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顾长生整理好了衣服,站在窗前静静看着。
今晚又是一个月圆之夜,天已经寒了,连带月光也显得清清冷冷的。
巅峰一战的余波渐渐散去,太和殿的屋顶也早已修复如初,除了皇帝寝宫的柱子上还留有一道剑痕,其余的像是从没发生过。
江湖莫名显得有点沉寂了一段时间,初冬的时候,南王被抄家,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从开始到结束,也没掀起多大的波澜,影响控制在很小的范围内。
南海飞仙岛则一直没有迎回它的主人,有人说在关外看见过叶孤城的身影,不知真假,只被当作传言。
找西门吹雪寻仇的人很多,死掉的人也很多,只有真正面对了那个男人,他们才知道,一根筷子也可以使出他们难以招架的招式,仿佛化为利剑。
不用剑的西门吹雪虽然已显沧桑,却依旧很强。
这让江湖人心中惶然,这么强都被人用剑击败了,那个高手究竟有多强?
没有人知道。
和孙秀青依旧年轻的面貌比起来,西门吹雪像是大了她许多,原本乌黑的头发现在夹杂着斑白,人也不再是冷漠无情的模样,而是平静,平静如他手里的白水。
孙秀青产子后就离开了万梅山庄,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身为峨眉曾经的‘三英四秀’之一,若有意隐匿踪迹,自保没有什么问题。
万梅山庄又剩下西门吹雪独自一人,品味着寂寞,面对满山坡的鲜花,静静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孙秀青知道,他想要拿回自己的剑,拿回失去的东西。
他的剑挂在墙上,自陆小凤送回来,孙秀青挂上墙之后,他一次也没有碰过,甚至没有看过一眼。
夏日炎热,万梅山庄却在清风中有一抹凉意,风里混杂着鲜花的淡淡芬芳。
这期间陆小凤只来过一次,他没有别的朋友,除陆小凤外,登门的无一不是仇人——确切说有两个例外。
那是两个年轻人,说什么西门大侠你不用剑了,不如收我们当弟子,等我们剑法大成,去找那个人报仇。
陆小凤听闻此事后哭笑不得,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
没有问那两个人的结果,陆小凤知道,西门吹雪还没有被打败,依旧醉心于剑道。
对剑道的狂热没有消失,只是深深埋在心底。西门吹雪如同经受过磨砺的宝剑,暂时的蒙尘,只是为了更好的绽放光华。
陆小凤想到那晚月下一战,那飞仙般的女子展现出来的实力,心里隐隐担心,他怕再来一次的话,西门吹雪会真的被击败了。
被击败,甚至死都不可怕,悲哀的是仍旧活着,余生却再拿不起剑。
江湖……
陆小凤叹息,他离开万梅山庄后,便去往了关外附近溜达,听闻有人在关外看见过叶孤城的踪迹,他就想去看看。
如果让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互相印证提升剑道,会怎么样?
陆小凤忽然冒出这个念头,旋即感觉自己可笑,这个想法可笑。
只不过可笑归可笑,他倒是认真想了一下西门吹雪若是学会天外飞仙的一剑,会何等实力——再想一想那个女子,顿时心思又淡了。
关外的人并不容易找,陆小凤没有找到叶孤城,却碰到了一个公子哥儿,名叫方玉飞。
银鹞子方玉飞。
在这靠近关外的地方小有名气。
有人说他是个花花公子,吃喝嫖赌样样不差,轻功也不错,有人说他是个采花贼,相貌堂堂却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前者还靠谱,后者就是无稽之谈了。
因为他是个花花公子不假,而想要女人,只要勾勾手指就有了,根本用不着半夜采花。
钱不缺,相貌不缺,功夫不缺,权势也有,怎么可能去做采花贼呢?
而方玉飞常在的地方,则是一个赌坊。
银钩赌坊。
银钩赌坊是个很奢侈的地方,随时为各式各样奢侈的人,准备着各式各样奢侈的享受。
赌坊里最不缺的是什么?赌鬼。
除了赌鬼之外,那便是美酒、与美人。
陆小凤很喜欢美酒,也喜欢美人。
大家都知道他是一个浪子。
流浪是一种病,想治好不容易,想染上同样不容易,没有谁会一夜间变成浪子,如果有的话,那一定有特别的原因。
陆小凤十七岁那年遇到过伤心的几乎要跳河的事,那时他就已成了浪子。
浪子一向不愿意虐待自己,因为这世界上唯一能照顾他的人,就是他自己。
遇到烦心事还一直去想,何尝不是一种虐待?
所以他在赌坊里很快乐,一切烦恼仿佛都抛去了,这便是他能一直快活的原因,他并没有赌瘾,只是用这一件事去抚平另一件事而已,常遇烦恼的他,早已学会怎样摆平烦恼。
赌坊是一个好地方,酒是一个好东西,美人更是让人感到开心。
夜,秋夜,残秋。
门外银钩在秋风下微微晃动。
本以为能在这里好好玩到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陆小凤喝酒微醺中却看见了两个人,两个女人。
两个极美的女人。
他的酒意瞬间清醒了一大半。
去年九月十五的一战还历历在目,他怎能忘记这个击败了西门吹雪的女人?
“真巧。”白衣女人朝他道。
陆小凤道:“是很巧。”
虽然这个白衣女人并不是击败西门吹雪的那个,陆小凤还是认出来了,旁边那个一身黑衣的是紫禁之巅那个女人。
那么击败天外飞仙的人,就是眼前这个了。
陆小凤忽然发现自己见了她们好几次,却还不知道她们的名字。
这实在是件奇怪的事,江湖上几乎没有人知道她们的名字,她们去年所做的事却被所有人都知晓——
败西门吹雪,破天外飞仙。
陆小凤将心头那怪异的感觉拂去,正要再说话,却见那女子已转向别处,并没有和他继续说话的意思。
瞧见她随手下了个注,陆小凤从兜里摸出几块银子扔到赌桌上,刚好落在大的那边,那女子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并没有赌徒常有的那种情绪。
她不是来赌钱的。
陆小凤同样不是来赌钱的,在一众赌徒里仿佛局外人的感觉,让他一眼便看了出来。
“开!”
喧闹声中,宝匣掀开,三粒骰子加起来才七点。
“七点小!吃大赔小!”
陆小凤的银子被收走了,那个女人则多了一块银子,随手一弹,弹到旁边黑衣女子手里,黑衣女子笑眯眯地收下了。
“你运气不太好。”顾长生对陆小凤说道。
“谁说的?我运气一向很好!”
陆小凤不服气。
再扔上一块碎银,依然压‘大’。
顾长生也扔上一块。
这次三粒骰子加起来有了八点,依然是小。
江玉燕手里又多了一块银子。
连压七把,最大的竟没有超过八点,陆小凤像是见了鬼,以他的身手没有察觉到有人作弊的迹象,纯粹就是运气而已。
第八次总算开了一把大,陆小凤喜笑颜开,正要说什么,却见那白衣女子拍拍手已准备离开了。
一块碎银,输掉就走么?陆小凤怔了一下。
“你运气不太好。”顾长生又对他说道。
陆小凤的脸抽动了一下,八把七负,确实算不得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