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吹人暖，心凉伤彻骨。
卢象升领着三百残兵，逃进了襄阳府城。
两个月的时间，卢象升被从安庆府城追到了襄阳府城。
精通武略的卢象升，脸上满是颓丧的死灰色。
卢象升这两个月，被兴义军追得如同丧家之犬。
如果不是他的家丁拉着他跑路，他早就应该战死沙场上了。
“老爷，跑吧，平头贼又来了！”
“不，你们跑吧，我死也要死在湖广之地！”
卢象升不想再跑了，再跑，就进入南阳府了，就出了他的管辖地了。
卢象升没脸再跑了，他已经绝望，唯一能做的，只能是保存最后的名节！
几个亲信家丁看到了卢象升的决绝，叹息了一声，道：“老爷，我们陪着你！”
而襄阳城中，根本就没有多少兵马。
襄阳城中的大户人家全都跑光了，连这里的藩王也偷偷地溜掉了。
卢象升身边，就几百士卒。
“将城门打开！我们出城一战！”
卢象升并没有组织城中民壮守城，他知道那完全是送死。
他在承天府城，就这么做过。
结果非常惨烈！
卢象升带着守城百姓，在城墙上，接受了上千发的炮弹洗礼。
平头贼将整个承天府的南城墙，都轰碎了！
刘文华用兵，就不像总督杨延武那么仁慈。
总督杨延武并不愿意制造过多的杀戮，但刘文华却不会顾忌这么多。
刘文华以前喜欢用计谋，但他发现，用大炮比用计谋爽多了。
襄阳城外，刘文华已经领兵来了。
长江沿岸，水网密布，有了机动船，行兵太快了。
这里河流众多，明军又无水兵可依，武器装备完全被压制，就算明军将领有通天之能，也挽回不了败局。
何况，指挥明军的文官，都是些只会圣人之说的儒生。
刘文华知道，湖广经略卢象升，颇有勇略，能文能武。
只不过，在兴义军面前，就没得比了。
刘文华觉得，兴义军任何一个营官，就比卢象升更配得上能文能武四个字。
毕竟，兴义军中的文，不是指圣人之学，兴义军中的武，那真的是正儿八经的格斗技，杀人技。
而根据密探得到的消息，卢象升也就会骑马，舞的动刀而已，靠的是一腔血勇之气，真的对阵厮杀，可能还不如一个经过正规训练的兴义军普通士卒。
刘文华站在阵中，他只领了一千人前来。
刘文华正在看炮兵的部署，他准备给襄阳城头再来一场炮火洗礼。
“刘总兵，城门开了，他们是要投降吗？”亲卫突然说道。
刘文华转过头来，发现襄阳城门果然大开，走出来了几百残兵。
领头一人，骑一匹黄骠马，手里紧紧握着一柄仆刀，怒目看向了这边。
刘文华摇摇头，说道：“他们不是来投降的，而是来送死的，要是投降，早就在城门口跪下了！”
面对卢象升领着的几百残兵，刘文华果断地发出了命令。
“炮击！”
“轰轰轰！”
“杀啊！给我杀！”
卢象升骑着马，满脸悲怆，他知道，自己领着家丁在送死。
他高举战刀，奋勇上前，他要杀到平头贼的阵营中，他要杀平头贼。
炮声在他身边炸响，他身后的家丁一个个倒下，最后只剩下卢象升一个人在冲锋。
卢象升的马匹中弹倒了下去，他也摔在了地上。
“轰！”
一颗炮弹爆炸，炸断了卢象升的双腿。
卢象升努力地往前爬着，他要杀敌，杀敌，杀敌！
……
卢象升倒下来了，他离兴义军的阵地已经不远。
炮声停了下来，战场恢复了平静，只有风声还在。
春风拂过卢象升满是血污的脸，想将他不甘的双眼闭上。
一只手拂了过来，将卢象升的双眼闭上。
“哎，都葬了吧！”
刘文华叹息了一声，他猜想此人就是湖广经略卢象升。
在明军之中，能有如此胆略，敢领兵冲阵的文官，可不多见。
刘文华为他感到悲哀，他也曾梦想着有一天，骑着战马，带领着军队，决死冲锋，做那天底下人人敬仰的大英雄。
只是，自从火枪大炮越来越好，这个梦想，不可能实现了。
面对火枪大炮，一腔血勇，唯有留下一曲悲壮的挽歌。
……
荥阳城中，巡河总督孙传廷焦躁难安，湖广经略卢象升向他求援，但他哪里敢动。
荥阳城外，兴义军一万人马就驻扎在不远处。
孙传廷派总兵黄龙出击，一万人马，直接就被铺天盖地的炮火给打残了。
那是他辛辛苦苦练出来的精锐之师啊。
总兵黄龙也带了大炮出城，但那些大炮，现在变成了废铁，乱七八糟地倒在草地中。
孙传廷以前从来不相信兴义军放出了地狱恶龙的传说。
但现在，他有些相信了。
黄河大桥修好了，上面有时候，会出现一条呜呜叫着的怪异的物体，发出巨大的声音，将前往侦查地哨探，吓得差点发疯。
而如今，兴义军的炮火如此猛烈，根本就不是正常情况。
孙元化一直在研究制造更好的大炮，但最终发现，想要打得远，就需要建造得很大很笨重。
而兴义军中的大炮，并不是很大。
孙传廷不知道这个世道，为什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们曾经以为的蛮荒之地，他们鄙视的粗鄙军汉，为什么能够拥有如此多的不可思议的东西。
孙传廷唯一能想到的解释，就是平头贼得到了什么天书宝卷。
只有传说中的天书宝卷，才能让平头贼有了这么多威力无比的法宝。
“圣人啊，我该怎么办？”
孙传廷心中非常苦恼，原本他以为自己能文能武，精通兵事。
但他所面对的敌人，太过强大，根本就不是历史上任何精锐军队可以比拟的存在。
屯兵城外的兴义军总兵高迎祥的心情却非常不一样。
他在此地，牵制住荥阳城中的兵马，不让其南下湖广，支援湖广的明军。
等到总兵刘文华攻占了湖广，再一起攻打南阳，河洛等地，最后和总兵李立义，三路夹击关中平原。
这个计划是战略署提出来的。
高迎祥觉得这个计划太过于谨慎了，按照他的想法，就应该三路同时发起攻击。
不过，计划已定。
高迎祥就必须按照计划实施，他只能安心地等待。
……
兴义军攻击湖广之地的消息，很快就传入了长安城。
长安城中，崇祯皇帝慌忙命兵部研究应对策略。
兵部哪里有什么应对策略，只是发文督促三军用命，抵御平头贼的进攻。
长安城中的士绅们，却已经非常不安了。
去年冬天，兴义军攻入了关中平原，让他们损失惨重。
太原城也丢了。
如果这个时候，兴义军又趁机攻入关中平原，那他们又会损失惨重。
还有人觉得，长安城危险了，可能不保。
士绅们开始想着自己的后路，他们想来想去，能去的地方，就只剩下蜀地了。
蜀地是天府之国，去蜀地安顿，其实也没有什么。
士绅们蠢蠢欲动，而想要迁都蜀中的流言也就流传开来。
……
长安城皇宫中。
“啪！”
什么东西摔碎的声音。
“迁都，迁什么都，丢了燕京，丢了金陵，难道长安城也不要了吗？
祖宗打下了偌大的江山，难道要在朕手中丢尽了！
都是一群饭桶，废物！”
宫女太监们纷纷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崇祯皇帝对宫女太监非常严格，稍有不对，就会被责罚。
太监宫女们不由怀念起了木匠皇帝，木匠皇帝虽然贪图玩乐，但却有人情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