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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314:论道
    谢王孙道:“你没有见过燕十三。”

    谢晓峰道:“是。”

    他从来没有见过燕十三,却知道燕十三有十三招剑法,毒辣锋利,世上至今没有人能破解抵挡。

    谢王孙道:“我见过。”

    房间里一时陷入安静,谢晓峰没再说话,谢王孙也看着他没有说话。

    谢王孙忽然拉住他的手拍了拍,“等伤养好了,你能不能破去那一剑?”

    谢晓峰的天赋无人能及,根本没有人能比。

    他六岁就能解剑谱,任何剑法在他眼里都可以拆解出来。

    “能!”

    谢晓峰道。

    谢晓峰的眼睛渐渐有神,他道:“那是十三招剑法外的第十四式变化,我以为我破不了,但是那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我已想到破法。”

    “那就好。”谢王孙说。

    谢王孙忽然站了起来,“好好养伤吧,一次失败并不可怕,相反,它能使你变得更强,等伱养好伤,依旧还是神剑山庄的三少爷,只是不要再做那些让人看笑话的事了。”

    谢晓峰眼睛望向窗外,眸底深处忽然露出痛苦,他没有出声。

    他想到了什么?-

    青山,绿水,孤舟。

    一叶孤舟,孤舟上有只小小的红泥火炉,闪动着火光。

    船头坐着一个人,青斗笠、绿蓑衣、鬓角已花白。

    河水汩汩流动,河面上面有薄薄的雾如烟。

    一叶孤舟,一炉弱火,还有一个孤独的人。

    船靠在岸边,仿佛等待着有缘的客人前来,摆渡一程。

    雾影朦胧。

    任谁都想不到,这么一个孤寂的渔翁,竟是昔年的夺命剑客燕十三。

    他的生命仿佛随着剑一同沉入绿水湖,而留下的,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躯壳。

    芦苇在荡。

    有客。

    “谢晓峰败了。”

    原本以为自己不会再有什么心绪波动的燕十三,在听见这句话时,迟钝的眸子动了动。

    “谢晓峰早已死了。”船上人说。

    “假死脱身而已。”

    他看向眼前站在岸上芦苇边的人。

    红衣,斗笠,细雨。

    那是两个风格不同的女人,说话的人一身红衣,她身后一个绿衣女子在用草编织花环。

    “他败在了夺命剑法下。”

    顾长生拂了拂衣衫,她也没想到,燕十三会衰老的这么快,仅仅将近一年,他双鬓已有白发,再不复上神剑山庄时的意气风发。

    若是过七年,岂不真的变成了一个老人?

    “夺命剑法?”船上人问。

    “第十四剑。”顾长生说。

    船上人摇头道:“我只传授过一个人,也许十年后,他可以悟出来第十四式变化,但是现在不行。”

    顾长生道:“昔年令尊于华山绝岭与夏侯飞山一战,用第十四式击败夏侯飞山,这二十年来,他一直在研究如何破去这套剑法。”

    她随手折了一根芦苇,细细的芦苇在手中轻晃,那根芦苇缓缓向前刺出,下一刻起风了。

    飘飞的碎屑落在地上,她手中重新变得空空如也。

    船上的人点点头,过片刻忽然道:“这恐怕不够。”

    “对于第一次见识这套剑法的谢晓峰来说,勉强够。”

    “第二次,他就会想出破法了。”

    “有些人天生就是闪耀的。”顾长生道。

    “这一剑,你推演出来的?”

    “是。”

    船上人没有说话,顾长生拍了拍手,坐在一旁。

    “原本我以为你会很激动。”

    “如果是一年前,是的。”

    “唉……段十三。”顾长生叹了口气。

    如今的燕十三不是燕十三,而是段十三。

    他原本杀人的剑已沉湖,现在船里的,是十三把刀。

    十三把形式奇特,各种各样的刀,用来救人的刀。

    “击败谢晓峰的那个人,不会再拿剑了。”顾长生道。

    红泥,火炉。

    苦涩清冽的茶。

    红衣与蓑衣相对而坐。

    他们一直在交谈,偶尔会拿根芦苇在手里把玩,偶尔又会沉默着思索什么,拿起茶杯抿一口,继续交谈,仿佛多年不见的老朋友一般。

    江玉燕坐在河边钓鱼。

    细雨蒙蒙,将河面打出一个个圆形波纹。

    鱼没有钓到,但她享受的是这个过程。

    天渐渐暗了。

    江玉燕抬头看一眼,船舱里桌上不知何时摆了一个黑色的皮匣,皮匣扁而平,看起来非常陈旧。里面闪着青色的光芒。

    刀锋的光芒。

    十三把刀。

    有的弯如钩镰,有的带有锯齿,有的狭长,有的弯曲,它们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刀锋都很薄,薄而锐利。

    话题已由剑转医。

    燕十三说话的时候变少,沉思的时候更多。

    他是个‘外科’医生,对经脉等虽然也有了解,却不如眼前这个人。

    围炉夜话。

    江玉燕终于钓上来了一条鱼,拿在手里看了看后,又放回了河里。

    她拍拍手,双脚浸在水里,吹着晚间徐徐凉风,碎发拂过脸颊,忽然感受到一股由衷的宁静。

    从晨间坐到夜晚,终于,顾长生起身了。

    燕十三收起了茶具,收起了皮匣,看顾长生跳下船,走到同伴身边蹲下身子,像个亲密的姐姐一样,用裙摆帮她擦干净双脚,拉她起来,然后摆摆手。

    “做剑客和做医者,哪一个更好?”她忽然停住脚步,问了一句。

    燕十三想了想。

    “敌人血花挥洒的那一瞬间,和救人一命的时候,它们的感觉是一样的。”

    “是掌控生命的感觉吗?”

    “大概……也许,它能让人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那一剑创出来时,我还会来的。”

    没再说话,两个人走过芦苇,在夜色中慢慢远去。

    仿佛从没人来过,船依旧是船,一叶孤舟,舟上一灯如豆。

    燕十三坐在船头,身子随着船身轻晃,他遥望着夜空。

    天亮了。阳光普照,大地辉煌。

    天黑了。

    月光皎洁,繁星在天。

    芦苇丛里的草木芬芳被清风送过来,已近夏天。

    那仿佛是个梦。

    红衣女人坐在河边,与他论剑。

    论医。

    论江湖。

    一壶清茶,倒满了红尘。

    这个不知来历的女人,仿佛对所有都很精通,尤其是其精湛的内家医术,行气方法,他从未在江湖中听闻过这号人,却毫不怀疑,这是一个奇人。

    河水流动,孤舟在水上飘荡。

    他转过身,一双疲倦衰老的眼睛,竟变得说不出的明亮,就像是秋夜里的星光。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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