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骨汤加了玉米和白萝卜,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汤色清澄,香气扑鼻。
余简和余圆坐在桌子前,望着锅里沸腾的热气。
“姐姐,能吃了吗?能吃了吗?”余圆焦急地问。
余简此刻也正在拼命地吞口水,可余爸爸还在做着最后的牛肉丸,只能安抚:“再等一会儿。”
余妈妈洗了手出来,看见儿子的脸都要贴到锅子里去了,转去厨房拿了个大汤勺,给他舀了一碗牛肉汤:“先喝点汤吧……怎么就把你养成这副馋样!”
余简也被妈妈投喂了一碗,怀着虔诚的心情小小地抿了一口。
有些烫,但刚入口,余简就感受到了这锅汤的不简单。她赶紧拿起勺子进去搅动了下,除了两样配菜就见了几颗葱花。
她又端起碗喝了一口,不对……这汤里头的清甜究竟是放了什么?
余爸爸端着牛肉丸和蔬菜出来,看见余简脸上带着疑惑,有些自豪:“阿简,好喝吗?”
“爸爸,您这汤里加了什么?”
“苦瓜和枸杞。”
苦瓜?余简是第一次知道汤锅里还能放苦瓜的,顿时有些不明所以。
余爸爸拉了她进厨房,掀起盛放了高汤的锅盖,指给她看:“苦瓜消火,与枸杞一同煮后,苦味消散,但作用不减。药食同源,这是你爷爷研究出来的吃法。而且,汤内放入苦瓜,就算煮再久,汤色也一如既往的透亮。”
余简凑近闻了闻,这高汤锅里的汤又跟桌上的不一样,多了一丝雨后青草的淡香。
牛肉嫩得飞起,只要在汤锅里涮上几秒就能吃,再配上余爸爸特制沙茶酱,鲜得眉毛都能掉下来。
余圆第一口下肚,等不及余妈妈再给她烫肉,抬起胖嘟嘟的爪子,抓着漏勺就要自己动手。余爸爸眼睛一瞪:“小心烫着!”
余圆小嘴张了张,眼睛可没从锅里移开过半瞬:“不会不会,我都是大孩子了。”
这个“大孩子”的言论还没过几分钟,就在他一声哀嚎捂着手背的惨叫下告终。
被剥夺了自主权的余圆小朋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和姐姐从汤锅里夹起一块又一块的牛肉。
余简在他的可怜兮兮的视线注视下,终于良心发现,对着筷子上的牛肉犹豫了半天,慢慢地扔到了他的碗里。
余圆终于吃上了心心念念的一口肉,感激涕零:“还是我姐对我好。”
沙茶酱是余爸爸自制,用了零零总总近三十种配料,花生香浓郁,咸鲜美味,配上香菜、蒜蓉、辣椒,再淋上一点香油和一小勺醋,简直就是潮州牛肉的最佳搭档。
余简一口接一口,吃得乐不思蜀。这是她来京城吃的第二顿火锅,与上回吃的涮羊肉不同,她更喜欢有着家乡风味的牛肉锅。
吃到半饱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问余爸爸:“爸爸,今天有人来咱们家了么?”
余爸爸挑眉,还没说话,余圆插嘴:“有一个奇怪的叔叔!他还想抢姐姐给我做的冰淇淋呢!”要不是自己动作快,指不准他就要得手了。余圆忿忿地想着,狠狠地咬了一口牛肉丸。
唔……弹牙……
下午去买了好些特产寄回绕乡,两个闺蜜期待了好久,刚从快递点出来就给俩人打了电话。
黄暖照例鬼哭狼嚎:“阿简!!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余简被她语气里的愤怒吓了一跳,也知道确实是自己失约,只能好声好气地赔礼道歉:“后天就回来啦……小暖,你的暑假作业写完了吗?”
果然,听了这话的对面立刻消声,隔了好一会,就听得断断续续地说话声:“你……说什么?信号不大好……先挂了啊……”
这臭丫头,每次说到学习相关的事情就打混,难怪陈心怡总是在企鹅上跟她倒苦水,说黄暖是带不动的猪队友。
正在琢磨着开学了要怎么鞭策黄暖的时候,身边走过一道高大的身影,带着一股泠冽的草木香水的气味。
余简停住脚步,总觉得这个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正巧这时有电话铃声,男人接起:“找到了,没什么进展,挂了。”
这声音……是那个不会说话的讨厌鬼!
唐渊没有过多停留,被余爸爸拒绝的他压着心底的怒火,加上这该死的胡同,他分辨了下来时的路,脚步一拐,往出口的方向走去。
余简望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这才继续往回走,刚刚……这个男人来的方向,好像是自己的家?
“是有个人,想挖我去他的餐厅。”余爸爸淡淡地说。
“你答应了?”余妈妈好奇地问。
余爸爸倒不是很在意这段插曲:“怎么可能?”
余简沉思了片刻,对着余爸爸说道:“其实您可以考虑离开的金福楼的事……”金福楼的现状摆在眼前,从上到下乌烟瘴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余爸爸秉性善良,在这样的环境里势必要吃亏,还不如……
“不行。”余爸爸斩钉截铁地回答,“老韩老板对我有恩,这种时候我说什么也不能抛下金福楼。”
余爸爸的想法其实很简单,老韩一日不说让他走的话,他就要与金福楼共存亡。这么些年也不是没有餐馆来挖过他,那时候金福楼正当辉煌鼎盛,更别说现在了。
越艰难的时候,他越要坚守,帮着老韩看着这一亩三分地。
余妈妈在一边点他:“你啊,就是愚忠!我听说现在管事的是老韩的儿子吧?人家怎么待你的,你心里没数?”你就等着别人炒你鱿鱼吧!
别说,余妈妈真相了。
就在余简离开京城的那一天,余爸爸刚回到金福楼,就被叫到了静室。
韩遇白温和地让他坐,给他倒了杯茶,问他:“余师傅,您来金福楼有十多年了吧?”
“十二年零三个月。”余爸爸不自然地坐直了身体,回答他。
“十二年了啊……”韩遇白感叹,“前几天的事,我得跟您道个歉,是我欠考虑了。”
余爸爸抿唇,不答话。这事本就是他的不对,道歉也是应该的。
“余师傅,如今不是从前了,金福楼的生意也越来越差……”韩遇白话锋一转。
“你是想让我离开金福楼?”余爸爸正色,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