咒力来源于人类的负面情绪。
作为能够操控咒力的存在,只有咒术师能够最大限度收敛自身的存在感,却也因身具术式而很难逃过六眼的全方位监控。
这也是五条悟和夏油杰两人敢带星浆体外出游玩的根本原因——没有任何危险因素可以靠近天内理子哪怕半步,诅咒师将会在暴露痕迹的瞬间被他们肃清。
水族馆内游客很多,本该是咒力密集的区域,五条悟令无下限术式时刻保持运转状态,却还是被天内理子的吵闹分去些许关注,没能做到完美兼顾娱乐与工作两者。
等夏油杰率先注意到身周环境有异之时,似乎有些为时已晚。
毫无疑问,当全体游客都在不知不觉间诡异消失、甚至连六眼都无法观测到任何咒力的痕迹之时,四人已经陷入某种难以形容的危机,只能提高警惕,尽量以不变应万变。
“……咒力、术式、帐,什么都没有。”五条悟眉头紧锁,他扣住天内理子的手腕,做好了第四次尝试带人一同瞬移的准备,“很不对劲,我会带她先行离开。”
因为并没准确料到未来将有与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共同行动的时刻,五条悟没有专程修行过和人一起瞬移的内容,只是心血来潮时为查漏补缺而简单试过三次,绝对称不上熟练。
第一次尝试时,家入硝子在落地的瞬间便吐得昏天暗地。
身体与空间被无下限术式同时压缩,虽然因与五条悟有连接而并未受到无法挽回的伤害,她却也还是在宿舍休养几天才算痊愈。
第二次尝试的受害者是自认身体素质更好的夏油杰。
五条悟将他的身体架起,令他双脚离地,专程缩短了瞬移的距离并将起落点都确定在绝对安全的位置,但仍发生了意外,实验以失败告终。
第三次尝试被匆匆赶来的夜蛾正道严厉制止。
这位责任心极强的老师终于抓到了没分寸的学生犯错的现行,他将行事未免显得太过没轻没重的三人斥责一通,最终勒令五条悟最多只许使用咒骸作为搭档,留下一只玩偶后便又离开。
五条悟固然对老师的不信任感到不满,但也知道前两次意外给同学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他嘟囔着什么抱起咒骸,以随意又无所谓的态度发动无下限术式,下一秒便出现在比原定的落点更远的位置。
“你感觉怎么样?”白发少年双手抓住咒骸的腋下,毫无诚意地发出关怀,“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需不需要反转术式的治疗?”
家入硝子抬手捂住额头大笑起来:“不会回答的吧——!这种大小的咒骸可能还没法使出左勾拳以外的招数呢。”
“咒骸或许与人类还是有些不同,这样大概试不出真正的效果。”夏油杰也无奈地摇摇头,“不如……”
就在他们思考着如何才能以更安全的方式验证瞬移的练习成果之时,五条悟怀中的咒骸却突然缓过神来似的,开朗地张开双臂大喊一声:“我已落地
,感觉良好!”
“——安全系数:九!”
夜蛾正道专程为五条悟进行多人瞬移的练习而设计的咒骸为他的研究成果打出了不错的分数,对老师的绝对信任也正是五条悟敢将其作为任务中重要底气的原因。
瞬移这招或许会对天内理子造成一些伤害,但比起不明不白地死于诅咒师或盘星教手中而言,即便让少女自行选择,恐怕她也不会放弃存活的机会。
但五条悟也没打算马上撤退。
他总要搞清楚眼前的情况才能离开,否则若是贸然分散了他与夏油杰两人的战斗力,令天内理子陷入真正的危险境地,反而正中敌人圈套。
暴露敌人存在的信号实则并非泄露出来的丝缕咒力那般细微的东西。
出人意料的是,一柄形状奇特的十手型胁插如迅雷劈开雨夜的天空般直接划开寂静却焦灼的气氛,破空声尖锐到刺耳,足以证明其速度与力道都不容小觑。
五条悟下意识面对攻击来源的方向,又同时将天内理子扯向自己身后,却在真正看见那把武器时意识到情况不对,强行发动瞬移,带天内理子瞬间横向闪出一段距离。
那柄胁差在一声巨响后落地——更恰当的说法是,它深深嵌入地板之中,简直带着将要把大地都一同豁开的旧日神明的气势——胁差正好插在五条悟刚才站立的位置。
“怎么回事……”夏油杰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的想法显然瞬间与五条悟的念头达成了一致,这个猜测令他们感到更加迷茫。
——这次攻击分明并非针对天内理子而来。
——敌人想要杀死的对象,绝对是五条悟本人无疑!
五条悟还要保护天内理子别被误伤,夏油杰当机立断做出判断,虹龙从肩头后浮现的幽深空间中飞出,迅猛地张大嘴巴,直奔那柄武器的把手而去,至少要先控制凶器。
胁差手柄末端连接着的锁链在虹龙出击的瞬间蓦然收紧绷直。
但令所有人都感到猝不及防的是,在夏油杰提防胁差可能会被立刻拔出抽回之时,另一把长刀却从另个完全相反的方向飞来,直接戳进了虹龙脆弱的眼球之中。
属于咒灵的紫色血浆在眨眼间爆裂开来,虹龙用激烈的翻腾动作传达难以忍受的痛感,夏油杰不得不以极强势的口令才能暂时令情况稳定下来。
而就在虹龙制造出混乱的间隙,十手型胁差被杀手悄无声息地拖回来处,速度却与发起袭击时截然相反,用过于缓慢的离去呈现出过于清晰的……
……挑衅意味。
五条悟的目光骤然锐利起来。
他不认为咒术界内除加茂伊吹以外还有谁能与自己匹敌,就连参与了大量恶性事件的羂索也必然会在选择躯壳时进行取舍,只要能够找出其中弱点,五条悟应当也不至于落败。
但他注视着那条在地上缓缓匀速划动着发出摩擦声响的锁链,又看向通向场馆深处不知究竟哪里的一片黑暗,分明感受到了对方向自己发出的响亮呼唤。
“真是个嚣张至极的家伙。”五条悟不怒反笑,他表面仍是一派轻松的散漫表情,眼底却有藏不住的探究与防备,“简直是在大喊着‘我只挑战五条悟’啊。”
夏油杰与他对视,他微微摇头,于是前者心中更充斥着一股焦躁又疑惑的心情。
五条悟的六眼看不出锁链隐入黑暗的那端的尽头有咒力存在,因此基本被封锁了特殊的获取信息手段,现在甚至难以摸清敌人的人数与分布。
他们只能凭借常识大致判断从两个方向掷来两把武器的最少有两人——因为没有正常人类能以这种速度瞬间从这头抵达那头。
几次呼吸的时间,十手状胁差被拖入看不见的地方,一把长刀仍留在原地,却如同古代武士的衣冠冢般直立在水族馆铺设完毕的坚硬地板之上,让人莫名觉得不祥。
五条悟静静地望着门内仅有水箱前的灯带照亮的空地,场馆内部极久都没再传出下个动静,叫沉不住气的天内理子与黑井美里畏惧地靠在了一起。
除了游客与其他咒力依然没有出现以外,水族馆里赫然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他在让我过去。”五条悟已经有了结论,他冷冷勾起嘴角,看向大多数时候都能比他更理智地全面分析局势的夏油杰,“你怎么看?”
夏油杰点头:“同感,但我们的首要任务是保卫星浆体。”
“可我的直觉告诉我——”
五条悟难得对夏油杰已经给出的合理建议表示出明确的反对。
“如果我们不能在这分出胜负,反而会将隐藏星浆体的、更安全的位置暴露,等在那时开战的话,恐怕就会因行动都束手束脚而更难顾及她的状况了。”
夏油杰略微沉吟一会儿,在他没说话时,已然有几只小小的咒灵从身侧跑出,一溜烟地窜进了曾与羂索和真人碰面的场馆之中,先探了探前方虚实。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里,术式与咒灵之间的连接被迅速切断,夏油杰无需过多体会也能知道,前去探路的咒灵已经被对方毫不留情地抹杀。
终于再没人进行否认——五条悟的看法实则不无道理。
“你惹到什么不该惹的家伙了吗?”夏油杰迅速翻起记忆,希望至少能够想起一两个可疑人员,“他还真是来势汹汹,能如此快地掌握我们的行动路线,同时也目的明确。”
五条悟耸了耸肩,他勾唇笑道:“既然他是朝我来的,我在解决此事之前继续执行护卫工作的话,只会给星浆体带来更大麻烦吧?”
“计划变更——”
六眼术师抬脚迈入场馆,也正是在他踏进黑暗之中的瞬间,仅针对他一人的帐终于在场馆外围迅速升起,将巨大的房间变成了只进不出的角斗场。
刺客显出身形。
男人悠闲地荡着手中的锁链,他微笑起来,嘴角的疤痕便跟着扭动一瞬。
“我是伏黑甚尔,请多指教~”
他如此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