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陵之上。
楚行此时脸上的神色虽然看似一副轻松的模样。
其实内心早就翻江倒海，眼睛眨都不敢眨一下，一直盯着战场看。
他很清楚，接下来，便是决定生死的时刻了。
不是明军彻底突破防线，就是自己给他们造成巨大的杀伤，彻底摧毁青州府的武装力量。
胜负就在不久之后的某一刹那。
只是为何已经到了如此关键性的时刻，孙玉秀还压着火铳兵和投掷手做什么？
这个时候，不使用手榴弹，还在等什么？
楚行略微一皱眉，看了一眼潘兴道：“去问一下，虎贲军在做什么？为何不执行丙计划。”
潘兴心领神会，掂了掂手里的刀，退了下去。
与此同时，孙玉秀看着战场上淋漓的鲜血，内心的血液沸腾，整个人都处于一种极致的兴奋状态，甚至身边儿袍泽被官兵的火铳打爆了头，鲜血和脑浆溅了他一身，他也懒得去擦。
身边儿的传令兵，面带焦急之色道：“大人，大王派遣亲兵队长潘兴来询问，为何不实施丙计划。”
他回头望了一眼，就见不远处潘兴冷冰冰的看着他。
当即他说道：“老潘，你他娘的真看不起老子，老子这个时候能做违心之事么？告诉大王，我在把握战机，若是我赌错了，我先将自己的脑袋填进去。”
潘兴观察了一下战场，迅速退了回去。
听了潘兴的汇报以及分析，楚行脸上的表情说不出是悲是喜，一旁的钱进却有些焦急的说道：“大王，孙玉秀是要造反吗？现在不用手榴弹，等到官兵大规模上岸，他挡得住吗？”
楚行使用千里眼，仔细观察孙玉秀的布置，发现孙玉秀就和大量的投弹手蹲在盾牌后面，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就是没有什么动作。
将领在战场上是要发挥其主动性的。
不然在战场上，动不动跟委员长一样，要求机枪阵地前进两米，这仗没法打。
虽然心里慌成狗，但是楚行依然深吸了一口气，“相信他！”
其实通过老潘的描述，楚行大体已经知道孙玉秀想做什么了。
不仅仅是楚行，便是老潘也猜到了，不然刚才老潘就会一刀砍了孙玉秀，代替他指挥战斗。
既然你孙玉秀这般自信，那么楚行只能选择相信他。
楚行的相信和等待，没有并没有持续多久，当大量的明军登上河滩，从三十米的位置，开始发起冲锋的时候，孙玉秀吐了一口唾沫，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渍，猛地站起身来，抽出腰间的刀，大声喝道：“点火！”
瞬间，所有的掷弹手，全都点燃了手中的引线。
战场上再次弥漫起滚滚的浓烟。
随后苏玉秀将刀朝前一指，口中喝道：“投弹！”
密密麻麻的铁疙瘩从盾牌后面飞了出去，落入了密集的明军队伍之中。
瞬间在地上爆发了无数火光。
而伴随着火光的则是轰隆隆连绵不绝的爆炸声，无数的血液，泥浆，尸体，横飞出去，双方没有呐喊声，也没有呻吟声。
反而陷入了短暂的死寂。
孙玉秀对于战绩似乎早有预料一般，他神情冷漠，没有任何多余的色彩，只是再次挥舞手中的长刀，喝道：“点火，预备。”
“放！”
随着命令下达，又是密密麻麻的手榴弹被扔了出去。
再次落入混乱的明军阵型之中。
因为孙玉秀延迟了手榴弹逞威的时间，这导致进入预定的更多更密集。
而在这种密集状态下，手榴弹的层出不穷的爆炸，比起火铳更加让人绝望。
虽然只是劣质的黑火药，但是也能一颗手榴弹，炸飞数人。
楚行终于知道，为何后世在学习历史时，女真人的皇帝，会想尽一切办法压制火器的发展了。
实在是这玩意太吓人了。
这还只是落后的黑火药。
楚行借助千里眼看的清清楚楚，明军有些明军士兵直接被炸得四分五裂。
不过这种优质的黑火药制作的手榴弹并不多，大多数手榴弹威力一般，不过救民军所使用的手榴弹并不纯粹的依靠手榴弹爆炸时候产生的冲击波。
而是炮弹的碎片，以及里面的铁钉等物。
古人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楚行知道自己往手榴弹里面加钉子，都是小意思，古人会加入各种奇葩的物品，比如辣椒粉，比如石灰粉，都能产生意想不到的效果。
楚行要的是量产，所以只能放铁钉。
不过这东西爆炸之后，依然可以给士兵带来巨大的伤害。
当场阵亡以及受伤的明军倒下了一片又一片，密密麻麻的几乎让人数不过来，那些幸存的明军在这一瞬间，是被彻底愣住了。
爆炸的声响还在他们的耳边回响，原本身边的战友却是已经是大多倒在了地上，那一瞬间，他们彷佛觉得自己是置身于地狱之中，周围都是死亡！
他们不再奔跑着冲锋，他们甚至都忘记了呐喊和惨叫，他们只是和活死人一样茫然的站在原地。
一直等到他们看见前方的那些救民军又是传来了几声熟悉而让人恐惧的声音！
孙玉秀已经是再一次高喊：“点火！”
这一千枚手榴弹还没有全部投出去，还剩下还几百呢。
如此利器，而且还效果如此明显，孙玉秀自然是不会藏着掖着，如今明军的冲锋势头已经被两轮的手榴弹爆炸给彻底打乱了，死伤惨重。
接下来，孙玉秀要做的就是加大明军的伤亡，彻底把明军的冲锋势头打退，乃至迫使他们彻底崩溃。
他就不信了，一次性死伤好几百人的情况下，这些明军还有勇气继续发起冲锋！
手榴弹的投弹准备是很快的，拿起手榴弹点燃引火绳就能扔出去！
因此仅仅是数息后孙玉秀就已经是再一次高喊：“投弹！”
当即救民军里的上百枚手榴弹朝着已经死伤惨重的明军飞了过去。
而这个时候，那些被炸愣了的明军士兵终于是反应了过来，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跑啊！”
几乎瞬间里，前排的的那些幸存明军士兵就是不约而同的转身朝后跑去！
不过他们奔跑的速度自然是比不上手榴弹飞行的速度，不用几秒钟，已经开始朝着跑去的明军当中再一次传来了密集的爆炸声。
和前两次一样，再一次让无数明军士兵倒在了血泊之中！
第一轮的爆炸，已经是把这些明军给打愣了。
第二轮的爆炸，已经是把这些明军给打的绝望了。
而这第三轮的爆炸，足以让这些明军恨不得爹妈给自己少生了几条腿，生怕跑的不够快。
明军崩溃了！
崩溃的速度远远超过所有人的预料！
盾墙后面的秦去疾看着如同潮水般涌来，硬扛着己方的火枪和弓箭都能冲上来的明军士兵在三轮的爆炸，一次性死伤了数百后，又如同潮水般退去的时候，也是张大了嘴巴。
良久后他才是吐出一个字：“妈呀！”
哪怕是已经曾经指挥过火枪兵击倒一排一排的明军，造成数次明军崩溃的秦去疾，在看到这手榴弹的爆炸效果后，也是忍不住惊叹出声！
这手榴弹，真的够威猛的！
这能不威猛吗？
这一千枚手榴弹，就相当于明军的一千发弗朗机小炮的炮弹。
而且都是开花弹。
在短短二十秒钟不到的时间里被密集投放出去，其效果几乎相当于一百门火炮一起发射榴弹。
而且更关键的是，这年头的部队作战，士兵的密度是恨不得越密集越好，尤其是这种冲锋的过程中，更是密集无比。
如此也就导致了，每一枚手榴弹所造成的杀伤效果都是惊人的，落在明军比较少的地方，少则杀伤一两人，而落在人群密集处，杀伤十多人都是可能的。
一百枚手榴弹齐齐爆炸，能够杀伤多少明军？
少说也得是几百人以上，至少地面上躺着的明军尸体和伤员是密密麻麻的数不清，少说也得三四百人。
正常情况下，这些手榴弹是无法造成这么恐怖的杀伤效果的，但是不管是对于明军还是对于救民军，这手榴弹都是新鲜玩意，明军方面根本就想不到会遭到这种打击。
因此是根本就没有进行针对性的防备，比如说冲锋的时候散的开一些。
而孙玉秀又是隐忍着明军冲到了二十米内的距离才开始下令投掷手榴弹，如此才能够造成如此恐怖的杀伤。
而按照之前的计划，明军冲到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后，就应该是开始投掷手榴弹的了，但是孙玉秀却是没有这么做。
他顶着己方的伤亡不断增加，更顶着楚行的压力，坚持把投弹的时间延后了几分钟，而这几分钟里，明军就是进入了二十米的手榴弹最佳射程。
一次性死伤了几百人的明军如果还不崩溃，那么他们就不是明军了！
看到明军的前排士兵已经崩溃，并且是拥挤着后方的明军不断向后方退却！
楚行也是知道，这场战斗自己已经是打赢一大半了，而剩下的将不会是防守，而是反冲锋！
他当即沉声道：“立即传令，全军冲锋！”
尽管他已经是知道这场战役已经是奠定了胜利的基础，尽管他的神色已经开始露出了喜悦的神情，但是他还是强忍着保持一种高高在上，彷佛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的模样。
身边的传令兵开始打旗语，而鼓手们也是开始快速敲击着巨鼓，密集的鼓声代表的就是全军冲锋的信号。
前线的救民军的将士们听到密集的鼓声，自然是知道了这代表着什么，一个个军官开始举起手中的指挥刀，大声呐喊着：“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