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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一十九章 “还原”(求订阅月票)
    大半年前,齐平第一次于河宴遇见左护法时,他还只是个普通人,当时,莫说三境,便是半步引气的捕头,都不是他能战胜的。

    在那个雨天,当黑云压下河宴城,他只能谨小慎微,趴在屋顶上,被压的抬不起头来,瑟瑟发抖。

    那个时候,两人间的鸿沟无比巨大。

    神通便已是齐平抬头所能望见,最高的山峰。

    然后,他跌跌撞撞进了京都,遇到了许多事,也经历了许多次生死。

    当二人再次因缘际会,于此相遇,他欣慰地发现,站在对面的人已经不再需要仰望了。

    ……

    “很不巧呢,神通……我也是啊。”

    小院中,当齐平笑着,用很轻柔的语气,说出这句惊心动魄的话来。

    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院中的几名重伤的武师,呆愣在原地,一手按着崩塌的气海,同时难以置信地望向场中二人。

    似乎,想要求证什么。

    厢房内,病榻上,穿着夜行衣,长发用红头绳扎起的蓉姑娘绝望愧疚的脸上,浮现出难以抑制的愕然。

    她瞪圆了眼睛,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幻听?

    还是玩笑?

    他……说自己是……三境神通?

    可传言中,不是说,只是洗髓吗……莫非传言是假的,可若本就是神通,如何能参与棋战?

    除非,是另外一个可能……一个更令匪夷所思的可能。

    “不……不……可能。”突然,左护法那张彩绘的鬼面具下,传出尖细的叫声:“你不可能是,不可能的。”

    他不相信,倘若对方是三境,当日在天剑山庄,岂会……等等。

    左护法突然愣了下,意识到了什么,失声道:“你刚晋级!?”

    只有一個可能,便是与曹园的一战,帮助对方迈过了最后的门槛,神魂与躯体完成了蜕变与融合。

    齐平笑容平淡:“恭喜,猜对了,可惜没有奖。”

    左护法心头猛地一沉,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对方为何并不畏惧,他沉默了下,突然冷声道:

    “晋级又如何,你一个区区新晋神通,真以为就可以击败我?”

    冷静下来后,他找回了自信。

    齐平很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有道理。可我是新晋,你呢?你的伤还没有好吧,不要否认,同为三境,我能感觉到。”

    他指了指自己的头。

    一股无形的神识,早已弥漫开,笼罩整个院子,任何的风吹草动,皆瞒不过他。

    而他身上的封印气息的符箓,却能瞒过左护法。

    左护法沉默下来,是的,他的伤的确尚未恢复,到了三境层次,躯体的伤势很容易恢复,但当日,四先生却将他的神魂重创。

    这些日子,虽始终在休养,但也只恢复了部分,此刻的他,远不如全盛时期。

    一方新晋,一方伤势未愈,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一念至此,左护法不再废话,他终于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准备用全部的力量,来应对这场较量。

    “呜呜……”

    忽而,风起,他灰扑扑的袍子下,开始有血气弥漫开,向四周艰难地扩散,旋即,那种如坠泥沼的感觉,大为减轻。

    他不知道齐平的“神通”是什么,但既然能令他躯体沉重,动作缓慢,想来也许与“力”有关。

    想着,清脆的拔刀声出现,一柄缭绕血气的小刀握在手中。

    齐平脸色平静地凝视着他,垂下的右手里,只有一柄凡铁匕首。

    院中,一下静了。

    无论是莲蓉,亦或者几名重伤的武师,都屏住了呼吸,一眼不眨地望向这场决定他们命运的交手。

    然后突然又想到,若是战斗余波席卷开,他们如何能幸免?

    而接下来的发生的一幕,却让他们突然明白,这些担心都全无必要。

    左护法身上开始分出一个个黑影分身,争相恐后地朝齐平冲来,而齐平却只是微微蹙眉:

    “回去。”

    时光力量奔涌。

    在人们注视下,那一个个,已经散开的黑影,突然原路返回,重新汇入左护法体内。

    继而,这位三境修士,突然惊骇地发现,自己的力量开始消退,体内的真元凭空消失,本来已经愈合的伤口,重新崩开。

    “啊!”他突然惨叫一声,识海内,黯淡的神魂上浮现裂纹,并且开始不断恶化。

    “噗!”一口鲜血喷出,他死死盯着齐平:“这是什么神通?!”

    他不理解,为何本来愈合的伤势,突然恶化,只是这一个瞬间,他的身体状况几乎回退到了刚被四先生重伤那时。

    这种力量,他闻所未闻。

    这一刻,他心中升起强烈的恐惧,知道不能再等,身上血气猛然炸开,整个人疾速朝齐平冲去,手中刀笔直朝前方一刺。

    然而,他愈靠近齐平,动作越慢,本该拉出残影的速度,却仿佛慢放的电影。

    这一刻,在旁观者眼中,庭院中出现了无比诡异的一幕,一袭灰衣动作缓慢地持刀前冲。

    而站在厢房门口,屋檐下的齐平,则缓缓抬起了一根手指。

    他的速度同样极为缓慢,脸色肉眼可见地发白,额头有汗液沁出,仿佛……这一根手指,有万钧之重。

    只是抬起,便耗费了他极大的气力。

    与此同时,他身周数米范围,开始一点点亮了起来,黑夜仿佛在倒退。

    终于,他一指点在了刀尖上,继而,那柄缭绕血气的法器短刀,突然肉眼可见地……腐朽!

    附着其上的血气散去,光亮的刀刃开始黯淡、粗糙、变形……继而,转为红热。

    不,不是腐朽,而是“还原”!

    这一刻,随着齐平手指的触及,这把刀飞快从一件法器,还原为炉中红热的刀胚!

    近在咫尺的鬼面具后,左护法一双眼眸终于流露出惊恐的情绪。

    他终于明白了,齐平的“本命神通”是什么。

    “不……”他缓缓吐出一个字,突然丢下了佩刀,整个人转身遁逃,这一刻,他放弃了战斗。

    只想逃走,离开这个地方。

    齐平额头大滴大滴汗液掉落,气海内的“雪山”在不断崩塌,那是疯狂消耗的真元。

    显然,发动这门神通,于他而言,也是极大的负担。

    然而他的脸上却只有平静,迈出一步,将匕首凿进了左护法的后背。

    并没有真元罡气的阻隔,匕首轻而易举刺入血肉,然后狠狠向下一拉。

    “嗤……”

    裂帛声响起,一条狰狞可怕,深可入骨的伤口,赫然浮现。

    左护法眼前一黑,真元运转,神通境界的躯体开始飞快地愈合。

    齐平皱了下眉头,于是,那瞬间愈合的伤口,又重新崩开,再愈合、再崩开……

    仿佛两种力量在拉扯,而这时候,一枚金色的“封”字神符倏然放大,烙印在这具躯体上。

    愈合的速度瞬间停滞,齐平趁机将匕首凿入心脏。

    左护法惨叫一声,突然发狠,眼眶中流淌出两条血泪,蓦然,一道虚幻的神魂自天灵飞出。

    身体蓦然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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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极大的恐惧下,他抛掉了肉身,以神魂方式朝天空飞去。

    而就在他飞出齐平身周十米范围后,神魂蓦然一轻,速度恢复如常。

    非但如此,他惊愕地发现,自己虚幻黯淡,布满裂纹的神魂,瞬间恢复。

    “还原”失效!

    他仿佛明白了,停顿在半空,突然暴怒地转回头来,想要重新回到肉身。

    他知道了,只要让肉身离开齐平神通的范围,就可以恢复力量。

    那“还原”的力量,是暂时的。

    然而,他明白的已经晚了,当他转回头来,便看到齐平已经丢下了匕首,抬起手臂,朝着他轻轻一握。

    继而,一柄黑沉狭长的大狙浮现。

    地阶法器,鹰击。

    三境修士肉身强大,但神魂孱弱,一旦离体,与阴魂无异。

    “再见。”齐平嘴唇翕动,露出笑容,黑洞洞的枪口蓦然亮起一团璀璨的金光,一枚灌注了神通修士力量的“元气弹”凝聚。

    “砰!”

    “不……”左护法神魂避之不及,被准确命中,孱弱的阴魂在至阳的力量下,如冰雪般消融。

    生命的最后,只炸开一团璀璨的光辉,如同烟花,于小镇夜空绽放。

    一位神通,就此陨落。

    ……

    “轰!”

    当爆炸声响起,镇民们纷纷惊醒。

    湖畔胡同里,崔大娘一家,披着衣裳,推开屋门,聚集在庭院中,旋即愕然望见,一抹“烟花”朝天空激射,炸开。

    “咋了。”老妇人心惊,有些慌张。

    儿子儿媳亦面露不解,朝院子外头走,突然听到马蹄如雷,自远处而来。

    “官兵!好多官兵过去了!”

    惊呼声里,老妇人紧张地凑过去,果然望见,青冥夜色下,一大堆手持火把,佩刀披甲的官兵骑着高头大马,涌过街巷,朝光亮处疾驰。

    “出什么事了?”

    “那好像是……蓉姑娘家的方向。”

    崔大娘一呆,突然说:“你俩回屋,娘去看看。”

    ……

    薛家院子里,房间中蜡烛灯光亮起,薛家夫妇走出房间,望了那长久地,停在夜空中,缓缓黯淡的“烟花”,有些愣神。

    “出什么事了。”

    “回屋,别管闲事。”妇人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青牛呢。”

    不多时,发现了儿子失踪的夫妇套上衣服,急匆匆跑出院子。

    而整个小镇中,也有越来越多的人,走了出来,朝蓉姑娘住处赶去。

    ……

    镇外,一座供奉山神的庙宇前。

    一道披着斗笠的身影,静静站在黑暗中,饶有兴趣地凝视着亮光升起的地方。

    忽而,阴云移开,月光洒落,显露出斗笠下一个老者的面容,微风拂过,他黑白间杂的头发轻轻抖动。

    沉淀着岁月的眸光中,带着些许惊叹的意味:“果然。”

    说着,道门首座转身,一步迈出,消失不见。

    既已入神通,这边也便没有继续关照的必要了。

    ……

    “快!”

    奔马上,一身锦衣的裴少卿按着刀,心急如焚,他们清扫了镇外的土匪,也得知了情况。

    虽然与想象中有些差异,不大明白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一行人仍旧悍然冲入了镇内。

    便望见了升起的“烟花”,与寻常人察觉不到,修行者却感知深刻的,席卷过整个镇子的,紊乱的元气。

    “神通?”裴少卿呢喃着,有些困惑。

    他突然有点不确定了,没有房倒屋塌,地动山摇般的动静,但那席卷四方的元气,却绝非洗髓境能掀起的。

    可……为什么……

    迷惑中,他策马终于抵达那个庭院外,正看到一个脑子不大灵光的少年,跌坐在院门口,瞪圆了眼睛,仿佛被院中的一幕惊呆了:

    “向哥?……”

    他有点不确定了。

    “让开!”裴少卿大喝,弃马抽刀,带着身后一大群官兵冲入院子,然后愣住。

    只见,小院中横七竖八,躺着一具尸体。

    四个放弃抵抗,被封印住的武师。

    一个坐在厢房床榻上,神情复杂的,穿着夜行衣的女子。

    以及……

    “齐兄!”裴少卿惊喜道。

    齐平正坐在房檐下,一张木椅中,他脸色有些苍白,把玩着一柄从左护法身上搜刮来的“梭子”。

    听到马蹄声逼近,不禁扬起眉头,等望见裴少卿,意外了下,露出笑容:

    “你们来了。”

    裴少卿喉结滚动,鼻子一酸,难掩喜色。

    他身后,大群手持火把,杀气腾腾的官差跪倒行礼:

    “卑职奉知府之命,恭请大人回城!”

    声震如雷。

    门外,薛青牛一个激灵,而这时候,从远处聚集而来的镇民们也都抵达,望着这一幕,仿佛明白了什么。

    崔大娘吓了一跳,心想,那个蓉姑娘救回的后生,原来是个大人物。

    ……

    越州城外,运河之上,一艘商船劈波斩浪。

    清晨,当红日升起,照亮宽阔河面,穿着长袍马褂,头戴小帽的范贰掀开帘子,从船舱中走上甲板。

    “掌柜的,前头就是越州城了。”

    武夫向隆迈步走来,身后跟着沉默寡言的大郎,与嘴角带笑的二郎。

    范贰笑着颔首:“在水上飘了这么久,终于到了,稍后进城,先去府衙与东家汇合。”

    一路上,他们并没有遇到返京的官船,所以笃定齐平应该还在这边办案。

    “这吴越之地,吴家势力最大,我们想要做生意,说不得,还要与国公府搞好关系,也许还得东家出面。”跟着过来的“副总编”说道。

    范贰此番带了一波人马过来,大有一展宏图的抱负。

    然而,当船只驶入码头,众人刚上岸,便得到了两个重磅消息。

    其一,越国公死了。

    其二,齐平……失踪了。

    范贰笑容消失,浑身冰冷,如坠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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