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小菜,一盘子鲜煮饺子,都是是武国良爱吃的。等到一砂锅焖肉上桌,武国良更是露出了陶醉的神奇。
张华拘谨地坐下,有些放不开手脚。
武国良睨了他一眼,把筷子塞到他手里,眼睛一瞪:「以前你可没这么认生!哪回不是直接到我手里来抢吃的?」
张华脸红得都要滴出血来了,连连说:「那不是年纪小不懂事嘛……」
余简适时开口:「张师傅,您别客气。」
「叫什么张师傅,叫他华叔就得了!」
说完,武国良也不管他,迫不及待地掀开砂锅盖子,热气混着酒香扑鼻而来,令他瞬间口舌生津。
焖肉经过文、武两火交替煨制,色泽金黄,清香混合着糖分的甜味不断刺激着武国良的神经。
大手一伸,筷尖笔直地从肉块中间穿插而过,带出红亮的油润酱汁。猪肉经过烘烤,本就带上了焦香,再经过焖炖,更是酥烂醇香。
一口下去,味甜而香,瘦肉软烂,肥肉酥嫩,肉皮饱含着胶质的粉糯,醇香质厚。
还有余味中泛出的浓浓酒香,又根本吃不出一丝酒味。
「不错,真不错!」武国良赞叹着,紧跟着又吃了一块。
张华也在品尝这百花酒焖肉。江南地区的菜式他也吃过不少,这又是一道传统名菜,自然也曾品尝过。只是这般极佳的风味,非几十年厨艺不得,令他不由地重新正视起余简这个小姑娘了。
红案的比赛他也听说了,多少带了些传奇色彩,又让人觉得……啼笑皆非。但柳程高后来又跟他说过,红案的几个大师傅诟病甚多,只怕是担不得大任。又对余简这个小姑娘评价甚高,所以他也记在了心上。
眼下这道菜一出,他心惊的同时,也暗暗提醒自己,怕是真的小瞧了。
又瞅了瞅武国良言辞表情中对余简的亲昵和喜爱,眼神不由地深沉起来。
在他的概念里,武国良的眼光,向来不会有任何差错。
爱屋及乌之间,他对着余简的态度也发生了质的变化,生出了几分真心。
「怎么样?阿简做的菜很好吃吧!」武国良看张华愣在那儿,颇有些得意地炫耀。
张华由衷地点头,「像是经验老道的大厨做出来的味道,肥而不腻。」
又指着几道家常小菜:「别看菜式普通,里头的心思可不少。葫芦丝是用芥末腌过的,脆爽中带着一丝热辣;鱼片吃起来也比普通的鲜嫩很多……」
余简这下按耐不住了:「华叔果然是个行家。」
武国良依然闷头在跟百花酒焖肉奋斗,含糊地说:「从小就会吃……」又狠狠地戳心眼了。
……
饭饱后是一壶热茶,两人惬意地靠在沙发上,一条黄狗懒散地甩着尾巴,不停地打到武国良的腿上。
张华看着小姑娘在厨房忙活的背影,心生羡慕。
「再过几年,你家孩子也能这样。」武国良悠悠地说道,羡慕啥,他自己不有孩子呢嘛。
提起家里两个混世魔王,张华就头疼:「别了,他们不闯祸我就欢天喜地了,还指望他们能继承衣钵?现在愿意进厨房的年轻人不多了……」
「你头先是不是挺瞧不起阿简的?」武国良犀利地问,别看他就顾着吃,可没错过张华脸上变换的表情,而且一顿饭过后,很明显,这态度都发生了转变。
被他戳穿心思,张华也不遮掩,只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女娃娃嘛……」
武国良跳起来,指着他鼻子骂:「好你个张华,这么多年本事没长多少,还学会歧视女性了?!女娃娃怎么了?你不是从你妈肚子里头出来的?」
张华焦急地想拉住他,连连挥手:「别喊别喊,我这不是认错了嘛!」指了指厨房的方向,「别让余丫头听见了!」
武国良这才收了气势,没好气地瞪着他:「听见了才好,再看不起女娃娃,以后你就别来我这儿了!我现在可是住的他们余家的地盘儿,小心人家群起攻击你……」
张华连连称是,摸了摸额头沁出的汗,小小地吁了一口气。
又想提一提他们武家的事情,但此刻武国良还沉浸在气愤中,让他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还是下次来说吧。
余简出来的时候,整个客厅又是一幅祥和的画面,只是大黄蓦然睁开眼,隐晦地瞟了一眼张华,面色有些不善。
等余简坐到沙发上,它不着痕迹地移了移位置,靠在她脚边,用温热的粗长大尾巴圈住了她的脚踝。
哼——
它都听到了。
那个人看不起他们家小姑娘。
大黄心里的一本账可算得清清楚楚,谁对它好,谁不真心待它,门清儿!这人来吃白食不说,还敢说坏话,要不是顾及主人的面子,它非得让他感受一下社会的险恶不说。
一个无声的哈欠,亮出老骥伏逡的尖牙。
「对了,阿简,」张华和善地露出笑脸,「过两天有个私人宴会,邀请我去负责白案,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
余简眼前一亮。
前世没进光禄寺之前,她跟师傅两人经常会在长安城各处给人做宴席,上到公主丞相府,下到乡村农户家,「江湖跑厨」最能锻炼人。有繁碌的时候,一天能跑好几户人家呢!
「想去就去呗,华子那儿的宴席可不是一般不入流的江湖宴会,涨涨见识也不错。」视线刚转向武国良,他就漫不经心地开口,嘬了一口茶水,眼中有一丝怀念,「想当年,我也曾经是跑席一哥啊——」
他还有叔叔武术芳,两个人两口锅,走遍上世纪六十年代的京城,做的包子馒头、面条饼子,绕着京城估计还能转上两圈。
可如今呐,物是人非。
武家也就只剩下寥寥无几的三两个人咯。
一声无奈的叹息从他口中溢出,让张华心中一颤,又使得余简沉了心。
「良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叔叔可能还活着?」张华小心翼翼地问道。
武国良一声嗤笑,觉得他的话有些可笑:「怎么可能?他那胃癌还是我陪着一起去医院检查了,后来我也打听过,我出事没两年他就病死了,就埋在武家祖坟里头,坟头的草都半人高了……」
语气中的笃定又让张华的心凉了半截。
「等等——」
武国良忽然觉察出一丝不对劲,整个人气势一变,瞬间严肃了起来。
「他没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