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奶奶敲了敲余圆的小脑袋,笑:「说什么胡话呢?你姐姐做的菜怎么可能苦?」
说着自己也夹了一片,随即愣在原地,同样皱起了眉。
确实……
苦。
她惊异地看向低着头默默挖着白饭的小姑娘,眸子里闪过一丝深意,「阿简?」
余简没抬头,似乎还沉浸在不知名的思绪中。
「姐姐!!」余圆小朋友愤怒了,他狠狠地推了推余简,「你到底怎么了?!」
发呆就算了,怎么连菜都失去了水准?!
「什么?」余简茫然抬头,对上两双忧心忡忡的眼眸。
余奶奶缓和了口气,说道:「阿简,你这腰花,是不是盐放多了?」
不可能啊!
余简在两人的注视下,尝了一片,又飞速地吐了出来,脸上写满了抱歉:「我重新去炒一盘。」
水池中,新鲜猪腰在流水的冲洗下,渐渐变得清爽白亮,水声又掩盖了门外祖孙俩的窃窃私语。
余圆:「姐姐怎么了?」
余奶奶:「等会你拐着弯探探她的口风。」
余圆:「奶奶为什么你不问?」
余奶奶:「你们年轻人才有共同话题嘛!」
余圆歪着脑袋思索着她话里话外的真实性,暗暗点了点头。成!这个家果然缺了他不行!
于是等到了要睡觉的时候,小朋友自觉主动抱着玩偶滚到了余简的床上,摆好倾听的姿势,拍了拍留出的空榻。
「来,跟你亲爱的弟弟说出烦恼。」
余简在房门处站了半天,终于被他人小鬼大的样子逗得露出了笑意,遂了他的愿并排躺下,关上了灯。
漆黑的夜里,姐弟俩相互无言。可是身边忽然出现的温暖源,却让余简这一刻莫名生出了些许……心安。
余圆睁着眼看了她很久,姐姐的侧脸在丝丝月光下,透出绝美的线条,他看得有些痴迷。渐渐地,一阵睡意袭来……
合上眼之际,他似乎又想起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咦——
不是说好来探听姐姐的心事吗??
……
年节气氛渐浓,余简却好似兴趣缺缺,整日里闷在房里不愿意出门。
余圆一看,也跟着闷闷不乐。
连带着跟胡同小伙伴玩耍的时候都虎着脸不吭声。
张美美小朋友现在已经是一年级的小队长了,戳了戳余圆肉嘟嘟的脸蛋,架起了气势:「余圆同学,你有什么烦恼吗?说出来大家一同给你想办法。」
余圆避开她的手,皱了皱眉,不说话。
张美美不甘心,转了个方向又对着他:「说嘛说嘛……」
「我姐姐也不知道怎么了……」余圆终于忍不住,一股脑儿跟小伙伴吐槽起来。
张美美听完,小手一拍:「这不就是老师说的压力大嘛!要释放,释放出来就没事了!」说得那是头头是道。
余圆:「怎么释放?」
张美美眼珠子一转,有了主意:「头先居委会奶奶说要在胡同里搞个街市,就在明天,你去给阿简姐姐报个名,明儿把她带出来一起玩玩。人多热闹,她玩得开心,肯定压力就释放了。」
余圆挑眉,这能行?
行不行呢……他还真去报名了。
结果听管事的奶奶说了半天,似懂非懂,咬了咬牙,手指一伸,指着小摊车说了:「就报这个!」
管事奶奶:「你确定?咱们胡同可有规定,报名了就不能缺席哦!」
余圆也不知道确定不确定,但他还是
重重点了点头。
于是,到了晚上,余简的桌上就出现了一张……胡同美食参赛表?
一看底下歪歪扭扭替代她签的名字,不是余圆小朋友还能有谁?!
还有一张隐藏在宣传册的纸条,同样用生涩的笔触写道:「姐姐,热闹就能开心了。」
余简眼色柔和了些,唇边露出淡淡的笑意。
是啊,余齐铭的威力,也该让他过去了。师傅对她的那份深沉的爱,她收到了,震撼了,便牢记在心底,就行了。
端揣着低落的情绪,也不能有任何的改变。
她还有自己需要追随的事,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翌日一大早,余简翻出了在杂物间堆放了很久的圆筒炉子。这是她去西市前无意中买下的,有道特殊的吃食,能用得上。
到了下午,胡同里渐渐人声攒动,大人孩子都从温暖的室内出来。居委会大妈们还另辟蹊径,找了辆小三轮,背上早就录好的宣传词,一边游走在胡同巷子里,一边摁下按钮唱起来。
余简的小摊边,已经围了一圈小毛头们,他们都是余圆的小伙伴,眼巴巴地过来捧场。
「乾州锅盔,大唐年间,乾陵修筑,工程浩大,工匠、民夫和士兵的一日三餐都很难解决。于是便有人将面粉制成饼皮,放入头盔里在火上烤熟……」余简给底下伸出成一排的小脑袋们解释。
「那饼子不是烂了吗?」张美美问。
烂?
怎么可能呢。面粉用了凉水和成略硬的面团,再把面团用擀面杖边压边折,反复压排出空气,直至面色光润。揪成小剂子后,还要再反复压排,最后才做成两公分后的饼坯。
饼子要先用铁锅烙,小火三翻六转烙至微鼓,再放入碳炉中烘烤。
出来的锅盔火色均匀,表面鼓起,馍馕酥脆,层次分明。
张美美是第一个拿到还冒着热气的锅盔,这个比她脸还要大的饼子不时地冒出沁人的香气,勾引着她赶紧吃上一口。
透着风的小牙齿轻轻咬下,先是硬碰硬的触感,一口,竟然没咬下来。她不免有些生气,紧接着又卯足劲咬下第二口,酥皮伴随着馕肉被撕扯出一大片,内里的热气汹涌而出,一下子就蒙住了她的眼。
锅盔面粉中被余简加入了白糖,酥皮层层叠叠,清爽甘甜,越嚼甜意越弄,却又丰而不厚,表皮的酥薄如纸,宛如轻纱,口感轻盈。里头的馕劲道又嚼劲,摩擦着牙齿,令人口吃生津。
不知不觉,小姑娘就一个人啃完了一整个锅盔,舔掉手指头残留的焦黄芝麻粒,响亮地打了一声饱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