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清眼前这个问题后,加茂伊吹惊怒至极。
他终于可以确定咒灵是为自己而来,而并非是作者专门给联动角色准备的特殊剧情。
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但显而易见的是,即便他们不知道禅院甚尔是谁,也该意识到这是迷宫之问中出现的第一个具体人物。
尤其是加茂伊吹的脸色在瞬间变得难看极了,就算是再不通人情世故的家伙都明白这正是被触碰到逆鳞的反应。
“你听得见吧,羂索”
出人意料的,加茂伊吹竟然喊出了另一个全然陌生的名字。
不过平心而论,加茂伊吹知道,这可不是他们第一次打交道。
事实上,在加茂伊吹将要离开意大利时,迪亚波罗曾送给他一份礼物。
那时的迪亚波罗似乎已经隐约意识到身体正在发生某种不可窥见的变化。据他描述,他感到心思宁静,仿佛完全摒弃了人生中所有或愉快或悲伤的情绪,终于被神明洗净了所有罪恶的过往。
他将会因此不再对世界上的任何存在心怀留恋,从而已有去意,只不过,他早变成了无家可归的悲哀孤鸟,唯有死去才能落地。
加茂伊吹与迪亚波罗在相处了几个月后,已经建立了很亲密的关系。
于是少年笑他说话故弄玄虚,却也因此很快没了玩闹的心思。
加茂伊吹收敛了脸上的表情,轻轻抚摸着迪亚波罗的头顶,和性格截然不同的柔软发丝穿过他的手指,他敏锐地窥探到了男人的心中所想。
他轻声安慰道“在我离开之前,我会为你找到一个不错的去处。”
“好去处”迪亚波罗喃喃道,“哪里算是好去处呢我想不到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不会再继续贪心下去。”
“贪心吗还好吧,不算特别听话,但也没给人惹出太多麻烦。”加茂伊吹微微笑着,他说,“你比我想象中表现得更好。”
加茂伊吹清晰地记着,在这段对话过后的数日,迪亚波罗提出要送给他一个临别礼物。
那是他曾不该拥有、最后莫名失去、此时因一切将归于终结而重新获得的、有关于世界壁垒的记忆。
迪亚波罗说“你听说过羂索这个名字吗”
“羂索你将宿傩的手指送到意大利、杀我部下,今日又困我于新横滨站。在找出七岁那年车祸的真相之前,我还打算再放你轻松快活一段时间。”
“但你若是要对禅院甚尔下手”
加茂伊吹面色阴沉,身周尽是杀伐之气,与无数穷凶极恶的咒灵拼杀才锤炼出的血气在心中狂热杀意涌起的同时爆发出来,叫太宰治和中原中也都忍不住踉跄着后退一步。
他宣告“多说无用,我今日就杀了你,看你究竟有谁护着,才能这样阴魂不散”
羂索每每出现在联动世界之中,究竟是作者的安排,还是他与自己一样领悟了主动
撬开世界壁垒的方法,
加茂伊吹今日非要得出答案不可。
加茂伊吹显然还掌握着太宰治与中原中也都不知道的情报。
因此,
当他的怒气抵达马上就要爆发的边缘之时,即便是凭借人类趋利避害的本能,两位自认对他还并不算十分了解的少年都理智地没有反驳他的提议。
加茂伊吹说“不走了,我们就在这里破局。”
念叨了这么久的破局,重新启程时只是稍有线索,还没能获得突破性进展,就已经要付诸于实践加茂伊吹看似信心很足,中原中也心中却有些打鼓。
少年沉默一会儿后问道“那,需要我们做些什么吗”
“只要保证在此期间别叫任何存在靠近我,尽全力配合我行动就好。”
加茂伊吹的目光带着股刺人的寒意,他朝谁投去视线时,几乎有种啖人血肉的恶感,望向太宰治时,就算对方刚还与他有过两句争执,也垂眸不再说话。
喜欢胡乱笑闹的那人脸上没了好颜色,惯常担任调解职责的那人更是凶态毕露。中原中也总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毕竟加茂伊吹的方法是此时唯一的希望,他也只能点头。
加茂伊吹得到了他的应许,躁动的情绪似乎安稳了一些,很快做出手势。
在他的示意下,中原中也暗示太宰治再朝远处走些,与他拉开距离。趁走到一旁的工夫,前者又抬眸看了眼墙壁上的文字,难免更加好奇。
那上写着禅院甚尔父子住在大阪难波,如果你不能在两小时内找到他,敲响他住所大门的人,就说不定是咒灵还是诅咒师了。
如果我给出这样的条件,你还会在领域内兜圈子浪费时间吗
这个问题指定加茂伊吹回答,实际上,按照迷宫的寻常规则来说,加茂伊吹只要真心回答“是”或“不是”就能解决问题,他们也就能继续前行。
但那个名为禅院甚尔的家伙大概是对加茂伊吹而言太过重要了,使他甚至不愿承担哪怕耽搁半秒钟的风险。
总之,加茂伊吹要开始行动了。
他双手叠放在一起,掐出的依然是弥陀定印,不过,他在小腹前摆好手印之后调转手臂,将弥陀定印倒置过来,形成一个略显怪异的姿势,令人不自觉联想起倒挂的佛像。
与此同时,全然密闭的迷宫之中竟然荡起一股不知源自何处的风。
流动的空气起初时拂起太宰治长大衣的衣摆,很快便让中原中也不得不抬手压住帽檐才能使帽子不会直接翻走,最终,透明的急流来到加茂伊吹面前时已经汇聚成一股飓风。
大风狂乱地吹起他的短发与衣服,略微掩盖了他脸上初显端倪的狼狈,也使另外两人没能第一时间注意到他惨白的面色。
这是怎样一种感觉呢加茂伊吹想此时的他大概与中世纪猎巫运动中被活活烧死的巫师没什么区别。
他在做的事情其实相当简单。
加茂伊吹汇集了空气中的反转咒力,如同五条悟
在两人初见时击破咒灵胃壁时所做的一样,他要以外部咒力为引,现场学习、掌握并使用身体内部生出的反转咒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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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加茂伊吹的身体并非完全无法接受反转咒力的存在,但如果将反转咒力比作热水,寻常咒术师的身体是马克杯,加茂伊吹的身体就像塑料瓶。
他可以短暂储存热水,却也会因其存在感到痛苦,时间一长,便可能将自己用高温融化成一团看不出形状的塑料,甚至难以维持最基本的生存。
但加茂伊吹不会退缩。
他此时要做的就是在身体因无法承受而完全崩坏之前输出足够多的反转咒力,以抵御领域的侵蚀,成功在反转咒力的海洋中发动术式,重获自由甚至杀死羂索。
两小时,一百二十分钟,七千二百秒。
这三个数字在加茂伊吹脑内不断闪过,成为使他咬牙挺过几乎快要烧化五脏六腑之剧痛的唯一支撑。
疼痛使他感到不安的同时有些脱力,但越是疼痛便越是说明体内正有反转咒力正在熊熊燃烧,反倒会让他生出一种许多事情都在逐渐回归正轨的安心感。
两种截然相反的念头令他整个人都显得混乱而茫然,偏偏理智还撑着一口气,梳理着马上就要被痛觉覆盖的感官,叫全然陌生的反转术式维持顺利运转。
加茂伊吹想,这就是这个领域存在的目的,这就是羂索想要看到的结果。
因小时候对反转术式作用的不完整判断,加茂伊吹从来没想过学习反转咒力,毕竟他究其一生也无法发挥其治疗效果,何必再做无用功。
从来不把精力浪费到无用之事上的他根本没能想到反转术式竟然还有攻击用途,今日才会在这个领域中吃了大亏。
但随着体内的咒力流转得愈发顺畅,加茂伊吹竟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直到喉咙间溢出一声狂妄又释然的大笑,加茂伊吹才恍然察觉,他正感到极度愉悦。
这种勘破敌人想法、修正旧时错误、凌驾于规则之上、切实掌握到更加庞大的力量的感觉使他愉悦至极,甚至连痛觉都被麻痹几分。
如果领悟了这个道理的家伙是五条悟,想必他早已第一时间治好了全身的伤痛,来到实打实的、真正的咒术界巅峰。
加茂伊吹不行。
于他而言是永生永世的拖累,使他不能化作自由的鸟,灵魂再怎样强而有力,都只能被囚困于此,难以登天。
但,如果痛苦造就力量,那无论是神明世界的作者还是漫画世界的幕后黑手都算找对人了。加茂伊吹还没见过比自己更擅长忍耐痛苦的家伙。
尽管身体内的不适感让人想要痛苦地撕开皮肉降温,加茂伊吹也甚至可以保证自己不会发出半点惨烈的叫声。
纯黑色的咒力在他身边缓慢浮起,搭建起一道令旁观者都感到胸口发闷的壁垒,如墨的颜色比迷宫的墙壁还更阴沉几分。
咒力像是自发拼凑起的拼图碎片,飞快地于三人身周垒砖砌瓦,在所需的空间无法被迷宫的通路完全容纳之时,竟然化作插进泥土中的钢片,轻而易举地直接扎穿了迷宫高度不明、厚度不明的墙壁。
就在这时,中原中也敏锐地注意到,加茂伊吹的唇角已经漫出一丝血色。
他心神大震,下意识想上前一步,却被太宰治猛地拉住手臂。
“这不是我们能够插手的事情,成败在此一举。”
太宰治说道,“他说的配合恐怕就是让我们在一旁老实待着,静观其变才是最好的选择。”
中原中也没法反驳他的话,毕竟就算他真的冲上前去,似乎也没法帮上什么忙。于是他又朝后退向原本的位置,直到加茂伊吹的领域搭建完成。
反转咒力构筑出的纯黑色空间将三人包裹于其中,同样是漆黑的背景,加茂伊吹的领域却比迷宫明亮许多。
一轮巨大的惨白色圆月正悬在三人头顶,近到仿佛随时都有坠落的可能,形成极强的压迫感,也作为唯一的光源存在。
加茂伊吹面前有一扇莫名令人感到颜色深邃诡异的黑门,这是领域中唯一可以触碰的内容。
就在空间合拢的瞬间,中原中也听见了玻璃相撞般清脆的碎裂声响,他还没来得及反应是不是外部的领域出现了裂痕,加茂伊吹已经毫不犹豫地扯开了黑门。
青年的手掌直接蹭上缝在衣袖内的刀片,划出一道几乎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向攻击的目标敬上了最为强烈的必杀决心。
门的另一侧竟然通向天空裂缝处的结界,领域与裂缝同向,加茂伊吹朝前急行,正好进入最内侧的第一层结界。
在咒力回归的瞬间,无数道血线已经雷电般穿过混乱中显得极为碍事的咒灵,眨眼间就清出大块空地,直朝安然坐在结界之上的男人袭去,也令紧随其后出门的太宰治与中原中也的视线再无阻碍。
还没来得及因这凶恶却莫名显出几分优雅的战斗姿态生出惊愕之情,两位少年的目光已经被那男人尽数吸引过去。
感受到突如其来的敌意,男人转过头来,额头上的缝合线使他透露出一股非人的怪异之感,配合面上同时混杂着惊讶与欣喜的、装模作样的复杂表情
若是在影视作品中,一个不容小觑的反派角色的形象已经被完美地勾勒出来。
但加茂伊吹不会让这份完美来得如此轻而易举。
在反转咒力的驱动下,离体的血液似乎反过来催生出血肉,原本只能靠加茂伊吹调控的血线在此时化作具有生命力的忠实猎犬,幻化出无数尖锐倒钩的同时,直直朝男人扑去。
赤红色的天罗地网之间,加茂伊吹蓦然扯开嘴角,他大笑一声。
“真正意义上的初次见面,羂索别来无恙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