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茂伊吹曾与另一部作品的终极反派单独相处了四个月的时间。
迪亚波罗陷入无法真正死亡的循环之中,被迫承受命运反反复复的捉弄,无数次面对生命危险,在被折磨至精神失常之后,番外人物加茂伊吹姗姗来迟,救他于水火之中。
起初,读者或许无法理解加茂伊吹为何是这样优柔寡断又善恶不分的性格。
他能因为想要从迪亚波罗口中得到与同伴死亡有关的真相,而忽略对方所犯下的一系列罪行,如同一位真正的骑士,竭尽所能将男人从死亡的边缘堪堪扯回。
即便整个过程令他本人也狼狈不堪,他依然固执而坚定地执行着自己的使命,仿佛被赋予了单一指令的系统程序,只知道要如此行事,却没有更能令人信服的理由。
——在反思过思想与行动上的种种错误之后,加茂伊吹依然选择留在迪亚波罗身边。
惩罚迪亚波罗的毕竟是命运与世界意识这般至高无上的存在,加茂伊吹总有无法护住他的时候,迪亚波罗死亡时溅出的血迹甚至会弄脏他的面颊,他却从未退缩丝毫。
这位年轻的咒术师展现出了替身使者完全无法想象的强大能力——他总能以特殊手段精准地追踪到迪亚波罗的位置,比特里休血脉间的感应更加灵敏,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找到迪亚波罗,将他带在自己身边,度过极为不平静的一段时光,亲眼目睹迪亚波罗再次因各种奇异的理由死亡,花费几小时整理心情,随后再次踏上旅途。
——这就是加茂伊吹在四个月间所做的全部事情。
他徒劳地奔波在那个彻头彻尾的恶人身边,只是为了获取一个或许只要拜托乔鲁诺调查一番便能得到的答案,其愚蠢几乎要败光前期的努力争取来的所有读者好感。
这个误会直到那日方得解除。
迪亚波罗在某天突然稍微恢复了些许清醒,他望着正忙于为他包扎伤口的加茂伊吹,难得平静地问道:“为什么要这样做?”
“感觉好些了吗?”加茂伊吹并不显得惊讶,他面上已经很久没再出现过那种虚伪且略显轻浮的柔情,眉眼间尽是勘破一切的锐利,“这很不错,你要继续努力才行。”
迪亚波罗只觉得这种平静像是神明在暴风雨降临前给予他的最后恩赐。
他双唇微动,试图给出一个最为合理的猜测:“乔鲁诺让你来找我吗?他觉得黄金体验镇魂曲的能力还远远不够,所以要让我在获得希望以后,再次狠狠坠入地狱。”
加茂伊吹笑了,他疲惫至极,眼下有明显的乌青痕迹,此时却显得还算放松。
死亡危机像是世界意识的游戏技能,每发动一次都会进入短暂的缓冲期,在这段时间里为迪亚波罗充分准备下次死亡的场景,让他在无止尽的猜疑中更加绝望。
加茂伊吹才刚刚为迪亚波罗击飞了一个从天而降的花盆——对于曾经在意大利的地下社会叱咤风云的热情首领来说,这实在是个过于可笑的死法
——但他至少可以稍微缓口气了。
见到他的笑容,迪亚波罗似乎更加不安。
即便短暂恢复清醒,他依然像是一只随时可能陷入应激反应的流浪猫狗,明明恐惧却不敢也不愿明显抗拒加茂伊吹的接触,只能暗中揪紧裤腿,克制颤抖。
加茂伊吹注意到了他的小动作,并没专门出言安抚,最后系好裹住他手臂的绷带,又剪掉多余的部分,以免他某时莫名其妙地发狂自缢,轻轻拍了下他的肩膀便站直了身体。
“别太担心,如果我们继续以这样的方式相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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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疾驶而来的报废轿车突然在街角冲出,急转之下,轮胎与马路摩擦发出极为尖锐的响声,瞬间穿破迪亚波罗的耳膜,又转化为一声恐惧的尖叫,最终从他口中爆发。
这是辆已经在其他街区引发过大规模骚乱的轿车。
酒驾的车主比蓄意犯罪的反社会人格更加疯狂,他口中还高声欢唱着某赛车电影的主题曲,似乎是将这番暴行当成了一场酣畅淋漓的竞赛。
面对直冲而来的轿车,加茂伊吹不避不让。
有鲜血从他的袖管中淅淅沥沥地滑落,并不引人瞩目,却在即将坠地的前一秒瞬间化作利箭,雷电般破空而行,无畏地朝轿车飞去。
轮胎爆炸的巨响没能完全盖过行人惊慌失措的喊声。
烟尘散去,四支血箭不止以戳破轮胎为目的,为了尽可能保护迪亚波罗不受伤害,它甚至将轮胎直接在原地钉死,显出令人畏惧的锐利程度。
加茂伊吹移开捂住迪亚波罗嘴巴的手,他若无其事地坐在男人旁边的位置,重新打开绷带的一段,轻巧地裹住了手腕上已经止血的刀口。
于盛夏仍身着长袖上衣使加茂伊吹成为了意大利街道上的异类,可只有迪亚波罗知道他不肯露出手臂的真正原因。
在他的双臂内侧,方向一致的大小疤痕有的早已化作淡淡的粉印,有的则仍然带着可怖的血痂,尚且没能愈合的刀伤也有几条,几乎没有哪怕一块白皙洁净的皮肤。
他对自己都那般狠厉——这使加茂伊吹身上增添了几分常人所无法领会的戾气。
迪亚波罗望着他,再次问出那个问题:“为什么要这样做?”
加茂伊吹抬眸望他一眼,即便迪亚波罗自认擅长剖析他人,那双仿佛沾染了血色的双眸中也有一部分他看不懂的情绪正在缓慢翻涌。
像阴天里随飓风滚动的大片乌云,像育有不明危险生物暗中移动的深邃沼泽,像完全融入夜色而不显眼、却足以吞噬一切过路行船的恐怖
漩涡。
两人短暂地对视,加茂伊吹很快移开目光,他嘴角又勾起一抹微笑,仿佛刚才从未露出过那般复杂的神色。
他回答道:“说来惭愧,我救你的真实目的,的确不是想为那位部下讨回公道。”
这句话将迪亚波罗的心脏高高吊起,化作达摩克里斯之剑,以比命运更加危险的姿态悬在男人的头顶,令迪亚波罗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
“我并非是想要救你,只是想尽可能延长和你待在一起的机会——这是一次难得的教学活动,你是与命运进行搏击后惨烈败退的输家,于我而言,则是一位特殊的老师。”
这是加茂伊吹深思熟虑后得到的答案:他再也不会有一个比这更好的、不会影响个人安危又能深入了解世界意识运作机制的机会了。
他眉眼含笑,再次看向迪亚波罗时,甚至像是在注视某个尽在掌握之中的死物,为对方仅剩的价值足以满足自己的需要而感到满意。
迪亚波罗熟悉这种目光,他曾无数次站在相同的角度打量旁人。
加茂伊吹叹息般笑道:“这世间的苦难究竟从何而来,你在害人时有何想法,被反抗者击溃时又有何想法,你对命运的理解是否有所改变,人类又究竟该做些什么才能避免既定的悲剧结局……”
“我有很多问题想问。”
他甚至缓慢抬起一只手,抚上迪亚波罗的面颊,拇指轻轻划过男人的额头、眼睛、面颊,最终停下,掰过迪亚波罗的脸,强迫对方直视自己,不得逃避。
加茂伊吹明明在笑,双唇开合之间吐出一句诚恳的请求,却令迪亚波罗在一瞬间感到毛骨悚然。
他说:“请你用心教教我吧,迪亚波罗。”
用谆谆教诲,用身体力行。
用挣扎,用悔恨,用步步踏错。
用这短暂的四个月时间,用那漫长的无数次死亡。
加茂伊吹的眼中浮现出一种浓重而扭曲的偏执,他仿佛又在这个瞬间将迪亚波罗视为世间至宝,温和地说道:“我会注视着你,直到获得答案为止。”
迪亚波罗感到喉头发干,他用有些嘶哑的声音说:“你疯了。”
加茂伊吹没有再回答,于是迪亚波罗试图偏转视线,下一秒,他正好与加茂伊吹肩头那只极通人性的黑猫对上了目光。
不知是否是他产生了错觉,他似乎也从黑猫眼中读到了什么。
——黑猫的确正在思考。
它想:深刻的反思过后是堪称神速的进步与成长,在对明确目的之狂热追求的催生下,加茂伊吹的确疯了。
他终于抛弃一切顾虑,成长为不择手段前行的疯子,但偏偏步步踏在一条名为“读者喜好”的怪异道路之上,带着一种必将抵达胜利终点的信念,亲手斩除了所有拦路之物。
被他甩在身后的累赘中,有名为“善念”的东西。
——他甚至将要吞噬终极反派作为养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