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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潮州宴(5)
    “阿叔,等我以后来京城读书了,再跟您好好学厨艺。”余简抱着不锈钢饭桶,对着余建平深深地鞠了个躬。

    “乖孩子,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读书!阿叔可等着咱们老余家出一个大学生呢!”余建平笑眯眯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发,语重心长地教育她。

    这孩子,谦逊又好学,天赋更是不错,一点不像是余建国能生出来的娃娃。余建平瞟了一眼正在一边抓耳弄腮的师哥,心里不平衡。

    要是自己的娃娃,该多好……

    告别了余建平,父女俩往胡同外走着。走了好远,余简回头,发现余建平还站在门口目送他们。她灿烂一笑,向着后方大力挥了挥手臂。

    “爸爸,阿叔没有孩子吗?”余简琢磨着,看情况余建平似乎是一个人独居。

    “你阿叔说他要把毕生都投入到厨艺世界里,娶妻生子什么的都是浮云……”余建国呵呵两声,听听这种鬼话,估计六岁的余圆都不相信。

    ??

    她是听到了什么?余简投了莫名其妙的眼神给余爸爸。

    嘿,这孩子!还不相信他!余爸爸两手一摊:“余建平的原话。我可一个字都没改。”

    这边两父女拼命揣测余建平的思想,另一边的屋子里,余建平从保险柜里拿出了一本相册。

    翻开,掉落下一本巴掌大的牛皮本。

    余建平把牛皮本上翘起的边角按压平整,又看向相册里的照片。

    这是一张黑白相片,看上去就有些年头了,隐隐泛着黄色。照片里的三个人,中间一个年约三十来岁的方脸男人,两边各站着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三个人对着镜头比着剪刀,笑容洋溢。

    “阿爸……”余建平指尖轻抚着男人的脸庞,一滴眼泪落在相片上,“是我错了!是我不孝!”

    这个都快年过半百的男人,抚着脸,失声痛哭……

    金福楼,茶厅雅座。

    韩遇白细细地闻了闻茶碗里的茶水,又小小地抿了一口,舌尖盘着茶水在嘴里转了一圈,缓缓咽下。

    “这茶不错。”算是夸赞了。

    王德点头哈腰地站在一旁,脸上有着自豪:“小老板,这可是我托人从吴中弄来的碧螺春,今年最好的一波。明天就拿这个招待金老,保管他满意!”

    韩遇白睨了他一眼,嘴唇勾了勾,冷哼一声:“蠢货!”

    王德冒然被他这么一骂,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支支吾吾地问:“小老板……我……我又哪里做错了?”

    韩遇白把茶碗重重的按在桌子上,茶具碰撞出清脆的嗓音,他缓和了语气,问:“金老祖籍哪里?”

    “潮州人啊……”王德有些莫名其妙,金老是潮州人这又不是什么秘密。他眼睛猛然睁大,恍然大悟,整个人瞬间没了气势,心服口服,“小老板,我错了。”

    “王德啊王德,我提拔你做大厨,不是总给你擦屁股的。就让你办这么点小事,你都给我弄得乱七八糟,别说后厨了。”韩遇白垂下双眸,掩盖住对他的不满,“余建国都比你靠谱多了!我让你去打听的事情怎么样了?”

    王德额头都紧张得冒出了汗,他弯着身体不住地道歉,又回答:“他那点三脚猫的功夫您还不知道嘛!在家愁着呢!他那女儿我看也咋地,上回不过是讨巧罢了。”

    也别说嘲笑他余建国,这厮在老韩老板手底下干了那么多年,也就当了个二厨,还是老板看他是跟着打江山的元老,勉强给他的职位。不然就凭他平时唯唯诺诺的老好人样?

    厨师靠的是手艺,又不是做人!

    “行了!你也别掉以轻心,明儿摆宴的时候好好‘注意’着他。”韩遇白不想听他废话。

    王德连连称是,末了,倒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小老板,这话原本我不该问。但余建国如果明天搞砸了宴席,这拂的不是咱们金福楼的面子吗?”

    手指点了点桌角,韩遇白仰靠在椅背上,露出邪肆的笑容:“你都叫我小老板,就说明我还不是真正的老板。金福楼开了这么些年,一年比一年差。这些老客就跟老爷子一样,念旧,菜式的味道改良一点,就觉得左右不是滋味。想这京城,大大小小做老菜的有多少?如今也就剩着金福楼还在坚持了吧?”

    王德想了想,还确实。这一条路上,前些年还有好几家跟着金福楼一样做老菜的饭馆,如今稀稀疏疏地关得只剩下了金福楼。

    “所以咯,金福楼要想继续做下去,就必须要改变。这些老客的评价好与坏在我看来,并不重要。我要的是结合年轻人口味的创新!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让你做大厨?”也就你还有点创新的本事而已!

    这打一棒又给一颗甜枣的方式治得王德服服帖帖,喜滋滋地关了门,他要回厨房好好教育一番小徒弟。

    静室里,韩遇白闭着眼,不断在桌上点动的手指泄露了他此刻的情绪。

    他在不安。

    “我不同意!小白,你爷爷创立金福楼的初衷是什么?”老韩被气的气血翻涌,指着韩遇白的手指都在颤抖。

    “爷爷是清宫里的厨子。”韩遇白面无表情地回答。

    “错了!错了!”老韩重重地跌落在沙发上,“你以为你爷爷就看着他那张老食谱吗?这张食谱从几百年前就传下来,一代又一代,咱们家祖上没有一个做厨子的,只有你爷爷,凭着一己之力,把金福楼开到了现在。”

    “你爷爷在意的从来都不是自己是什么身份,他怕的,是多少年后,你、你的后代、你后代的后代,都不知道食谱上的吃食是什么滋味了。”老韩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说得再多儿子也听不进去。

    金福楼看着是个金字招牌,但除了和他一样的老古董,现在还有多少人会去这些老字号?

    年轻人喜欢的都是烛光晚餐,喜欢牛排沙拉配红酒。

    韩遇白拍了拍老韩的背,给他顺了顺气,眼中精光闪过:“您就在家好好休养身体,金福楼的事情,我来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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