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是手擀出来的面。
葱是切碎白绿相间的小香葱。
热气腾腾的面里再滴两滴香油,窝上一颗鸡蛋。
光闻香气就让江玉燕胃口大开。
原本只是有点饿,一大碗下去竟然还有点不饱。
江玉燕满足地摸摸肚子,擦拭一下嘴唇,惊奇地看顾长生。
顾长生手艺不错她知道。
但能把一碗如此简单的素面煮成这种味道,实在是有一种简朴之极的美。
吃饱喝足,顾长生交代了林子两句,便回后院了。
在后院里拔出长剑,和江玉燕交手,一者沉稳大气,一者飘逸灵动,切磋不分胜负,待两人累了,江玉燕喘息靠在一旁,顾长生收剑闭目,回想刚刚的交手细节。
她的剑法路子与江玉燕不同,没有那么迅捷刁钻,却料敌先机,封死对方退路,让对方避无可避。
同样是天地五绝手稿中的剑法,精妙异常,两人互相交手,也能互相学习对方剑法中的长处。
两人交手时。
林子和另一个伙计待在客栈里,还在讨论她们刚刚吃的啥面这么香。
“你吃过吗?”
“我哪吃过,咱们厨子也不会做。”
“唉。”
林子可惜的叹了口气,大掌柜给二掌柜做的,他们只能看看而已,此时后院隐约传来兵器交击的声音,他们对视一眼,不知道为啥经常会有打架的声音,也不敢说,也不敢问。
可能这就是江湖人吧。
倒是那两个蓝布衣裤的憨憨,挖了几天酒窖挖上瘾了,每天都不用催,自己起床吃点东西就去挖,晚上天黑了就休息。
有时还看见他们在找平线,认真无比,生怕把酒窖的墙挖成斜的。
“你说大掌柜和二掌柜是姐妹吗?看着不像啊。”伙计压低声音道。
“你管人家是不是亲的,关你什么事。”林子没好气儿的道。
“就是……就是……”
伙计挠挠头,有时候会感觉有点怪怪的,就是说不上来哪里怪,他想了想也不说话了,江湖人嘛,哪是他们跑堂伙计可以理解的。
话题很快转到巷尾半掩们的寡妇身上,人家一个寡妇,丈夫不在了,也没个好生计,就全靠他们过活呢。
这么一想,自己多少也是个善人。
底层有底层自己的活法,林子和伙计低声谈论着寡妇,遇到客人进来招呼一声,便各忙各的事去了。
夜色深沉。
一轮明月挂在天空,银辉洒遍了这座小小的城镇。
昆仑山玉龙峰下,大部分时间都笼罩着阴森凄迷的云雾。
恶人谷的月光自然没有那么亮。
已然入夜,万春流却还在照看着一个小炉子,赤着上身,手拿一把蒲扇,轻轻朝着炉火扇风,对炉上罐子里散发的难闻气味好似闻不到。
扇了一会儿火,心中估算着时间,他揭开盖子,又朝罐里放进去了两种草药。
在他这间大屋子的后面,还有三间小屋,却是他的‘病房’,除了他会进去外,便只有‘病人’才能进。
屋里黑漆漆的没有亮灯,里面也安静无比,待药汁熬好了,万春流端了一个精致的小碗,小心翼翼地去了左边那间小屋,片刻后屋里才亮起一盏油灯。
小屋角落的一个竹床上,盘腿坐着一个人,一个大汉,一个一动不动的大汉。
万春流关好门,小心翼翼地用羹勺将药水喂进大汉的嘴里,却还是有一些从大汉嘴角漏出来,顺着脖子流到赤着的上身,万春流也不觉烦,只是用布擦拭一下,便继续喂他。
这药本就是按常量的多一些熬的,将一碗慢慢都喂完之后,万春流出了口气,好像很累一般,瘦小精悍的身子微微佝起,委顿在旁边的椅子上。
大汉自然是燕南天。
这些年来,他想尽了办法医治,燕南天却依旧是这副活死人状态,别说是动了,就连睫毛都没颤过一下。
燕南天十四经脉已毁其八,能吊着一口气已是当年武学修为无比深厚的结果。
“唉……”
万春流摇了摇头,叹息一声,用手撑起身子,从椅子上站起来吹熄油灯,略带蹒跚地带上门回去休息了。
他却是没看见,关门的时候燕南天的喉咙轻轻抽动一下,仿佛在吞咽卡在嗓子里的药汁。
十几年前带着还是婴儿的江小鱼与一口棺木独闯恶人谷,实在托大了,被人利用江枫夫妇的尸首和孩子生生困到如今,成了一个废人。
-
江玉燕已去睡了,顾长生站在院里,望着满天星斗,不知在想什么。
低头,真气运转至手掌,气力合一,一掌拍向旁边墙壁。
砰的一声灰尘四起。
屋里亮起了灯,不多时,江玉燕披件衣服打开门朝外瞧。
“没事吧?”
“无事。”
顾长生摇了摇头,江玉燕拍着嘴又回去睡了。
打了两桶水进屋擦拭一下身体,冲洗一番,换上宽松的袍子,江玉燕不满地睁开眼看她动作。
“吵人清梦。”
“梦到什么了?”
“梦到院里的山楂开花了。”
“才种下去就想着开花,芽都没发。”顾长生轻笑着躺下了。
隔天醒来,江玉燕瞧着墙上的掌印琢磨,“你打的?”她回头问。顾长生点点头,见江玉燕也跃跃欲试,拦住她道:“你再来一掌,墙该塌了。”
江玉燕熄了心思,暗暗估量那一掌的功力。内功入门之后,便不用刻意去修炼,而是日常习武的一招一式俱会消耗内力,以此缓慢增长,一般来说,并没有速成的办法。
只是有些人经脉天赋异禀,习武之时内力流转的快些,便增长的快些,有些人天资愚钝,内力运转晦涩,甚至容易走岔了气,反而伤身。
她与顾长生皆是每日早课晚课勤耕不辍,平时想到什么关键诀窍也会立刻去练习一番,剩下的时间都是静静思索五绝神功里的难点,内力倒是没有落下来,实力每天都在积累。
此时清晨,两人站在院里一个东一个西,互不干扰地各自练了几轮剑法,她们一个眉眼如画,出剑轻灵无比;一个英姿飒爽,一招一式干净利落。
若是有人在旁,定会鼓掌叫好。
如此场景,日日在这后院上演,可惜没有人可以站在一旁观看。
收剑吐息,江玉燕额头上没有多少汗水,只是呼吸稍快而已,顾长生也是一样。
两人一前一后入了客栈前堂,随着‘大掌柜’‘二掌柜’的招呼,落座食用早餐。
今天是发工钱的日子,顾长生算好了账,江玉燕拿出碎银和铜钱,一个一个给他们发下去,看他们高兴的样子,自己也觉得愉快。
“林子,就没想过成个家什么的呢?”见林子拿到钱又在琢磨去找那半掩门的寡妇,江玉燕随口问道。
林子一愣,笑道:“二掌柜的说笑了,我这样子哪有姑娘看得上。”
“要是真喜欢那个寡妇,也可以考虑考虑。”江玉燕也笑道。
林子闻言一琢磨,嘶……
江玉燕却没再管他了,见到挖酒窖的两个蓝布衣裤壮汉也排在后面,奇怪的看向顾长生,她不记得这两个人也要发工钱。
顾长生也摸了摸发梢,奇怪道:“你俩在这儿干什么?”
大蓝怔了一下,牙齿漏着风道:“不是发工钱吗?”
“那是给他们发工钱,你们吃住都在这儿,发什么工钱?”
“可他们吃住也都在这儿……”大蓝有点不解,隐隐还有点委屈。
顾长生又怔了怔,是这个道理,但……
“算了算了,发一点吧。”顾长生摆摆手,让江玉燕给他们哥俩发了几个铜子儿。
——俩人还没干够半个月,也没办法给太多。
蓝衣布裤的两个汉子握着铜子,看上去没一点不愉快,脚步轻快地又去后面挖酒窖了。
“俩夯货……”
江玉燕和顾长生都看着好笑,到现在还不知道这俩人的名字。
“是不是你给他们出的主意?”顾长生忽然转向林子道。
林子语塞了一下,低头道:“酒窖挖完还要布置,来了酒也要搬运,我便劝他们留下来当个伙计也不错,而且他们二人也练过一些把式,遇到不开眼的混混也不能总是劳您两位出手……”
一番话也是说的在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