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不要退!我等人多,为何要退?”
果然在靠近巨洋河时,有更多的官兵站了出来。
这支军队也没有楚行想的那么废柴,在关键时刻,依然有人在鼓噪军队,意图反抗。
如今这名在军中呵斥袍泽之人,便是一个副千户,唤作孙赤雁。
孙赤雁的父亲曾经参与过数次犁庭扫穴,乃是袭的父亲的军职,心中一直燃烧着追随父辈的脚步,建功立业的梦想,一直没有破灭。
所以当他和他的属下,被救民军压着打,走投无路时,他是无法结束的。
可是如今他手下的部队,跟他父亲那时候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不仅存在吃空饷的情况,而且逃卒还特别多,虽然他是副千户,可是手头上也就二三百人。
不过孙赤雁自幼随父亲的家将,学了一身好武艺。
对上那些军阵之中的虎贲军,确也不落下风,一根铁棒,被他舞的虎虎生风。
奈何周遭的将士,没有了士气,一心只知道逃跑。导致他身边儿的救民军将士越来越多,大枪如同雨点一般朝着他落了过来。
而且他一顶过来,本来还疲于应付救民军的明军,立刻寻找到了逃跑的机会,连个谢谢都没有,扔掉兵器掉头就跑。
孙赤雁知道,若是自己还要坚持,保不齐命也要交代在这里,所以无奈之下,在家将的保护下,只能逃跑。
只是他这一转身,却将后背暴露给了救民军。
躲在军阵外游弋的弓箭手,对准他们的后背便是一通攒射,孙赤雁身边儿的家将瞬间损失一片。
他也只能一边儿拨打雕翎,一边儿后退。
不慎被一支散落在地上的大枪扳倒,摔倒在地。
要起身时,一个救民军长矛兵看准了时机,将大枪对准了他的心口,准备一枪扎死他。
孙赤雁看了一眼眼下的情况,只乎完蛋,千钧一发之时,一支雕翎箭袭来,正中那名长矛手
这一箭力气极大,隔着百步距离,射在救民军左胸近肩处,穿透了他的皮甲,对冲之力,竟直接使得他从队伍之中向后飞出,重重地摔倒地上。
等救民军昏头巴脑地起身时,孙赤雁已欺身近前,一剑捅进了他的心窝,还顺便斩了头颅,拎在手里往后退去。
直到这时,孙赤雁才看到了救自己一命的人,却是一位站在辆被抛弃的辎车上,不断开弓射箭的壮士,正是赶过来加入战场的扬威的部下!
名杨敢!
乃是杨肇基身边儿使用多年的亲兵队长。
这位亲兵队长战场经验极其丰富,手持大弓,以拇指开弓,簇皆铁制锐箭,若非铁甲根本顶不住,每每挽弓犹如满月,缓缓对准追击明军的救民军,虽然不至于一箭射死,却总能让他们狼狈受伤,悻悻而退。
扬威已经亲自率领一众预备兵,凿开了楚行的大阵,在河滩之上立下了阵型。
让更多的将士,可以有充足的时间躲在他们后面。
不过扬威也明白,自己的主力部队已经崩溃,便命一大排长矛手,顶在最前面,谁想进入自己的防线,必须绕过来,走侧翼。
若是直接冲击阵型,会立刻被长矛手毫不犹豫的刺死。
孙赤雁等人陆续从横阵两边经过,这个副千户还想领着自己的人,加入队伍,一起杀救民军,却被扬威的家将呵斥驱赶。
他不甘心,只与自己的家将一起,站在军阵后面,自发组建阵型,想着一起肯定能参与决战。
救民军在追击的过程中,尤其是虎贲军千户所因为追的太快,如入无人之境,秩序变得有些混乱。
看到有朝廷兵马竟然在河岸上,组建了一道防线,立刻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孙玉秀早想命人整队,已经来不及了,最前线的将士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一个交锋,就战死了一百五十多虎贲军将士。
不过孙玉秀却不肯这般认输,看了一下大纛,并没有让他们后撤的意图,便命人继续向前,反正前面该用的计谋都已经用了。
此时便是意志的比拼,对面的明军一定是回光返照。
而经过在战场上短暂整队的救民军,军阵更加严整,正在不断朝着明军走来,而火铳手和弓箭手也不闲着,不断的袭击朝廷官兵。
扬威也不管那么多,有人战死,便立刻命人来前面顶上。
他知道,救民军打了那么久,火铳也好,弓箭手也罢,早就存储不多,根本持续不了多久,顶住救民军最后一波进攻,他就赢了。
“总兵,咱们过河的时候,因为河水过于颠簸,弩箭都受潮了。”
有亲兵检查过装备之后,给扬威带来了一个极其不利的消息。
扬威这才知道,为何官兵在过河之后,战事变得那么艰难,非是将士们作战不利,而是因为河水过于颠簸,容易使得弓弩浸水。
这一点,自己事先也没注意。
要知道,弓箭这东西,是由木料、兽角、树胶虫胶还有兽筋制作,对湿度十分敏感,一点点变化就会影响射程和准度,再怎么擦也没用。
这种事情,平时都是父亲在操持。
他根本就不需要担心,不由的有些后悔,怪自己太年轻,没有把本事学精,就上了战场,送了那么多将士的性命。
扬威试了试,平时能射出六七十步的弓箭,此时也只能射出四十多步。
“那就放近再射。”
“若是救民军与我们对射呢?”
战争进行了那么久,大家伙都知道救民军的火铳手非常犀利,还有大量的可以投掷的火器。
若是他们先远距离作战,待阵线崩塌之后,再派长矛手和刀盾手肉搏战,他们岂不是依然没有活命的机会?
果不其然,战斗一开始,就极其糟糕。
救民军的火药虽然有限,但是弓箭手的箭簇的供应,却非常的充足。
救民军见官兵已经摆开了阵势,便不再盲目追击,而是选择命弓箭手在远距离进行抛射。
大概是七八十步的距离,便挽弓抛射,流矢不断落入阵中。
这个时候,老天爷便展现出他对大明朝的爱戴来了。
竟然开始起风,朝着岸上吹来,变得对救民军不利。
而扬威手底下压箱底的存货,将士们基本上都穿了甲,防御力不错。
不过即便是这样,大家已经被弓箭打的喘不过气来。
尤其是扬威,因为他刚才在船上表现过于亮眼,此时成了重点关注对象,大家知道,一般的箭簇射不死他,依然不要钱似得往他身上招呼。
此时的扬威,身重二十余箭,浑身出血,仿佛一个血人一般。
虽然穿的是重甲,箭簇要不了性命,但是打在铠甲上,也如同挨了一拳一样,疼的扬威呲牙咧嘴。
不过他依然挺着疼痛,指挥战斗。
这一幕看在将士们眼里,却都觉得自己家总兵有血勇之气,死战不退的精神鼓舞了大家。
一时间,明军衰败的士气,竟然重新恢复起来。
不过士气恢复归恢复,但是并不是所有人的甲胄都如同扬威那么好。
随着箭雨来袭,不断有人倒下,扬威看出来了,这是明军使用的计谋,那就是零星的杀伤,却大规模的打击着士气。
根据扬威研究他们的战法,曾经对叶文豪等人使用过,最后动摇了叶文豪等人数千大军。
扬威也着实憋屈,但是却一时间没什么好的办法。
而救民军表现的就更加过分了,他们不仅仅肆意的压着官兵打,还故意当着他们的面,派出青壮去收缴他们的伤兵,趴在地上的孬兵,回去当俘虏。
也就少数亲兵可以不断与救民军对射。
不过救民军前排的军阵着实严整,而且防护力非常强,一时间根本改变不了任何局面。
跟随杨威一起过河的,一名游击将军,唤作王启年,便忍不住这种压力。
上前跟扬威请战。
结果说了没有两句话,被射中了哽嗓咽喉,身死当场,鲜血更是溅了扬威一脸。
扬威眯缝着眼睛,看着对面的救民军,他看的出来,武之文并没有骗自己,眼前这支救民军,除却少量精锐之外,大半数是新兵。
因为经常有人因为步伐等原因,误伤战友,或者被军官训斥。
随着前排甲士身上的箭羽越来越多,他们憋的怒气也越来越盛,就像蚊虫嗡嗡乱飞叮在你身上,虽然不疼,但痒啊,那痒意从甲上传到心里,挠得士卒们难以忍受。
愤怒正如强烈的香料,少量会让人清醒,但过多反而会让人麻痹,不多不少,刚刚好。
随着流矢的不断袭击,扬威下定了决心,将军中的军官纷纷唤过来,传授自己的作战计划。
这是他们扭转局面唯一的机会,且不能像平日那样,走几步整顿一番,前进得慢了,救民军便能从容退走。
必须是冲锋!
“传令下去,稍后听鼓点声,只管向前冲,将他们的队伍冲散!”
“他们的队伍之中,新兵太多,队伍一冲,就彻底散了。”
“但吾等一旦动起来,必然大乱。”杨敢有些担心,众人体力不一,哪怕是精锐,着甲冲刺三百步,太难了。
“那就乱战!乱杀!”
扬威掰断了甲片上又一根流矢,重重扔在地上,接过一面盾牌,拔出剑指向前方。
“鸣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