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友梁少楠毕业后没有继续升学,陪着男朋友没日没夜的创业,到过生日那天才惊觉许久没有与她联系过,便无论如何都要邀请邵晴到她的生日宴会上来,邵晴推脱不下,无奈赴约。
这一次,成了孽缘的开始。
高中毕业后她就做了近视手术,也不再执着于厚重的刘海,虽然不够时尚,但也勉强算作靓丽。
她并不知道会在这里遇到陈深,也忘记了她的容颜与远在欧洲的另一个人重合。于是那天夜晚,她顶着那张与叶勤勤极为相似的脸,在这场宴会里与陈深相遇。
陈深不再欢笑,不再开朗,目光沉沉的盯着她的脸庞,痛苦在他漆黑的眼眸里翻转,酒精上头,他头脑昏沉,几乎无法分辨眼前的人究竟是谁。
前不久叶勤勤在国外订婚了,从前她对陈深尚且态度温和,这一次终于不胜其扰,扬言如果陈深还要纠缠,就彻底与他断绝联系,陈深只能咽下酸楚,识趣的回国,却不想会在这里碰到这样一个人,能完美替代叶勤勤的人。
没过多久,邵晴就接到了他的电话,少年已经成长为青年,声线变得低沉不再清亮,但依旧抓耳,他问:“和我谈恋爱吗?”
邵晴只考虑了短短几秒钟。其实她从不奢求暗恋成真,也从不奢求自己的喜欢能得到回应,她清楚这个人醉了,他在赌气,他另有所爱。
可她还是答应了。
因为内心深处,卑劣的藏有一丝希冀。
邵晴跟自己较劲了五年,这五年来,她不沾染任何叶勤勤喜欢的或者使用过的东西,她努力作证自己与叶勤勤截然不同,她并非是她的替代品,但收效甚微。
男人每次称呼她时,还是会叫她小晴。
也兴许是小勤。
她锱铢必较的那些时光里,其实在他眼里她一直是叶勤勤的影子。
但仔细想想,即便被人视作替代品,她依旧是受伤最轻的那个。不论陈深抱着什么样的心态与她交往,她也实打实的承受了整整五年的宠爱,获得了与心上人并肩而立的资格。
陈深则要可怜的多。
邵晴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继续在未知中前行。
兴许是在梦中的缘故,她手腕上那条绳子没有被掩藏起来,就明晃晃的套在手上,细细一条,若隐若现,和昨天的狰狞截然不同。
她抬起手,把那绳子放在眼前晃了晃,思考不明白这其中的变化,索性不再忧虑,背着手继续向前。
又过了许久,她才看到了另外一扇门。
邵晴在认出这扇门的时候愣了一下,这是她在陈深家常住的那间客房。
她缓缓推开门,看到了一室黑暗,那应当是某个夜晚。
她看到自己侧躺着蜷缩在柔软的床铺里,眼角的位置窝着一些泪痕,像是入睡前还在呜咽,鼻头红彤彤的,狼狈又可怜。
青年的身形隐匿在黑暗中,无言的坐在她的床畔,周身弥漫着颓唐。
他痴痴的凝望着熟睡的人,看见她不安的皱起眉头,也跟着皱起眉头。
许久,陈深抬起手臂,轻柔的替她拂去泪痕,又俯下身亲吻她蹙起的眉心,直至舒展。
他粗粝的手掌拂过她柔嫩的脸颊,柔情的眼神里划过一丝不忍,轻叹一声又压抑住,最终将原本该落在额头上的亲吻,缓缓落在她的唇角。
那应当是她索吻失败的那个夜晚。
如之前一样,那流淌着隐晦情意的场景,如同一场幻梦一样迅速消失了。
邵晴抬起头,不停地眨眼睛,才将泪意收敛。
埋藏在心里的那股怨气忽然就散去了,原来她早就得到过念念不忘的亲吻。
她释然的笑了一下,骤然听到了脚步声,便抬眼望去。陈深就站在她身前不远处的位置,脸色依旧苍白,身形微晃,眼底染红。
她最后一次放任自己多看了他几眼,才做出自然的模样走上前去与他攀谈:“看来,这个地方没有叶勤勤,也没有连岑,只有我们两个人。”
“嗯。”他点着头,无助的左右看了看,才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对不起,小晴。”
她没说原谅,只说:“我也该说对不起,是我自私太久了。”
两个人分开已经有好几个月的时间,开始的时候不够正式,结束的时候也不清不楚,从邵晴不再上门那天起,两人心照不宣的为这段时光画上了句号。
可那到底不圆满,于是直到今天,在这片仅有彼此的浓雾中,他们终于有了一次开诚布公的机会,认认真真的,剖析彼此的对错,郑重的说出分手。
“一直以来,我总是顾影自怜,不断放大别人的恶意,将自己摆在受害者的位置上,理直气壮的霸占着你身旁的位置,也剥夺了你移情别恋的权利,现在想来,我真的很抱歉。”邵晴说起这些,语气十分平和,像是坦然。
“最近我才想明白,我这张脸,我的名字,周围人的窃窃私语,都在逼迫你不能忘记叶勤勤,我们共同把你架在痴情者的位置上,一旦你不爱了,就要粉身碎骨,让你无法走出过去。”
“陈深,真的对不起。”她柔和的目光放在他过分瘦削的脸颊上,心疼他的憔悴,也愧疚自己的自私:“和你在一起那几年,你一直照顾我,比我的父母还要周全,他们安心下来,便不怎么管我,我难得享受了几年清净的日子,所以更加无法对你放手。”
“我近乎病态的将你视作能拉我走出泥淖的救命稻草,不由分说的把人生的难题挂靠在你身上,从来不曾想过你会不会累,你会不会其实并不情愿,一直到现在我才认识到自己懦弱的可怕,但我真的很感谢你,在我懦弱的时候,是你在陪伴我。”
说到这里,她还是红了眼眶,但她的笑容依旧不变:“陈深,过去的事情已经无法改变了,但现在我想祝福你,能够摆脱一切桎梏,去掀开你人生新的篇章。愿你在那个未来里,不再有叶勤勤的影子,只有心之所向。”
“算是迟来的一句,很有必要的道别——我们分手吧。”
铮的一声。
缠绕在陈深手腕上血红的因果绳断裂开来,像是终于受到了审判,找到了自己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