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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9章 是不是梦
    “再也没回去看过了?”

    

    “刚开始时不敢回,等忍不住悄悄回去想再看一眼的时候家已经没了。”

    

    “是什么人干的?”

    

    “燕人。”

    

    阿沁也沉默了,周劼在一旁踌躇了两下,到底还是个十四岁的少年,嘴里藏不住话心里也藏不住事。

    

    “校尉,他们说你是燕人,是真的吗?”

    

    阿沁并没有立即回答,周劼见阿沁没说话,赶忙摆了摆手,“一定不会的,你怎么回事燕人呢。”

    

    “我父亲是燕人,母亲是汉人,我也确实是与勒穆托有联系。”

    

    “什么?”

    

    周劼瞪大了双眼,往后退了两步,“你,你怎么会和燕人在一起!”

    

    阿沁沉默了许久,“这嘉峪关的粮食是靠着他得来了,今年春种的谷子也是从那儿来的。”

    

    “可是他们是燕人,就算饿死我也不要吃燕人给的粮食!”

    

    周劼说完便跑了出去,阿沁枯坐在屋子里安静了许久,那堆折子被晚风吹过,一页一页的被风拂过,桌子上很快就留下一层细沙。

    

    直到她看到那墙外有个影子,才轻轻的唤了一声,“勒穆托。”

    

    墙外的影子逐渐消失,门被轻轻推开,“听说今日你杀人了,张梁特意和我说了这事,生怕你想不开。”

    

    “杀人这事果然不容易,即使知道这个人该死。”

    

    阿沁僵硬的肩膀这才慢慢放松下来,想起身给勒穆托倒杯茶水,这才发现坐太久了腿脚有些僵硬,起身时整个身子直直的往前一扑。

    

    头搁在勒穆托的肩膀上,身子借了三分力,这才站了起来。

    

    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事是真不容易。”

    

    勒穆托将她放回榻上,“这茶水也不必喝了,我今晚住你隔壁,若是做了噩梦敲声墙壁,我就过来。”

    

    阿沁伸出脖子看着隔壁那间还没修整好的小破屋,四处透着风,门还是原先住户留下的破门,底下全裂开了。

    

    嘉峪关晚上风大,那风往门缝一吹,鬼哭狼嚎似的,哪里能住人。

    

    “你去张梁那儿凑合住吧,这也没几间屋子能住人,等明儿个我让人过来把那门和窗户修修再说。”

    

    “以前行军的时候风餐露宿都是常事,这还有一间破屋足够了”,勒穆托并不以为意,出门将那马匹上包裹拿下来,看着上边尘土一堆,便拍了拍。

    

    阿沁这才注意到勒穆托身上也是一层沙土,“你这是刚到嘉峪关,最近是出了什么事吗?”

    

    “张梁给我写了封信,里边明里暗里都在讲自己现在不像个武官,天天搁在家长里短柴米油盐里快愁白了头,正好准格尔的事有仇西与许先生看着,所以我亲自过来一趟。”

    

    阿沁笑了笑,“这倒是没骗你,这嘉峪关现在与其说是个军营,还不如说是个灾民区,底下一堆人等着吃饭穿衣。上头也一堆人等着升官发财,个个跑来的都有些小心思,还有些江杰流派来捣乱的,真是千头万绪。”

    

    “若是有那么容易,这大旗也轮不到我们来扛,底下闹造反的个个都翻了天,这事我们明天再谈,你得好好睡一觉,明日还有一堆事要处理。”

    

    阿沁看着勒穆托,这才点了点头。

    

    回屋躺在塌上,一闭眼手上就是满满的鲜血,阿沁闭上一会儿又睁开眼睛。

    

    硬生生的熬着,听着外边的风声呼啸,扭头看了眼墙壁。

    

    伸出手想要敲一敲,可手伸到墙壁处又收了回来,慢慢的转过身面对着墙壁。

    

    隔壁突然响起了两声敲击声,阿沁犹豫着也回了两声。

    

    “若是睡不着,就想着这土地的事吧。”

    

    勒穆托的声音从隔壁屋子传来,阿沁听到后转身躺平,看着那黑漆漆的屋子顶。

    

    “这附近的土地都分完了,粮食如今是有剩下的,可我们本来预计够今年收成的,如今这样怕也是撑不到了。”

    

    一说到这嘉峪关的事,阿沁的心一下子就平静了下来,有一堆问题堆在那儿等着处理。

    

    “既然没法节流了,只能开源,平凉是个好地方。”

    

    阿沁一听平凉立马坐了起来,“平凉那儿的守军可是李克,你这么做不就是以卵击石?”

    

    “李克曾经也是迟将军的手下,想必与张梁也是有些交情,让他先去探探敌情。”

    

    “若是李克是个好说话的,张梁也不必在这焦头烂额了,你也不必巴巴的来这给我们收拾一堆烂摊子。”

    

    阿沁有些泄气,“张梁说那个李克是个油盐不进的家伙,说是武将其实就是个迂腐文人,只知道愚忠,当初迟将军被诬陷的时候也没开口说过一句,如今想要他让出平凉,只怕是比天还难!”

    

    “正是迂腐才有可能被劝降。”

    

    勒穆托此话一出,阿沁连坐都坐不住了,赶紧往下问。

    

    “这话怎么说?”

    

    “今日那些人的做法我们倒是可以学一学,我们的日子不好过,平凉的日子也不见得多好,听说江杰流今年定的赋税又多了一成,自太原发令到这平凉,至少要再加两层,再等等里边估计就要反了。”

    

    阿沁捏了捏拳头,“这五成赋税这么一搜刮去,再交上地租,地都白种了,甚至还得倒贴银子在里边,这李克当真能听上头的话,说加征税就加征税?”

    

    “他的宅邸都卖了在养着那群兵,地里种的粮食也散出去给百姓了,确实是个好将领,不然平凉早该造反了,现在也是个时机,明日你便随我到那平凉城内看看。”

    

    “好。”

    

    这么多日听到这么个好消息,阿沁心里的石头好像暂时落了地,可闭上眼睛仍旧是那个鲜血淋漓的场景,她又翻了个身。

    

    隔壁突然传出了笛子的声音,悠扬绵长就像蜿蜒的溪流一样,哗啦啦的流着流到了阿沁的心里。

    

    随着乐声阿沁的眼皮越来越沉重,不一会儿便进入了梦乡。

    

    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才悠悠醒转,见太阳已经升到一半了,猛地从床上跳了起来,匆匆忙忙的梳洗了一下,推开窗子看着隔壁门已经敞开着,里边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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