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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010章 顺水推舟
    雎宁疼得说不出话来,只拿一双眼瞪她。

    但眼上蓄着泪,瞪人也是一股子凄凄的况味,所以并没震慑住知令侍,反而更叫她翘高了唇。

    一旁的安凨见状,忙抻过手来,“知令侍,还是奴婢来罢,哪敢劳你的驾……”

    知令侍一把搡开她,“你来,顾令侍这伤今个儿还包得好不好啦?而且我还是奉了贵妃娘子的令儿,替你伺候顾令侍,你这样是想忤逆贵妃娘子么?”

    安凨脸色一白,瞧瞧雎宁,又睇睇知令侍,檀口蠕了蠕到底没吭声了。

    知令侍瞧安凨这样儿,喉咙里逼出一声冷笑,转过脸,抻一抻手上的白布,将它绷得跟琴弦一样笔直又紧,便要往雎宁腰上裹。

    那架势,哪里是要给雎宁包扎的,分明是要勒疼了她!

    撑在床上的指尖抬了抬,终是落了下去,雎宁听着心里擂得惊天动地的鼓,眼睁睁看着知令侍覆手上来。

    一盖一扯,简简单单的几个动作,就牵得雎宁伤口都崩开了。

    雎宁甚至感觉到血都流了出来。

    血也真渗透了白布,知令侍看见了却跟没看见似的,往上又裹了几圈,掩耳盗铃似的把那血盖了个严实。

    末了,最后那一系,跟伺候朝天女上路一般,绳扣往脖儿上一套,管你舒不舒服,只要能死就成了。

    做完这些,知令侍拍拍手,一脸的神清气爽。

    反观雎宁,脸都白完了,靠在榻上将倾不倾,就只剩一口气喘了。

    知令侍呲一口白牙,“顾令侍你别介,我平日给娘子捶腿什么的使劲惯了,所以那什么你就……没甚注意力道了。”

    雎宁对上知令侍那见牙不见眼的笑,嘴角轻捺了下,“没事,你这头一次伺候我,手生实属平常,等日后伺候我伺候惯了也就不会了。”

    扬在脸上的笑瞬间垮了下来,知令侍站起身,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儿,“顾令侍还要喝药罢,我去看看你的药熬好了没。”

    雎宁曼应着点头,“去罢,可不能怠慢了贵妃娘子的吩咐呐。”

    说得是中气不足,但听得知令侍霎然踅回了身,繁密刺绣的千褶裙刀片似的削过雎宁眼际。

    “不用顾令侍你提醒,我也知道!好歹我也跟了娘子这么久。”

    最后那句意味深长,雎宁却只当没咂摸出,佯佯拍了自个儿的脑门,“瞧我,只一心想着你要伺候我,却忘了你是令侍,定定是在娘子跟前伺候很久了,才有这么的殊荣呐。”

    拢在袖笼里手攥紧了,知令侍红着脸膛瞠着雎宁,瞠了半晌,忍了半晌,到底没刹得住,一把撒开了手,指着雎宁的鼻子喝:“你别以为你当上令侍,又有娘子的吩咐可以使唤我,就觉得比我厉害了,我在娘子跟前那么久,娘子孰轻孰重怹定定门儿清,至于你,穷人乍富,小人得志,有的你跌跟头哭的时候!”

    说完,转过身,一把搡开了堵在跟前的安凨气冲冲地走了。

    安凨猝不及防,被推倒了床上,甫一撑起身,就看到雎宁一脸慵懒地道:“凨啊,我口渴了,劳你帮我倒杯水来呐。”

    安凨被这陡地亲昵一称呼,呼得脑瓜子嗡嗡的,鬼使神差地就听照了吩咐,去给雎宁倒了杯水。

    等到白瓷盏推到雎宁的跟前,安凨才醒过神来,嗐然道:“令侍,我晓得她让你吃了痛,但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今儿这么让她受了气,不知道她要怎么……”

    这样就好。

    最好是她眦睚必报,这样就不用自个儿动手了。

    雎宁心里乐开了花,脸上却哀哀地捺下了眉,“管她呢,我就是气不过,瞧瞧她方才怎拿娘子的话拿挟你的?还不准我拿娘子的话回敬她了?”

    所以,顾令侍不是为了自个儿,而是为了她?

    安凨目光烁了烁,将杯子递出去后,一双手拢在袖笼里不住的绞。

    雎宁到底当了那么些年的圣人,对于底下人的心思,虽说不上看透,但也懂得七七八八。

    遂安凨这当下一埋头,一沉默,她也就看破不说破,喝口水,把杯子递回去,便把手招了招,“你照顾了我这么两日也累了,快去休息罢,有知令侍在,就算她再怎么为难我,也不敢真把我伺候死了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安凨哪里还有反驳的,何况她也真的困了,屈屈膝,喏声退了下去。

    不过心底儿还是存了不安,出了屋绕过游廊便赶到了值房里、正熬药的知令侍身旁。

    说是熬药,其实也就架个红泥小火炉,添点炭任它烧,至于知令侍嘛,坐在壁角的春凳上,抓着摊在篾篓盖上的瓜子儿,一颗接一颗的磕。

    那清脆响亮的声儿,听得安凨头皮发麻,忙唤了一声,“令侍,好歹娘子下了吩咐要您好好伺候顾令侍,你这样……”

    知令侍狠狠吐出壳儿,“你什么身份竟敢来教训我了?”

    安凨道不敢,下句还没脱出口呢,知令侍摆起手吆她退,“不敢就给我夹紧你的臭嘴,什么我伺候她,我和她同为令侍,由得我伺候她?帮忙着照看照看都不错了!”

    转过眼,见安凨在旁踯躅的样儿,秀眉狠狠一攥,不耐烦地道:“我不是傻的,该做的我都会做。别再站这儿碍我的眼了!”

    有了这话,安凨也放心了,屈屈膝,这次是真的退下了。

    知令侍呢,诺是这样应下的,但熬药到底难捱,纵使有瓜子在手,磕久了不光嘴麻,还口渴,屁股也坐木了。

    知令侍站起身,捶捶腿捶捶腰,一眼睇了睇红泥炉上的药罐,想着火候还差呢,便开了槅扇兀自自往另间屋子去寻水了。

    等到知令侍润了嗓子回来,又复坐在先前的春凳上磕起瓜子。

    磕了没多久,鼻稍掠过一阵涩味,知令侍捂住鼻抬眼一瞧,顿时魂飞魄散!

    远处红泥小火炉上的药罐正一阵阵往外冒黑烟!

    来不及多想,知令侍操起巾栉作衬,就把药罐端到了一壁儿地上。

    揭开药罐一看,冲天的黑雾呛得她瞬间泪流满脸,连连咳嗽,好容易止住了,满心忐忑地看向罐里……

    腿一软,人一跌,知令侍回想起那被煪得黢黑的底儿,心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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