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里的灯一盏一盏熄灭。

    十几位服务员全都下班回家了。

    火锅店门关闭，只有后厨一盏微弱的灯光，透过厚实的布帘子传来。

    老板和老板娘还在店里没有走。

    苏闻溪依旧站在街对面没有动。

    几分钟后，原本归于安静的火锅店，忽然传来了一阵阵尖锐激烈的猫狗嘶吼叫喊的声音。

    但隔壁烧烤店夜宵店里的人，却像没听到似的。

    偶尔路过的一两个行人，从店门口经过，也没有转头看一眼。

    那叫声凄惨，撕心裂肺，仿佛正在经历一种酷刑。

    听得人忍不住心都揪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苏闻溪才抬脚，静悄悄地推开火锅店的门走了进去。

    或许是她的动作太轻，亦或是老板夫妻二人太专注。

    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苏闻溪进来了。

    后厨的灯光照着夫妻二人，将他们此刻的身影打在门帘上。

    “咚、咚、咚……”

    老板手起刀落，挥刀剁肉的声音规律地响起。

    肉渣飞到他脸上，他随意地抹了一下，继续剁肉。

    老板娘站在旁边码料，一盆盆辣椒面，孜然等各种重口味的调料，不要钱似的往里放。

    码料结束后，揉面似的不停揉搓，将调料与肉混合。

    一番搅和之后，散发着腥臭味的肉已经完美地和调料结合在一起。

    只闻得到呛鼻的浓重调料味，肉腥味完全被遮盖住了。

    “滴答、滴答……”

    操作台上的鲜血滴落到地上。

    后厨一片血淋淋。

    但夫妻二人显然对此已经很熟悉了。

    戴着口罩和手套，将自己全副武装。

    不停地从旁边塞满的冰柜里解冻肉包，再宰杀腌肉，如此重复。

    两人面无表情，直到将一盆肉都做好后，才稍微停了下来。

    “这么多得腌到什么时候，臭死了！”

    “等今年做完了，钱也差不多了，我带你出去旅游还不行吗？别叫唤了，快点做完了回去。”

    老板娘还想说什么，但一想到旅游的事，又默默闭上了嘴。

    腥臭的味道和浓重调料的味道，哪怕隔着防毒面罩也能窜到她的鼻子里，让她只觉得反胃。

    恶心死了。

    但是确实来钱快。

    这一盆肉放他们店里就要卖上千了。

    但通过这些专门抓流浪猫和流浪狗的肉贩子买来，成本还不到三百。

    还有很多人专门冲着霸王餐来吃。

    百分之九十九都吃不完，只能付钱吃一顿。

    这段时间正值暑假高峰期，店里生意好得很，根本不愁。

    她每天腌肉都要恶心坏了。

    不过一想到一年后赚了钱就可以环游世界，老板娘心里又高兴了。

    只不过腌了一会，老板娘锤了锤肩膀。

    “老公，你有没有觉得肩膀酸痛啊？我脖子疼，要不今晚就干到这吧，大不了明天再弄。”

    老板听到这话放下刀，转了一下脖子。

    “是有一点，可能是最近太忙了吧。但是今晚还要再腌三盆才行，不然明天肯定来不及，这东西不能让他们经手。”

    老板娘瘪了瘪嘴，只能不高兴地继续腌肉了。

    但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的错觉。

    自从老板娘说完自己肩膀酸痛后，夫妻二人就越来越觉得脖子和肩膀这块痛得不行。

    仿佛有一块大石压在后脖颈处，又重又酸。

    老板也有些忍不了了。

    两大盆肉腌好后，扔下刀动了动肩膀，疲惫地闷哼了一声。

    对老板娘说：“算了，今晚不弄了，先回去休息吧，明天早点来就是。”

    老板娘点了点头，两人收拾了一下后厨就回去了。

    苏闻溪自始至终站在大厅角落的阴影处。

    两人急着回去，没一个人看到她。

    等他们锁上店门后，苏闻溪才从阴影里出来。

    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的背影。

    目光落在两人的肩膀上。

    十几二十只猫狗重叠挤压在一起，死死地压在他们两人的肩膀脖颈处。

    毛发脏乱，血迹斑驳。

    有些眼珠缺一个，有些瘸腿断脚，没有一只是完整的。

    此刻正张牙舞爪，浑身炸毛，尖利的指甲抓挠着两人的皮肉，挠出了一道又一道黑色的痕迹。

    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猫猫狗狗们撕扯着两人的灵魂，不停地啃食着他们的灵魂。

    一边啃食，一边撕心裂肺地尖叫。

    原本完全的两道灵魂，变得残缺不堪。

    肩膀手臂和胸膛，已经被啃食得差不多了。

    阴气浓黑，缠绕着两人的脖子。

    苏闻溪转头看向后厨。

    原本已经腌好的两盆肉，在猫猫狗狗的啃食过程中。

    逐渐渗透出血迹，慢慢涨满了整个大盆，溢了出来。

    后厨的下水道里，变得鲜红一片，整个后厨满是血腥味。

    那些刺耳的嘶吼尖叫声，跟随夫妻二人逐渐远离了火锅店。

    苏闻溪这才掀开后厨的门帘走了进去。

    刺鼻的气味猛然钻入鼻尖。

    苏闻溪皱眉，往眼前挥了两下扇风。

    密闭空间里，那些令人窒息的气味全都被这股淡淡的风裹挟，跟着从店门口卷了出去。

    紧接着，她从兜里拿了张从民宿带来的镇魂符，贴在了操作台的下方。

    并双手掐诀结印，嘴唇微动。

    在她默念着听不懂的复杂咒语时。

    瞬间，贴在下方的镇魂符熊熊燃烧起来，化为灰烬，撒在了下水道的沟道里。

    原本满溢的血水，像是瞬间蒸发了一样。

    后厨的操作台和地面，变得干干净净。

    苏闻溪瞥了眼冰柜里的肉块。

    在她的视角里，里面被冻得硬邦邦的冻肉，全都是一个个鲜活又可怜的流浪猫狗。

    被没有良心的黑市贩子逮住后，低价卖给了这些同样没有良心的商家。

    最终受到伤害的，只有这些无辜的猫狗和它们曾经的主人。

    以及为“美食”买账的顾客。

    苏闻溪敛眸。

    再睁眼，冰柜里多了一笼被锁住的猫狗，看到她时，不再像之前那样撕心裂肺地尖叫。

    叫声变得低缓而哀长。

    挤在一起，带着希冀的目光仰头看着她。

    仿佛在向她求救。

    苏闻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低声道：“我会送你们回去的，下辈子别再遇到这种人了。”

    说完，她再次结印，抬手一挥。

    冰柜里的叫声被按下了暂停。

    一道道银光从狭小的后厨飘向远方，落入这个城市的各个角落。

    ……

    做完这一切后，苏闻溪拍了拍手。

    趁着夜色静悄悄地回到了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