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概念不只是抹掉数字那么简单,曼达对任何事都想要一个明确的结果,这本身就是和模糊的神性相违背的。
霍尔娜说的没错,有了孩子就该庆祝。
就算不是为了孩子,也该庆祝,七星山的子民吃了这么多苦,他们需要一场狂欢。
就算什么理由都没有,狂欢也是好事!
曼达当即下令,八月里,最幸福的一天是七星节。
他把节日全权托付给席尔瓦,叫他不要介意花销,要为七星山准备一场盛大的庆典。
可最幸福的一天是哪一天?就连不太计较细节的席尔瓦也被弄糊涂了。
“您还是干脆把日子定下吧,这不太好处置。”
“有什么不好处置?选出一天就好!最幸福的,记住了,要最幸福的!”
席尔瓦苦思数日,得到了一个结论,最幸福的一天应该是八月的最后一天,这一天既能享受丰收的喜悦,又将迎来灶火女神的眷顾,这两位女神,是对凡人最友善的神灵。
曼达接受了席尔瓦的建议,将八月最后一天定位七星节,节日当天,子民们先为德墨忒尔和赫斯提亚两位女神献上了祭祀,随即开始了盛大的狂欢。
女人们穿着华丽的衣衫,尽情的歌舞,男人们搬出了酒坛,尽情的畅饮。
克劳德赛家族还是老规矩,全家围在一起吃火锅。
吃喝正到兴起,曼达怅然若失:“要说这场狂欢的起因,是因为一对夫妇有了孩子……”
话说一半,女人们羞愧的低下了头,曼达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没再言语,却听斯芬克斯在旁道:“我要是能给你生个儿子,你要怎么报答我?”
霍尔娜睁大了眼睛道:“你说笑吧?那是我的男人!”
斯芬克斯道:“那又怎样?他又不是就你一个女人,多了我一个,你还吃了亏不成?”
霍尔娜道:“可你是我的神!”
“这你就更不吃亏了,”斯芬克斯捏了捏霍尔娜的脸蛋,“我生了孩子给你养,就跟你自己的孩子一样。”
尤朵拉啐了口唾沫,罗玛用手语比划了一句:无耻。
斯芬克斯看着曼达道:“你到底想不想要儿子?给句痛快话!”
曼达剔了剔牙道:“儿子是想要的,但你不会白帮我的忙,等谈好了价钱,再说这事不迟。”
喀耳刻笑道:“情郎哥,她的条件价钱肯定不低,还不如选我,我对你可是一片真心。”
曼达面带不屑道:“你会生儿子吗?”
喀耳刻柔声道:“我比较擅长生女儿。”
曼达搂着美杜莎道:“她说能给我生一窝,都是吹牛罢了,你也一样,等谈好价钱再说。”
次日天明,曼达要去凡间处置政务,瓜特尔非要跟着一起去。
“我收到了神谕,我的神要在凡间见我。”
在屏障之中也能收到神谕?赫淮斯托斯有这么大的本事?
曼达不想追问,他也没必要怀疑瓜特尔,带着他去王都转转也没什么不好,可没想到霍尔娜也要跟着去。
“我想去凡间散散心,顺便多花点时间给你生孩子。”
曼达指着瓜特尔道:“他去凡间是做正经事!”
“给你生孩子难道不正经吗?”
“多一个人,会有很多麻烦。”
“一个人和两个人能有多大区别?”
一个人和两个人的区别很大,曼达有很多道理要和霍尔娜讲,可他不能讲,讲了又不符合模糊的神性。
曼达带着两人去了王都,王宫之中,大臣们吵成了一团,一年之期已到,他们正在为是否恢复税收而争吵。
一部分大臣认为暂时没必要恢复税收,王都的金矿足够支撑上百年的开销。
但另一部分大臣不这么认为,税金是要收的,不仅要考虑到王都,还要考虑到各地领主,他们的日子都不好过。
龙格森持中立态度,他知道现在恢复税收会引来不小麻烦,但没有税收,就无法维系王国的运转。
焦灼之际,曼达回来了。
臣子们松了一口气,这件事情还得曼达做决断。
曼达听着两方的建议,思考良久道:“收与不收,有什么区别吗?”
这是什么状况?
这句话也太深奥了!
收与不收怎么可能没有区别?
曼达也觉得这种说法欠妥,于是又做了两句补充;“税金是要有的,但也没必要为难农民和匠人,我们可以从其他人身上收,可以从其他地方收。”
财务大臣思索片刻道:“您是说,加征商税?”
曼达没有回答,事实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为了贯彻模糊的理念,他一直都在胡说八道,也知道自己在胡说八道。
税是要收的,这是经济基础,作为修生养息的过渡期,税率可以降低一些,按照曼达的预想,税率由之前的三成降低为一成,这足够维系王都和各地贵族的支出,让他们过上富足但不那么奢侈的生活。
不能再胡说八道了,曼达意识到自己在自欺欺人,他对模糊的思维有着严重的抵触,重要的抉择,也容不得半点模糊。
曼达调整了一下状态,刚要开口,却听龙格森道:“陛下,我明白了您的意思。”
你明白了?连我自己都不明白,你怎么可能明白?
龙格森道:“王国建立之初,罗姆路人从不交税,我们所需要的一切都来自邻国。”
话音落地,臣子们的脸色全都变了,大部分臣子不停摇头,一小部分臣子的双眼放光。
曼达的鼻子颤动了一下,他闻到了血的味道。
龙格森建议曼达发动战争。
罗姆路国靠抢掠起家,罗姆路人最初的幸福建立在征服者的道路之上。
这样做好吗?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曼达当即下令,暂缓恢复税收,向王国西部大小领主发布檄文,下令集结军队。
西境之外是苍狼国,龙格森道:“陛下想先从苍狼人身上下手?”
曼达点点头道:“秋天过了,苍狼人该来打秋风了,被他抢了这么多年,也差不多该让他们吐出来一点。”
龙格森一笑,带人前去撰写檄文。
大臣们瞠目结舌,纷纷上前劝谏,尤其以外务大臣最为紧张:“陛下,苍狼国受神圣天国资助,国库充盈,兵强马壮,贸然与其宣战,绝非明智之举!”
曼达看了外务大臣一眼:“等他打到门口,我再组织军队迎战,难道这就明智了吗?”
新上任的裁决官(相当于大法官)上前道:“陛下,有些事情我不该干预,但实际上苍狼人早就打到门口了,从年初至今,大量苍狼骑兵一直在边境游荡,几座城镇被洗劫一空,一个月前,灰铁堡、红峡镇两地领主奋起反抗,两家男丁全被赶尽杀绝,他们的头颅至今还挂在苍狼人的马脖子上!”
曼达皱眉道:“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
难怪龙格森突然有了打仗的念头,原来是遭遇了外侮。
外务大臣解释道:“陛下,西境路远,我也是刚刚收到消息,正要与大将军商议对策,苍狼国牧人众多,为了过冬,每到秋季都会在边境劫掠,倒也不足为怪。”
裁决官连连摇头道:“陛下,能让两名子爵全军覆没,不可能是普通的牧人,这绝对是苍狼国的军队!”
外务大臣怒视裁决官:“这不在你的职权之内,请你不要干预。”
“我也不想干预,两名子爵的家眷已经来到了王都,要向我讨一个公道,我讨不来这公道,只能将实情告知陛下。”
外务大臣连忙解释道:“这一次,他们的所作所为确实不可原谅,我即刻让人送去书信,让苍狼王派出使节向我们道歉!”
“书信送出去了吗?”
“还没,我这就去写!”
曼达一把拉住外务大臣:“别费神了,用墨水写的书信没用,必须得用血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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