如果师父您可以回临床,那是最好不过的,只是目前我们都还没有探索到比较好的办法。”

    “所以,让韩教授留下来,我们创伤外科的根基才足够稳。”

    “师父,您以前给我讲的道理是,让我要扎根稳。”

    “我记得特别清楚,但要扎根够稳,那么这个土壤就必须要肥沃,下面没有石头,而且纵深层要足够深,这样我的根基才会足够稳。”

    “分析利弊,与其再外引一个教授进我们创伤外科,不如就让韩教授继续留下来。”

    “韩教授这一次遇到的事情,到底是什么事情啊?”

    韩元晓以前做过最过分的事情,也就是想让自己的刘桥师伯进科室,以此来让自己的老师与邓勇二人不合。

    他没有栽赃陷害过邓勇和袁威宏。

    但如果再来了一个外人,方子业也不敢保证,他更不想再去试探别人的人品底线。

    包括宮家和教授被引过来,方子业都不敢保证他会比韩元晓教授更加安全。

    “韩元晓是被人背刺了!”邓勇可能是认可了方子业的想法,如此说道。

    “他的博士论文数据被盗走了,被别人提前他博士答辩前发在了另外一篇杂志上。”

    “提前了两个月。”

    “而且,这件事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接近二十年,原始数据早就找不到了。”邓勇道。

    听到这话,方子业眉头一皱。

    “师父,你们那时候的博士毕业,不先发文章,直接用数据写博士论文的么?”方子业的眼睛一眯。

    如今韩元晓已经接近五十岁,距离他博士毕业快过了二十年。

    那是零三零四年的事情。

    那时候,网络没有如今这么发达,想要查文献也没有现在这么方便,信息沟通也不够便捷。

    所以,韩元晓的数据被盗用后,他还真未必可以第一时间发现,后来也就没有关注这件事。

    “那时候博士毕业,一篇letter就够了。”邓勇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臊。

    可这就是事实。

    二十一世纪初,国内的很多博士毕业是非常宽松的,如今的博士毕业可不容易,没有一篇二区的论著类型文章,大概率会被延毕。

    方子业继续问道:“难道那个人发表的文章,和韩教授的文章所有类型都一样么?”

    “重复的数据,韩元晓教授的论文可以得到阳性结果,对方也可以得到一样的阳性结果?”

    “发文章的人又是谁?”方子业一连三问。

    这件事很有说法。

    就算是别人盗用了韩元晓的数据,那么韩元晓自己只要可以将数据内容再重复,不就可以清者自清了么?

    方子业见邓勇不说话。

    “难道韩教授真的是买的?”方子业问。

    邓勇再次摇头:“不是买的。绝对不是买的。”

    邓勇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为难。

    纠结了一会儿后,邓勇才说明了实情。说得方子业也是目瞪口呆。

    韩元晓博士的时候,有一个女朋友,当然,现在算起来都不知道是哪一任前女友了。

    当时,是韩元晓与他的“前女友”一起合作做试验。

    男女朋友嘛,一起做课题做实验很正常。

    就是这位‘前女友’不止一个‘男朋友’,而是养鱼模式,谁优秀最后就选择跟定谁。

    这个论文的原始数据就在她的手里。

    当时的博士答辩,审核也没有那么严格,韩元晓的‘前女友’将一份数据,同时‘资助’了两位‘男友’!

    韩元晓拿他毕业,另外一个人拿他发了文章。

    方子业闻言,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只觉得眼花缭乱——

    嘴巴张合了几下。

    但很快,他又问道:“师父,这也不对啊?”

    “不管韩教授的数据给了谁,课题方向肯定不完全一样,对方用韩教授的课题方向,不可能得到完全一样的结果。”

    “去重复对方的实验结果,如果不能得到相同或者相似的图片不就好了么?”

    邓勇接着道:“那人死了!~”

    “08年在川省。”

    “你再去申请复查?”

    方子业再次噎住。

    这韩元晓上辈子是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啊?这种倒霉催的事情怎么都被他遇上了?

    这还怎么查?

    人品不败气节,在大是大非上选定忠洁的人,你不能去挖人的小细节。

    韩元晓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那么问题又来了。

    既然这对英雄夫妇已经身故,那么是谁把这件事揪出来的?

    这件事如果是爆了大雷,甚至是演变成新闻的话,最后的结果,大概率是韩元晓一蹶不振。

    “这件事,你最好不要掺和!”邓勇敲了敲桌子,给方子业严肃正告。

    “任何情况下,都不要去掺和了。”邓勇道。

    “好。”方子业点头。

    一篇文章对一个人的一生既重要也不重要,一件事的诚信与否,也不能标杆一个人的一辈子。

    “师父,我不去掺和。”

    “但我个人觉得,这件事还有一件比较好的解决办法,那就是韩元晓教授自证自己的试验结果是说得通的。”

    “只要可以再重复,再进行一次试验取得原始数据,就可以自证清白。”方子业道。

    有些事情,并不一定要辨伪才能证清。

    清者自清也可以。

    “韩元晓自己就在做这样的事情。”邓勇道。

    “如果可以重复得出来,你我不需要帮他,但如果是重复不出来的话,你我帮他也没有用。”

    ……

    从邓勇家里出来的时候,师父袁威宏给方子业发来了一条信息,方子业是九月份每周六的门诊,副高是要绝对开始坐门诊的时段,因为如今升正高,有门诊量的要求……

    “好的,师父。”方子业回了信息。

    越是长大,心里要藏着的事情就越多,或许是因为藏的这些事情多了,人就不会永远那么单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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