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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59章 第 59 章
    这场对话终究不欢而散。

    

    加茂伊吹不再对父亲无底线地极尽忍让, 加茂拓真也不敢把唯一的嫡子变成与他相看两厌的死敌,两人不得不在表面上各退一步,至少没因一个女人撕破脸皮。

    

    但他们又都有着各自的算计。

    

    在书房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后, 加茂拓真再也难以压抑心中的怒气, 拍桌暴起,砸碎了面前的整套茶具。

    

    四乃恭敬地站在门口等待家主的下一步指示,并不逾矩地出现在对方的视线范围中,以免无端触了霉头。

    

    或许加茂家代代传承的血脉真的有某种特殊的功效, 正于冥冥中给予所有后代指引, 加茂拓真脑中莫名其妙闪过了一个念头,甚至没有过多思考, 嘴巴已经自动说出了指令。

    

    屋里传来男人阴沉的声音,话中的内容多少有些令人胆寒。

    

    “去查,看看加茂伊吹是否获得了谁的支持。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给了他底气,让他的胆子越来越大,竟然敢与我这样说话。”

    

    而在加茂拓真未曾见到的角落,加茂伊吹远比他想象中更加大胆。

    

    暂时处理好这场风波, 加茂伊吹没了再出门的心思, 只想守住加茂遥香腹中的胎儿, 等这位原作中的关键角色正式出场后再做下一步打算。

    

    但他也并没闲着。

    

    懒散地倚在屋中的软榻上,加茂伊吹正侧着头将电话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 空出双手为自己削苹果。

    

    他咬下第一口脆生生的果肉时,本宫寿生的哀嚎几乎要击破听筒,吵得人耳朵发痛。

    

    “少爷!既然你现在没事可做, 不如过来为我搭把手!”

    

    他用三年成长为一个圆滑的大人, 此时再也不会像两人初识时那般吞吞吐吐, 甚至能坦然地抱怨加茂伊吹为他带来的忙乱:“你走得太急, 工作几乎完全没动,我平时也是很累的。”

    

    不理会那相当明显的的暗示,加茂伊吹回绝道:“有实在拿不准的事情再来找我,我会至少在家待到六月。等手头的事情结束,你把京都内可用的人手尽量安置在加茂家附近。”

    

    “再看看之前与你商量过的那件事……差不多也可以着手准备了。”

    

    “第一件事倒是好说。”本宫寿生爽快地应下,却在说出下一句话前微微顿了顿,“你真的想好了吗?一旦东窗事发,站在我们对立面的就将是整个加茂家。”

    

    “加茂家的孩子生来便比旁人更加不幸,我不想再让谁来受苦。现在又多了一个,既然我没办法让时光倒流,也不是不能护着他好好长大。”

    

    加茂伊吹的嘴角划出抹浅淡的弧度,笑意却未达眼底,他说道:“但我父亲是个靠下半身思考的野生动物,他管不好自己,为了让他不再为人添麻烦,只好由我帮他一劳永逸。”

    

    “找人弄些雌激素……少量多次……”少年又咬下一口苹果,说话时便有些含糊,他也不愿再次将后续安排明明白白地放在读者面前,只求让本宫寿生理解即可,“尽量谨慎些。”

    

    本宫寿生轻笑一声:“收到。”

    

    加茂伊吹满意地点头,刚要挂断电话,便听那头不知是感叹还是自言自语般说道:“不过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说要护着那孩子好好长大。”

    

    “把孩子打掉,加茂遥香也活不成,我又何必惹火上身。”加茂伊吹平静道,“更何况……”

    

    他的目光在一瞬间失焦,跨越五年,一个拖着残缺病体的男孩似乎正伏在他面前,紧抓着破旧的被褥失声痛哭。

    

    “他什么也没做错。”

    

    时光仿佛在此时交汇。

    

    加茂伊吹的命运曾因黑猫的到来而发生改变,他想,他没资格擅自夺走本该拥有光明未来的、那孩子的一切。

    

    既然他必然要获得原属于对方的家主之位,他就更会把使其健康而快乐地长大作为自己的使命,倾尽全力回报些什么。

    

    ——一个即便与整个家族站在对立面、都会坚定选择爱他的兄长。

    

    这是加茂伊吹送给那孩子的第一个礼物。

    

    *——————

    

    四乃亲自送来加茂遥香的产检结果时,加茂伊吹正趁着课余的休息时间翻阅字典。

    

    按照加茂家的惯例,父母兄弟会早早为新生儿起好名字,以示血亲的期待之心。

    

    加茂伊吹的名字正是来源于此,未能承托起父母寄托在其中的希望,反倒应了圆柏在日本的常见,从头到脚都平平无奇。

    

    此时面对这个孩子,加茂拓真迟迟未有消息,加茂伊吹便自然地认为他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不满。

    

    但错事由他做下,委屈却要交由加茂遥香母子承受,无论如何去看,未免都太过荒谬,加茂伊吹也无法接受。

    

    于是他干脆自己翻起字典。人说长兄如父,如果加茂拓真没有为幼子起名的打算,加茂伊吹倒也不介意代劳。

    

    他细致地读过字典上的每条注释,将寓意极好的字都记录在面前这张纸上,认真到几乎令人怀疑是在弥补与之前三个孩子没有缘分的遗憾。

    

    只有黑猫明白加茂伊吹如此用心的缘故。

    

    新角色以婴儿姿态登场时,首先为读者留下印象的便是家人赋予他的姓名,加茂伊吹希望能为那孩子完成一切力所能及之事。

    

    ——数个最美好的寓意将共同组成一个绝不晦涩、拗口或意义不明,绝不平庸、朴素或泯然众人的名字。

    

    家人曾为加茂伊吹做到的,他会同样为那孩子做到;而他们曾经没做到的,加茂伊吹依然会为那孩子做到。

    

    四乃把产检报告放在他手边,仅是瞟了一眼纸上密密麻麻的注释,便读懂了加茂伊吹的行动。他原本正对加茂遥香的整体情况做出总结,或许因此想到了什么,声音不明显地停顿了一瞬。

    

    虽说他掩饰得很好,加茂伊吹却依然停了笔。

    

    少年似笑非笑地微微扬起眉毛,问道:“你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无意中看见了少爷所写的内容,的确想到了一些事情。”四乃面色不变,“五个月的胎儿已经成型,按照家主大人的要求,在产检时一并查看了孩子的性别。”

    

    加茂伊吹没接话,他随手拿起产检报告,粗略地扫了一眼结果部分,已经开始为这个身体小小、发育不好的弟弟感到忧心。

    

    ——听说加茂遥香最近食欲不振,平日里也没什么精神,想必是身边的佣人不太得用,没有精心照顾,反而常摆不正位置,叫人总是愉快不起来。

    

    加茂伊吹考虑着动用族内那少得可怜的十殿成员的必要性,见四乃迟迟没有答话,随口应道:“我看见了,这写着呢。”

    

    “嗯,的确是位少爷……”四乃显得有些犹豫。

    

    加茂伊吹耐心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见加茂伊吹似乎是非要问出些什么,四乃尽量组织好措辞,让自己别显得过于扫兴,说道:“家主已经为小少爷取好了名字,伊吹少爷不必再为此过多劳神。”

    

    思绪微微一顿,加茂伊吹眼中的情绪骤然冷了下来,暴露了十足的不快。

    

    他心底泛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却不知这感觉究竟从何而来,只好暂时压下那点燥意,耐着性子追问:“怎么没听父亲对人提起过这事?取了什么名字,说来让我听听。”

    

    在长久的沉默后,四乃的声音仿佛一道惊雷,劈开了加茂伊吹曾为此做下的全部努力,叫他的期待瞬间化作飞灰,也早早指引了那孩子的未来。

    

    四乃说:“Kao Noritoshi。”

    

    ——怎么会!

    

    加茂伊吹面上的不愉快被震惊一扫而空,连瞳孔都在微微颤抖着强调心中的难以置信。

    

    令加茂家自那之后一蹶不振、再也未能赶超五条家与禅院家的叛徒……

    

    研究人类与咒灵之结合、创造出咒胎九相图的邪恶术师……

    

    一百五十年前被称作“加茂家的污点”的那个男人,其名正是加茂宪伦!

    

    ——加茂拓真,他怎么敢这样做!

    

    一种难以言喻的愤怒在此时席卷大脑,加茂伊吹无法接受他对待子女的轻率态度,也绝不允许幼弟刚一出生便背负上如此沉重的羞辱。

    

    他一言不发,只是狠狠向四乃飞去一个眼刀,已经起身要前往加茂拓真的书房。

    

    四乃眼疾手快地抓过桌上的纸笔,飞快写下一行假名,重新调转纸张的方向,将那个名字推到加茂伊吹面前。

    

    “伊吹少爷,这便是小少爷的名字。”

    

    仅剩的理智使加茂伊吹向纸上看去,与他想象中的“加茂宪伦”之名不同,按照假名的写法,幼弟的名字实则为“加茂宪纪”。

    

    与此同时,黑猫注意到屋内的动静,已经站在了门口位置。

    

    它轻声说道:[伊吹,原作中已经敲定的某些设计,不是你想要去做就能随时凭心意改变的。]

    

    “这就是先生对此事的看法吗?”加茂伊吹咬牙问道。

    

    [不。]黑猫平静道,[这是Lesson 6。]

    

    仿佛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加茂伊吹终于稍微冷静下来。

    

    他看了看黑猫,又看了看四乃,最后望向纸上的那个名字,感觉每一个笔画都在嘲笑着他的不自量力。

    

    最终他只是云淡风轻道:“既然父亲已经有所准备,我做的这些倒是多余了。”

    

    四乃垂眸:“伊吹少爷有心为小少爷做些什么,实在是兄弟之典范。”

    

    在四乃的注视下,加茂伊吹轻笑一声,一把揉烂面前的纸张,将其连同多日的心血一起扔进了垃圾桶。

    

    “无所谓。”他笑道,“只要父亲高兴就好。”

    

    错了。加茂伊吹如此想到。

    

    从某种意义上看待此事,这又何尝不是昭示了神明的重视?

    

    ——只要能活下去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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