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岑刚换完手机卡,彻底启用了新的手机,就接到了新手机的第一通电话,来电人为一串陌生的数字。
看着电话归属地为A市,连岑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了接听:“喂?”
“你好,连大师,我是陈深。”短短一夜过去,他的声音又憔悴了不少,带着难以掩饰的低落:“我改变主意了,我要解开绳子。”
连岑对他可没有那么温柔,毫不客气的追问道:“怎么,被叶勤勤折磨了?”
陈深没有立刻答话,许久才说:“她恨我了。”
青年早已瘦骨嶙峋,眼神空寂,此刻正无神的盯着自己的手腕:“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入我的梦,看我的眼神却满是厌恶,她以前从不会这样看我。”
“你都不让人家投胎,还指望别人给你好脸色吗?”连岑嘲讽了一句,手上却很诚实的找出了打车软件,输入目的地。
她不忘提醒:“我的打车费你得报销。”
陈深嗯了一声,依旧没有挂断电话,连岑能从听筒里听到这人犹豫的呼吸声,带着几分沉重,便主动问道:“你还有事?”
“大师,”他终于鼓起勇气询问:“我今天,能见到小勤吗?”
话说出口,似乎终于突破了某种障碍,他松了一口气,语气希冀:“我能和她说话吗?”
要想解开因果绳,本质上还是要叫生死两方面对面敞开心扉的谈一谈,以解开心结,但连岑没有把话说满,含糊道:“也许,视情况而定。”
同一条绳子拴在了两个活人的身上,自然需要两人聚齐才能彻底解开。连岑便在出租车上联系了邵晴。
邵晴对于这条绳子没有特别的意见,陈深想解她就解,陈深要留她就留,因此十分配合的驱车过来。
“抱歉,有学生要考导游证,下课缠着我多问了些问题。”邵晴小跑过来,气都没喘匀就开始道歉:“久等了,我们现在开始?”
连岑昨天就把邵晴的五百块钱还了,现在陈深才是大主顾,于是连岑斜眼看他。
就见他看着邵晴汽车的方向,脸上露出一个十分复杂的表情,眼神晦涩,久久不语。
良久,他嘶哑着声线,说:“嗯,就去……”
也不知道他原本想去那,现在又突然变卦,说:“算了,我先找人收拾一间空房。”
等他走后,连岑才眯缝着眼睛问邵晴:“他刚刚那是什么表情?”
邵晴心领神会,莞尔一笑:“我开车紧张,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他没有让我碰过一次方向盘,再忙都会来接送我。当时我连驾驶室都不敢进,现在却能一个人开车过来,他应该十分欣慰。”
那表情怎么看都不像是欣慰啊……
连岑不想再吃过期的工业狗粮,十分聪明的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陈深家有住家保姆,很快就整理出了一间干净的客房,并不是邵晴从前住的那间,于是邵晴猜测道:“应该是叶勤勤以前住过的房间。”
“果然比我的房间更大。”她略微有些不服气。
陈深也在房间里,听到这话,脸上再次浮现复杂纠结的情绪,像是想要解释什么,但最终也没有开口。
他低头叹了一声,看向连岑,问道:“大师,我们要怎么做?”
“躺床上吧,一边一个。”
她说着,取下青简,却发现两个人都没有动,还僵在原地。
“一会儿要入梦,躺着比较方便。”她耐着性子解释。
等那两人面含尴尬的躺好,连岑操控着法力使青简浮空,一丝幽红的法力围绕在青简周身,随后默默念起敕令:“因果难消魂,随我入梦来!”
随着青简的来回翻腾,一缕缕黑气从二人手腕上的因果绳上剥离出来,渐渐凝成了一个女性身躯的投影。
先前还睁着眼睛的两个人也在这过程中堕入梦乡。
又过了片刻,那道残影的每一寸终于全部汇合,连岑这才得以窥见这位传说中的叶勤勤的真容。
她和邵晴确实像,也确实不像。她眉宇凌厉,英气十足,浑身上下写满了张扬,像是完全不知道妥协两个字该怎么写,只是一张脸丧失了生气,变得惨白。
这就是远渡重洋的豪门小公主吗?
邵晴和陈深还在熟睡着,在不能确认叶勤勤对他们没有攻击性之前,连岑也不能随便让他们的魂魄与叶勤勤相见。
为了尽快消解因果,连岑也不再耽误,板着脸开始审讯:“叶勤勤?为什么要利用因果绳回到人间?”
叶勤勤也毫不犹豫的给出了回答:“因为我想投胎。”
“要让生者放下执念,地府应该只允许利用因果绳托梦吧?”连岑眼神锐利:“你借因果绳重返人间,利用地府阴气强制让他们诡梦不断,你有没有想过,一旦他们遭遇意外,你是要背负业障的。”
“我知道,起初我也只想托梦。”叶勤勤抿着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愉快的东西:“但我无法给陈深托梦,缠绕在他手上的因果绳最后把我送到了邵晴的梦里。”
“邵晴对我没有执念,所以无论我说什么,她都听不到,我托梦了好几次,没有一丝进展,打扰了邵晴的正常生活,我也很抱歉。”
连岑闻言,秀气的眉毛皱成一团:“因果绳……把你送到了邵老师的梦里?那这岂不是说……”
“他的执念是邵晴,而我是他锁住邵晴的绳子。”叶勤勤接上她的话,漆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恨意:“我对人间没有一丝牵挂,因为救人而死,也没有任何遗憾。我的爱人坦然接受了我的离世,并一次次为我祈祷,祈愿我来世能投胎到一户好人家,凭什么因为他的一厢情愿,让我不能去投胎!”
“他自以为是,以为他有多么爱我,为此天天醉生梦死,愧疚他一时赌气和邵晴在一起,又愧疚利用了邵晴对他的喜欢,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么多的愧疚里,他想的都是邵晴,和我叶勤勤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我却要承担他所谓的情深,被困在奈何桥前,进退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