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内堂里。
齐平正襟危坐在椅子上,大腿上坐着挺翘的臀儿。
瑶光的身子很轻盈,如同一汪水,挂在身上也轻飘飘的,两条滑腻的手臂环住他的脖颈,整个人贴过来,说话的时候,还朝齐平的耳朵“呵”着气。
呼呼呼……“姑娘请自重。”齐平义正辞严,表示拒绝。
瑶光没理会,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咬了咬嘴唇,幽怨道:
“公子莫不是不认账。”
齐平故作疑惑:“姑娘这话什么意思。”
瑶光柔柔地说:“当日在临城,公子对上了我的对子,按照规矩,奴家该服侍公子一晚的。”
那个贼不正经的对子?你还记着呢?
因为没陪我,所以跨过大半个凉国来睡我?马老师都欠你一张敬业福……齐平心中吐槽,恍然大悟:
“那件事啊,记得当时李巡抚来了……”
瑶光忽地用两根手指抵住齐平的嘴,眼眶中泪光闪动,凄婉道:
“公子是在嫌弃奴家么……”
卧槽,说哭就哭,不需要酝酿的吗……齐平叹为观止,饶有兴趣地看这女人表演。
瑶光哭了几声,突然破涕而笑:
“其实奴家虽在青楼,但从没有男人碰过我的身子,那老东西只是中了幻术罢了,这可是奴家的秘密哦。”
一边说,两根手指下移,在齐平胸口画圈,身子扭啊扭的。
……齐平愣了下,心头为李琦默哀了几秒,好不容易公款逛窑子,结果是在与空气斗智斗勇……
旋即,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我累了一整天了,咱能好好说话么。”
瑶光咯咯笑了起来,从他身上下来,风情万种地坐在对面,熟稔地从果盘里拿起一颗冻梨啃了口,说道:
“行啊。”
呼,齐平吐了口气,想了想,突然笑了:
“说起来,瑶光姑娘手段当真了得,本官当初竟丝毫没有察觉出问题。”
瑶光笑道:“那你现在知道了?”
齐平摇头:“衙门里司首只告诉我,家里来了個邻居,其余的一概未提,所以,还请瑶光姑娘解惑。”
瑶光愣了下,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好笑道:“杜元春么,他没告诉你的我的事?”
“对啊。”
瑶光眼珠一转,道:“都说你探案本事了得,那便猜一猜如何?”
齐平也没拒绝,自顾自续了杯茶,略一沉吟,说道:
“我当初在临城便曾疑惑,郑司库如何掌握那些证据,如今看来,想必是你的手笔。掌握幻术,却甘心委身青楼,想来是为了方便收集情报,西北一案皇帝遣我暗查,却不知伱。
所以,瑶光姑娘不是为帝国办事,帮助郑司库,说明也非金帐王庭之人,若是南方诸国的人,司首不会不说,任凭你在京都行走,所以大概率是妖族的盟友了,恩,幻术的话……若我没记错,这是狐族的天赋神通……”
瑶光愣愣地听着,眼神中掠过一丝赞赏,忽而娇笑:
“不愧是名震京都的齐公子,条分缕析,一猜就准。”
果然是狐狸精,妈蛋,算上道院的白理理,皇宫里的胡贵妃,京都都三只了……唔,这货与那两个是否有关?
妖族与凉国目前尚属盟友,但彼此间安插谍子,属于常规操作。
临城乃凉国与金帐王庭交界处,妖族在那里安插间谍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齐平心中思忖,却并未问,只是叹道:“妖族密探怎么来了京都?总不会是来我这挖情报吧。”
瑶光抿嘴笑道:
“齐公子警惕心太重了,夏侯元庆身死后,奴家的身份本就不大隐匿了,加之在那风沙苦寒之地呆了好些个年头,实在是乏了,便申请了调离。
想着来京都感受下人类帝国风土,恰好撞见齐公子于问道大会上的风采,心中仰慕,便想着亲近些。也早与朝廷报备过,如今呐,便只是个守法的良民了。”
呵呵,我信你个鬼……齐平表面笑眯眯,心中mmp,半信半疑。
身边住个妖族密探,能舒服就怪了……说起来,朝廷既然知道,也不管?
唔,也许她住过来便是朝廷默许的,身为盟友,不好拒绝,但放任一个密探乱逛,肯定也心中不安,所以要求她住我这边,要我盯着点?
齐平默默推理,试探道:“瑶光姑娘不知是来京都散心吧。”
瑶光靠在椅子里,翘着腿,一边啃着冻梨,一边说:
“唔,倒也还有个小事。”
齐平静等下文,结果瑶光话说半截,突然断了个章,只是笑吟吟看着她:
“想知道?陪我一晚,我就告诉你。”
“不想。好奇心害死猫。”齐平双手合十:“女施主,莫要打扰小僧修行。”
瑶光:??
……
“咯吱咯吱。”
小院里,天色青冥,穿着青色袄子,脸蛋素白的云青儿推开栅栏门,踩着残雪,溜达进了齐家院子,然后愣了下。
就看到齐姝蹲在紧闭的房门外,撅着屁股,耳朵贴着门扇在听。
“姝儿……”云青儿试探喊道。
齐姝抬起一根手指,抵在嘴唇上:“嘘。”
然后指了指屋内。
云青儿愣住,眼睛忽闪了下,也凑过去,隐约可以看到屋内两道人影。
侧耳细听,却听不清,屋子里的声音含含糊糊的,好似被一层罩子隔着。
“谁啊。”青儿用口型问。
齐姝摇摇头,指了指她的嘴。
青儿恍然大悟,是喜欢带吃食来的瑶光姐姐啊。
所以,她和大大饭桶在屋子里?
青儿正想着,听到“咯吱咯吱”踩雪的声音,向小园从另外一个院子走过来:“你……”
齐姝:“嘘。”
青儿:“嘘。”
向小园愣了下,然后突然紧张起来。
旋即,蹲在门口爬墙跟的屁股蛋+1。
“哈哈,以后都是邻里,互相多走动,有什么需要的,尽管开口。”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齐平说。
“齐公子客气了。”瑶光的声音。
旋即,“吱呀”一声,房门蓦然朝内拉开,三个丫头猝不及防,摔进屋子,撞在一起,“啊呦”痛呼着,爬起来。
“你们……”齐平惊讶问道。
旁边,穿上了皮毛大氅的瑶光亭亭玉立。
云青儿一手按着头,一手摆手:“路过。”
向小园:“路过。”
齐姝:“路过。”
你们属复读机的吗……齐平无语,瑶光娇笑出声。
……
景王府外,当夜幕降临,下人将朱红大门上的灯笼点亮。
门口的残雪早已扫净,远远的,灯笼上的“景”字清晰可辨。
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门口。谷橲
身着华服,容貌俊朗,与皇帝有六七分相似的景王下车,领着侍卫朝府内走。
“王爷。”管家迎上来行礼:“王妃在饭厅等着,菜热了两遍了。”
景王嗯了一声,迈步行过冬日庭院,抵达饭厅,美艳王妃正在门口等待,见人过来,忙催促下人取下景王身上外套。
“今日怎么回来这么晚。”王妃问。
景王在温暖明媚的饭厅坐了,旁边侍女将扣着的饭菜打开,说道:
“在棋院下棋耽搁了。”
景王最喜风雅之事,夏秋流连诗会,冬日聚会少了些,这几日多泡在棋院里。
一坐便是一整日,消磨时间。
“那也该派人说一声才好。”王妃嗔怪道。
景王笑道:“是本王的错。”
说着,拿起汤匙,喝了口温度适宜的鸭汤,只觉一股暖流滑入肠胃,通体舒泰,赞叹道:
“这冬日就该多喝些汤,只是味道终归清淡了些,若能发汗出来,才算痛快。”
景王是个喜好美食的,乃是京中知名的老饕。
随口品评了下,问道:“安平吃过了么?”
王妃颔首:“我命下人给她送去了。”
说着,王妃忽而笑道:“说起来,今日朝堂上的事,王爷可知道了?”
景王愣了下:“什么事?”
王妃当即绘声绘色,将早上齐平于午门广场,展示器械炭饼的故事说了一遍。
宅在王府的王妃消息较为闭塞,这些都是安平郡主从宫里回来后说的。
抽水……炭饼……齐平……景王听完,赞叹道:“不想此人还有这等本领。”
王妃“恩”了声,说:
“这次越州案子回来,又献出此法,想来那齐平不日便该千户了。他又是个太子讲读,咱们那位陛下啊,看来是想着重栽培呢。”
景王看了妻子一眼:“安平给你吹风了?”
什么叫吹风……王妃哼了声,说:“王爷不也喜好风雅,那齐平虽是武官,但诗文、棋艺不凡,也不见你接触下。”
这几个月以来,随着齐平名声大噪,王妃对他的态度有了一些改观。
接触下么……景王沉吟了下,说道:“改日吧,这两日那小子未必得闲。”
六角书屋赈灾的事,他也有所耳闻。
……
瑶光到底还是没说她另一件小事,齐平硬气地没问。
牺牲情报换情报这种事,他是不做的。
况且人与兽这种,根本受不了,在这点上他就很佩服皇帝……
不过虽然没问,但齐平猜测定与妖族有关,而且恐怕不是小事,道门会不会知道?
齐平准备找便宜师尊打听下,当然,主要也是联络感情。
翌日清晨。
齐平带上了一盒冰糖,穿着便服,骑马朝道院赶去。
抵达大门时,守在门口的道人是个熟面孔,当初他第一次来道院查案遇到的中年道人。
“齐师兄,好久不见。”中年道人稽首。
齐平下马,诧异道:“我哪里担得‘师兄’称呼。”
中年道人认真道:“师兄拜入鱼长老门下,按师门辈分,理应如此。”
这点上书院和道门迥异。
书院是按照入学时间划分,类似学长学姐,学弟学妹的分法。
道门更传统些,讲究个辈分,鱼璇机在长老中排名较前,所以齐平也跟着沾光。
就像亲戚关系,很可能一个中年人管一个婴儿叫小叔什么的……
“咳,我来拜见师尊,她老人家在吗?”齐平问。
中年道人想了想,说:“这个时辰应是在的。”
“多谢。”齐平进门,直奔鱼璇机的住处。
道人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终归没说什么。
……
不多时,齐平抵达荒颓的小院外。
说起来,他也来道院不少次了,真心感觉鱼璇机的住处最拉胯……
没有弟子打扫服侍就算了,整个院子也小,只有一条破狗……家徒四壁的感觉。
“师尊,弟子来探望您了!”齐平恭敬喊道。
“汪汪!”
果然,金黄色的柴犬第一个应声,然后一路迈着小短腿跑过来,用脑袋顶开院门。
瞅了他一眼,然后打了个喷嚏,狗脸上带着人性化的忧愁。
“呃,师尊在吗?”齐平很客气地低头询问。
阿柴叹了口气,耷拉着耳朵,转头回院子去了,尾巴拖在地上。
“……”齐平一头雾水,心说咋了,你个狗叹个啥气。
想了想,他还是迈步进了院子,又喊了声,没得到回应,但隐约听到楼上有笑声,然后突然又成了呜呜的哭声。
齐平毛骨悚然,有点打退堂鼓,但又担心出事,想了想,他看向阿柴:“师尊没事吧。”
柴犬趴在一块破木板上,将狗头放在短短的前腿上,趴着长长吐出一口气,一副伤感模样。
“……”齐平犹豫半晌,还是一咬牙,推开了虚掩的房门,然后踩着楼梯,小心翼翼上了二楼。
“师尊,弟子上来了。”
“哈哈哈,呜呜呜。”
“师尊,弟子要进来了。”
“呜呜呜,哈哈哈。”
“……”
齐平心一横,推开二楼的门,旋即,一股浓烈的酒气喷了他一脸。
只见,宽敞空荡的二楼内,轻纱垂挂,地板上,堆满了密密麻麻的酒坛,粗略望去,有数百个,都堆到了门口。
只是大多已经空了,剑眉星目,仙姿绝颜的便宜师尊躺在一堆酒坛里。
衣衫不整,满脸酡红,白腻的胸口衣衫被酒水打湿,黑发披洒,抱着一个大坛子,吨吨吨喝了口,放声大笑:
“醉酒当歌,人生几何……哈哈哈……”
然后,捂着脸痛哭失声,泪流满面。
齐平目瞪狗呆。
“乖徒儿,你来了。”鱼璇机醉眼望见他,忽然又娇憨地笑了起来,如娇憨少女,“刷”地站起身,冷笑出声,似疯批美人。
一步便来到近前,将酒坛往齐平手里一塞:“喝!喝个痛快!日子不过了!”
“师尊……你……”齐平张了张嘴。
“嗝!”鱼璇机打了个酒嗝,然后抱住他,泪流满面:
“破产了,我破产了,考核完不成,酒池也要被道院罚走了,我完蛋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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