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墨之大吃一惊,陈广不是说他们将一认成十吗?怎么又说是一?
他最近也听说过“一掷千金”之事,还特地去问过陈广。
他和陈广父亲是旧交,两家关系极为要好,因此陈广将此事原委告诉了他,同时也叮嘱如果有人让他辨认,便说这是个十字。
庄家长期得陈家银钱资助,他自然满口答应,谁知事情会变成这样?
人群顿时喧哗起来,他们自己是外行不假,但庄墨之那是有名的大儒,人群中许多人都听说过,到底是他错了还是周先生三人错了?
周先生三人进公堂后,陆原用力敲了一下惊堂木,大喝道:
“你三人好大的胆子,居然公然欺骗本官,刚才你们认的一字庄老先生却说是十字,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名气也比你们大,那定然是你们错了,来人,先一人杖责十棍!”
周先生大急道:“大人,我三人定然不会认错,并没有罪,您不能无故打我们!”
陆原将纸背对着三人,喝道:
“那难道是庄老先生认错了吗?他老人家笃定上面是个十字,还说如果认错便再不做学问,在场之人皆可作证,你们还有什么好抵赖的!”
人群顿时响起几道声音:
“对,庄先生说这是个十字!”
“你们这些读书人就爱糊弄人!”
“你们这群骗子!”
周先生仔细一看,这张纸背后写着一个一字,正是他们刚才认过的几张赌契之一,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心想终于还是中招了,这可真是防不胜防啊。
他见庄墨之一言不发,显然是默认此事,为自己名声着想,他心知只有死撑下去了,大声道:“大人,庄先生年事已高,老眼昏花,认错字也是有的!”
“你的意思是他认错了,而你们没错?”陆原皱眉道。
一向沉默的吴先生终于也忍不住发言了:“确是如此,我三人同时认定,当然比他一人认得准!”
“你们虽名气不如他,但却是三人,莫非真是庄老先生认错了?”陆原立场便得极快。
周先生拱手道:“大人明鉴!”
庄墨之一直冷眼旁观,发现他们真的将这个字认成一,虽不明白为什么和陈广说的不同,但事关自己多年名声,终忍不住开口道:
“县尊大人,论学问不能看谁的人数多,而要看谁的学问深!”
贺先生冷笑道:
“庄老头,你不过善于沽名钓誉而已,论真才实学你本就及不上我,更远远比不上周兄,也好意思说自己学问深?”
“你,你……”庄墨之指着他,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对这三人知根知底,知道他们是陈家捧起来的假儒,哪知他们竟如此厚颜无耻?
陆原似乎彻底倒戈到周先生那边了,说道:
“庄先生,实不相瞒,刚才这三位先生通过了本官两次测试,确实有真才实学,在场百姓都看到了,本官也十分佩服,看来真如贺先生所说,他们学问已在你之上了,可能是你认错了。”
庄墨之脸色瞬间惨白,他实在想不到给陈家帮个小忙,会落到如此下场。
陆原语气渐渐严厉起来,沉声道:
“偏厅内,本县最有名望的三十人皆已被本官请来,为的就是做个见证,我其实也没想到庄先生这么大的学问,居然会当堂将这么明显的一个一字认成十字。
既然如此,按照约定,你将来再不许做学问了!而且今天的事马上就会传遍全州,甚至全国,到时候整个唐国的人都会知道,一代大儒庄墨之将一个一字认成个十字。”
庄墨之大吼道:“不!并不是我认错了,我只是给陈广帮个忙而已,这三人才是收了陈家银钱才指一为十!”
周先生脸色大变:“庄老头,你疯了,不要血口喷人!”
偏厅内陈谦听到他这句话,便想要闯入公堂,却被衙役阻拦。
厅内三十名名声显望之人看向陈谦目光各不相同,三十人中,孙小姐父亲孙博赫然也在里面。
陆原温和道:“周先生、贺先生、吴先生,你们先下去吧。”
周先生还要再说,年班头吼道:“还不下去!”
周先生三人见衙役凶猛,只好退到偏厅,陈谦立刻上前一顿劈头盖脸:“周景,你怎能和庄先生唱反调?”
周先生闭口不言,贺先生怒道:“难道我三人要当众承认认错了吗?”
陈谦心中怒不可遏,但周围这么多人,不好发作,狠狠一拳击在手掌,心想:“三个忘恩负义的东西,这件事过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他心知若是这三人认错,最多不过是让许家赔一千金子罢了,没什么大事,但庄墨之和他们家是世交,若是因为这事闹翻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而且庄墨之知道许多重要秘密,若是被县令挖出来,那才真是不妙。
在他心中周先生三人不过是工具,他们落入什么下场,并不在意,他有三人诸多把柄,也不怕他们会反咬一口。
公堂之人,陆原拍了下惊堂木,沉声道:“庄墨之,你当堂诬陷他人,可知律法森严?”
庄先生惊颤道:“我没有诬陷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你可有证据?”陆原喝问道。
“这些是陈广亲口跟我说的,这三名假儒其实是陈家花钱捧出来的。”庄墨之急声道。
后堂之内,李县丞早就站在耳门偷听,和孙少清、苏流莺站一处,听到庄墨之的话急步进入公堂,喝道:
“庄先生,你可想清楚了,陈家是否真的对不起你了?莫要受人挑拨!”
陆原大怒道:“李县丞,谁让你进入公堂的?”
“下官失礼,这便进去。”李县丞下拜道,说完狠狠瞪了一眼庄墨之。
他回到门边时,兰儿嘟囔道:“亏还是个官老爷,竟如此不知羞耻!”
孙少清大急,连忙拉住她,低声道:“住嘴。”
李县丞冷冷看了二人一眼,心道:“等斗垮了陆原,再慢慢炮制你们。”
大堂内,陆原继续逼问:
“庄先生,你到底有没有证据证明这三人是收了陈家好处,才指一为十的。”
庄墨之嗫嚅道:“我……”
这时,袁主簿忽然悠悠道:“风雨同舟济,达岸各自欢。”
“袁主簿,你这是做什么?”陆原冷冷道。
袁主簿笑吟吟道:“下官忽生感触,情不自禁念出来,请大人见谅。”
“别忘了,这里是公堂!”陆原平复心情,淡淡道。
“是下官失礼了。”袁主簿笑道。
庄墨之犹豫良久,哀叹一声道:
“大人,是老朽认错了,也是老朽胡言乱语,请大人降罪!”
陆原眉头深深皱起,劝道:
“老先生何必如此?这件事错的到底是谁您应该最清楚,何必由您来背负罪名?”
庄墨之惨笑道:“大人不必多说,请大人定罪!”
陆原双目一闭,知道他不会改口了,沉声道:“来人,将庄先生暂且压入大牢,好生看管。”
“是!”年班头挥了挥手,两名衙役押着庄墨之下去了。
围观群众早已瞧出蹊跷,知道这件事很可能如庄墨之所言,是陈家在捣鬼,窃窃私语起来。
右耳房处,单虎气道:“那两个官真可恶,本来庄老头都快招了!”
白衣女子淡淡道:“既知对错,直接决断就是,偏要墨守成规,让贼子逍遥法外。”
单虎笑嘻嘻道:“可不是,小姐,咱们今儿晚上便去取了那三老头和陈家父子性命吧!”
白衣女子皱眉道:“你这是给陆原添麻烦,晚上我自会去将他们抓来,交给陆原处置。”
单龙摸了摸鼻子,心道:“小姐,您这还不是在给陆大人添麻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