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伊吹与五条的训练时间并不固定,毕竟前者每日要务缠身,后者则几乎全天无事可做,因此基本都是五条迁就着加茂伊吹,随时待命。
他们总会根据不同的安排在休息时间见缝插针地塞入任何教学计划,在学生极诚恳又极真挚的情况下,效率如何则由教师的选择决定。
好在五条的确是位拥有足够教学经验的优秀老师。
他将加茂伊吹仍需要学习与练习的内容分门别类准备出来,只等加茂伊吹一空出时间就将训练满满塞来,叫加茂伊吹立刻投入下一个战场,连片刻喘息的机会也无。
这并非是对加茂伊吹的压榨五条已经能轻而易举地从青年的精神状态中窥探出他的真实心意,因此他相当清楚加茂伊吹享受因变强而感到疲惫甚至痛苦的过程。
不,其实这个说法不太准确。
加茂伊吹是个看重结果的实干家,他渴望变强,因此路途中感受到的疲惫与痛苦都在他能够忍受的范围之内,甚至说痛苦的堆叠会带给他一种有理由的错觉,仿佛他正真的离成功越来越近。
痛苦是加茂伊吹衡量人生进度的重要标准之一,这与他的过往经历有关,或许还有其他隐情。
但五条同时也明白如果不能长久相伴,过客最好别去尝试对此进行更深入的了解,以免再次触碰他的痛处,令他因分离或被窥探而受到二次伤害。
所以,五条所能给予加茂伊吹的最大限度的帮助就是倾尽全力使他变强。
加茂伊吹擅长以绝对的耐心反复执行大量重复的工作,这是年幼的他所能采取的最有效的练习方式,也作为习惯保留到了现在。
于是五条就叫他反复利用同一条血线进行成百上千次穿血,提高血液的利用率与术式对血液的控制力度,顺带还能锻炼咒力对血液的保护与强化功能,可谓一举多得。
加茂伊吹不畏惧以跌跌撞撞的方式前行,即便要付出许多代价,只要能够有效变强,他都愿意毅然决然地去做。
于是五条依然令他每隔几天便将体内的咒力全部排空,像挤净海绵一般直到将最后一丝力量都散进空气才能停止。
加茂伊吹的确因此在极短的时间内便使咒力总量扩大到了更可观的程度,但他同时也得承受排空咒力后每根血管中传来的干巴巴痛感,所以当天总是团在软榻中处理纸质文件,不愿外出活动。
由于房间不能让佣人自由进出,五条自觉承担起了照顾与保护他的义务,全天贴身与他待在一起,只差洗澡时都寸步不离。
加茂伊吹在他开玩笑扶上浴室的门把手时朝外丢出一条浴巾,正好蒙在他头顶,也制止了他继续打扰他洗漱的动作。
说回训练五条还发现加茂伊吹极了解思考的正确方式。
问题会在青年脑中化做无数条四通八达的道路,始末分别连接着事件的源头与结果,他既能将全景尽收眼底,又能轻易注意到路旁的分支,敏锐地发现看似完全无关之事
之间的微妙联系,然后破题。
为了进一步锻炼这种俯瞰世界的能力,如果休息时间太过短暂,五条便会丢给加茂伊吹一个或与咒术界局势、或与赤血操术有关的刁钻问题,叫他自行寻找答案。
“正解”在听过加茂伊吹缜密的分析之后,五条笑嘻嘻地将手头的甜点整个塞进口中,脸颊鼓鼓,颇有些可爱的意味,却也显出些孩子似的顽劣,“我也不知道诶”
加茂伊吹的思绪都微微一顿,这种无措明显地表现在他的表情之上。
短暂的沉默过后,他问道“不知道的意思是”
“我没有思考过哦,这本身也不是个为了考验你才产生的问题。自始至终,给问题赋予一个合理的答案才是我的目的,而事实证明,你的确做得很好。”
五条扬了扬下巴,示意加茂伊吹将目光放在他面前那张用于整理思绪而被写满推理过程的白纸之上,随即嘴角勾起一个笑容,说道“这不是收获满满了嘛”
加茂伊吹长久地注视着那双莹亮的蓝色双眸,好半晌后才露出释然的神色。
“我总能在相当无助的时候遇到极优秀的老师,夜蛾先生、乐岩寺大人等人帮过我许多,而这段日子里,五条先生也给了我太多启发,使我能够成为一名更优秀的术师。”
“但越是对你的存在感到庆幸,我便越是会不受控制地想到”
不知为何,五条在他盛满笑意的脸上看出几分黯然神伤。
加茂伊吹叹息似的说道“我竟是以这样一副阴暗又狼狈的模样和你相遇如果你能来得更早些,或许很多事情都会拥有更好的结果。”
五条沉默一会儿,反问他道“现在有什么你完全无法接受的糟糕事情发生了吗总是沉浸在过去的记忆之中,人是很难向前迈开脚步的。”
加茂伊吹很快摇头,面上又绽开一个开朗许多的笑容。
“我对今日的生活感到十分满意,并希望明日也能如此。”
五条与他对视,心口又有些莫名的悸动。男人想,要是能拿出那部因为没法充电而早早自动关机的手机给加茂伊吹拍张照就好了他永远不会忘记眼前的一幕。
这或许是加茂伊吹第一次对世界产生感激之意吗
五条不希望他丧失奋进的斗志,却也不希望他被仇恨束缚。
在咒术界中处事多年的六眼术师相当熟悉正邪双方彼此制衡的必要性,因此并不看好加茂伊吹的肃清诅咒师之计划。
他担心对方会在察觉到无论如何都难以彻底复仇后瞬间失去前进甚至是存活的动力,才特意设计了今天的话题。
但他也明白,放弃该计划绝不是加茂伊吹会做出的选择青年就是支一往无前的利箭,开弓便朝目标疾驰,打从开始就从未给自己留下回头的可能。
总之,正是在这样的关怀与陪伴下,加茂伊吹与五条的关系愈发亲密,等两人已经将随时进行各种训练看作生活中最寻常的一部分时,外来
者的闯入打破了这片平和。
“悟”
加茂伊吹惊讶极了,他下意识要朝站在训练场门口的六眼术师迎去,却忘记自己刚刚才在五条的引导下将咒力尽数排空、此时正处于极度虚弱的状态。
他才迈开步子,便被站在近处的男人自然地揽住腰肢,对方只是轻轻一紧怀抱,他便避免了突然动作导致腿软倒地的命运,反而靠在了男人的臂弯之中。
“伊吹哥”
五条悟像只炸了毛的猫咪般几乎从原地跳了起来,他三步并作两步地飞快上前,甚至将手中的盒子都丢在地上,立刻伸手想去抢人。
五条一只手揽着加茂伊吹,支撑着他身体的大半重量,另只手插在口袋之中,没有变换动作,却在眨眼时间内闪到了距离五条悟仍有几步的距离。
加茂伊吹的身体因他突然发动瞬移而感到更无力了。
五条却没有因在意加茂伊吹的状态而立刻破功的意思,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游刃有余的弧度,反倒朝年轻时的自己问道“他现在正是虚弱的时候,你真要把他当作什么东西一样抢来抢去”
五条悟的确不敢动作了,他看出加茂伊吹的面色不算太好,六眼也极快速地反映出对方体内已然没有任何咒力的事实。
于是他握紧拳头,紧咬槽牙,如临大敌,因怒气与惊疑而下意识压低声音问道“你这家伙到底是谁,又想要对伊吹哥做些什么”
“那就问问你的伊吹哥呗关于我是不是坏人,他应当最有发言权了。”
五条眉眼弯弯,与五条悟如出一辙的面容上多了几分狡黠“毕竟我一直睡在他的卧室里,这么长时间过去,他对我有足够多的了解了。”
他故意将话说得暧昧至极,仿佛只是为了挑拨五条悟本就紧绷到极致的神经,望着少年脸上那惊愕又伤怀的表情,加茂伊吹只觉得头痛至极。
好消息是,两个世界的六眼术师相遇并不会引起其中一方甚至两人的湮灭;而坏消息是,加茂伊吹为了隔离两人做出的种种努力完全无用,一切谋划都被作者在早期埋下的细微伏笔轻松化解。
他的目光转移到被五条悟情急之下随手丢在地上的盒子上,从手提处的商标可以辨认出这是某家两人曾提起过的甜品的品牌。
加茂伊吹那时随口说过想要尝尝,虽说甜品人气火热、每日限量,但如果凭十殿的力量而言,别说拿到一份,就算当天包场应当也不是什么难事。
但他没有安排下去,一是因为这不过是为了迎合五条悟发言的随口之语,二是因为他不希望十殿成员因他的任性而再被分配额外的工作。
他只对五条说以最快速度从其他地区运输回来太过麻烦,恐怕也会丧失最佳口感,不如等有时间时亲自出差去吃。
但他没想到的是,被他暗中安排了无数任务的五条悟竟会为了他的小小愿望专程风尘仆仆地护送一个蛋糕回来。
“竟然是这样吗。”
加茂伊吹按住眉心,低头喃喃自语道。
又被作者摆了一道,真是叫人感到不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