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阵风动。
窗外的枝叶摇曳,窗内的薄幔飘晃,朱珊脸上的光斑被打乱。
这阵风,钻进她脖颈处,唤醒她。
她转了个身,懒声:「凌霄,关窗户。」
过了一会儿,又来一阵风。
朱珊摸了一下旁边,又用脚踢了一下,没人。
她睁眼,视线渐渐清晰后,看见熟悉的立式衣柜。
这是凌霄的房间。
她不记得,怎么睡这儿的。
虽然,她头有些沉,有些疼,但这并不影响她探索昨晚的记忆。
她还记得路灯下,凌樾呆愣的表情。
还记得,凌霄眸底那控不住的,危险且充满警告的光芒。
还有她...
——你别凶,再凶凌樾真不信了。
——凌霄,你跟凌樾说,你爱我。
——你快说!说!
——你不要带姓的叫我名,我很怕的。
——你不疼我,不爱我。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珊拽起被子蒙住自己脑袋,她到底在借酒耍什么疯?
「呼」的一声,被子被踢开。
朱珊坐起身,被发丝遮盖下的眼睛瞪得溜圆。
她终于想起最重要的一句:你!快叫他审判长!
朱珊愣神十几秒后,眉头深深皱起,低喃:
「叫了吗?」
「应该没有吧?」
「要不我现在还能在床上?」
「应该在马路垃圾桶旁边吧?」
「所以,应该是没有叫的。」
朱珊摸了摸枕头底下,没摸着手机,视线扫了一圈,看见手机躺在电脑桌上。
她下床穿拖鞋,注意到自己穿着睡衣。
她抬起手臂闻了闻身上...
很明显,洗过澡了。
朱珊整个人顿住,大眼睛逐渐失焦,小嘴微张。
她往后一倒,捂住眼睛,有种生无可恋的感觉。
朱珊放弃给凌霄打电话的想法,用了半个小时洗漱,顺便做好心里建设,然后才下楼。
客厅,依旧不见凌霄的身影。
朱珊内心呜呜呜,不会抛弃妻子了吧?
她跑去客厅窗户,往外看。
阳光明媚,伴着清风,吹得人心旷神怡。
呸!吹得人心拔凉拔凉的。
突然,远处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等他走得更近一些,朱珊探出半个身子,挥手:「凌樾!凌樾!」
边走路边玩手机的凌樾抬头,看见朱珊后小跑回家。
他到门口的时候,朱珊已经为他打开门,满脸热忱的迎接他。
凌樾扬起手上的食品袋:「饿了没?你以前喜欢吃的!」
说着,就往餐桌走。
朱珊跟上去,坐在凌樾旁边。
凌樾拿出奶浆,插上吸管推到朱珊面前:「你先喝点这个。」
朱珊接过来,咬着吸管心不在焉的开始喝。
凌樾三下五除二拉开各种小袋子,展示:「嫂子,你想先吃什么?」
「咳咳咳咳咳——」朱珊嘴里的奶浆全数喷出,咳嗽不止。
那句嫂子,对她的冲击太大。
咳了好一会儿,朱珊擦干呛出来的眼泪。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皱巴小脸:「凌霄真的叫你审判长了吗?」
不等凌樾开口,朱珊抢话:「应该没有吧?嗯?他的性子怎么可能
屈服?」
凌樾嘿嘿笑了两声,抓了抓头发:「一开始,是不叫的。」
朱珊敏锐捕捉到关键字「一开始」。
这个「一开始」就非常魔性,且满含深意。
仿佛已经提前透了答案。
因为认命!她皱巴的小脸逐渐舒展,俨然已经失魂落魄。
凌樾微仰着头,那是心满意足的神情:「后来,扛不住你扯他耳朵...」
朱珊震惊,提起一口气,眼眸睁大!
凌樾:「又捏他脸...」
朱珊再震惊,再提起一口气,眼眸再睁大!
凌樾:「抓他头发...」
朱珊再再再震惊,再再再提起一口气,眼眸再再再睁大!
凌樾:「这些都没用...」
朱珊虎躯一震,不解:「这都没用?」
说完,她拍了拍自己小嘴,自己到底在好奇什么?
凌樾低头嬉笑:「后来你抱着他哭闹,他要背你回来,然后你坐地上不肯,他才叫的。」
这跟撒泼打滚,有什么区别?
朱珊双手捧着脑门,闭着眼睛,沉沉喘气。
凌樾继续回忆:「然后一路上,你让他叫了我十七次审判长!」
十...十七次?
这是要命啊!!!
朱珊睁开眼,拍桌:「你怎么不阻止我?」
凌樾:「?」
「我醉了呀!」朱珊双手捂住胸口,痛彻心扉,「我在耍酒疯啊!你居然不阻止我?还、还数数?」
凌樾:「......」
「凌樾。」朱珊失望的摇头,丧气道,「你没有心,我要和你绝交。」
凌樾:「!!!」
朱珊撇开脸:「这次,我说真的!绝交!」
凌樾急了,忙解释:「不是,当时我都快炸了,跟做梦似的,我哪里顾得上...」
瞅见朱珊表情,凌樾话锋一转:「不是,我的意思是,我能怎么办?我也不能把你打晕啊。」
朱珊:「......」
凌樾:「而且,你让他说的更多的是..….」
朱珊瞬间转头看着他:「是什么?!!!」
「你让他说爱你。」凌樾手背抵住嘴轻咳了两声,压不住笑意,「还要他说,是很多很多,很满很满,很深很深的爱。」
「我去!」朱珊拍了拍小脸,不过她内心有些好奇,干巴巴问,「他...都说了?」
「嗯,说了。」凌樾沉了口气,「不过,你都不满意。」
朱珊:「......」
凌樾:「你说你不信,说他骗人,然后又扯他耳朵,捏他脸,抓他头发。」
朱珊双肩沉下去,眼皮半拉着。
毁灭吧!
凌樾曲肘撑着额角,感慨:「原来我哥真的喜欢你,而且真的会哄人,难不成这就是一物降一物?你还真把他镇住了!啧啧啧!大开眼见!大开眼见!」
朱珊眼睫颤了颤,抓过小蛋糕,大口大口吃。
至少,做个饿死鬼!
一颗重重的脑袋压到朱珊肩膀上。
朱珊侧头,咽下口中的食物,语气毫无波澜:「你干嘛?」
「你就是我命定的嫂子!」
「大可不必!」
「必必必!早知道我还上什么学,考什么研,早点把你们撮合成一对,我的愿望早实现了。」
朱珊推开凌樾脑袋,嫌弃:「你做个人吧!」
「你别说,我哥叫我审判长
的时候,那种心不甘情不愿,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感觉,和我要的一模一样。」
心不甘情不愿...
咬牙切齿...
又无可奈何......
「啊啊!」朱珊扯着喉咙叫了两声,放下食物,抬手就往凌樾肩膀上拍打。
凌樾开心,躲都不躲,反而笑得更大声。
随着大门突然打开,朱珊和凌樾停止打闹。
凌樾穿了身灰色的运动套装,额前的发丝微微湿润。
他站在门口换鞋,淡淡瞥了眼朱珊:「醒了?」
「...嗯。」朱珊乖巧点头。
凌樾看热闹不嫌事大,撞了下朱珊肩膀:「快去收拾他。」
说完,就往楼上跑。
朱珊翻了个白眼儿,视线扫过餐桌,抓起一个小蛋糕跑到凌霄跟前,谄媚的笑:「吃早餐。」
凌霄斜眼看了她一眼,收回视线轻嗤一声:「吃过了。」
他换好鞋,往里厅走。
朱珊跟上去,探着小脑袋:「你要不要喝口水?」
「喝过了。」
「累吗?」朱珊亦步亦趋,小爪子在空中抓了两下,「我给你按按?」
凌霄抬步上楼,声音没什么情绪:「不用。」
两人刚到楼梯转角,凌樾背着背包走下来。
他站定,笑着:「哥,嫂子,我先走了,你们好好处,天赐良缘,来之不易,可不能辜负......」
「等等。」朱珊打断他的胡言乱语,问,「你要去哪儿?」
凌樾:「我导师一大早给我打电话,让我回去帮忙,我得回北都。」
讨厌是讨厌,不过还是不舍。
朱珊撇了撇嘴:「你才刚回来,你们导师怎么这样?」
凌樾完全没有昨日提到学业时的烦闷,笑意盎然道:「都是为我好。」
朱珊:「那要不要送你去机......」
她话没说完,凌霄已经不耐烦抬步往楼上走。
朱珊只能暂时重色轻友,蹬着小脚上楼:「你打车吧,车费我给你报销。」
凌樾看着他俩背影,大气道:「多大事儿?我自己付了!」
******
房门外。
朱珊深呼吸后,推开门。
凌霄正走到窗户边,把窗户关了,窗幔也拉上。
他转身,视线轻轻扫过她,然后抬手把上衣脱了,往洗手间走。
朱珊凑上去,大眼睛扑闪,摆出一副认错的姿态:「我错了嘛。」
凌霄睨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都记得?」
「不记得,但是凌樾都告诉我了。」
凌霄推开洗手间门,打开水龙头,埋下身洗脸。
男人背弓着,肌肉线条很好看,但朱珊此刻无心看。
因为水声,她凑近了些:「对不起嘛,我就是喝多了。」
凌霄直起身,扯过毛巾擦脸,语气低沉:「酒后吐真言。」
吐什么真言?
虽然不太明白,但朱珊此时也不计较什么「真言」。
她咽了一口口水:「凌霄,你耳朵没事,脸还是很俊,而且你头发还多,以后...以后凌樾也是要当审判长的,你还是会叫的......」
她理由站不住脚,声音越来越小:「你就别跟我计较。」
凌霄手一顿,抬手「啪」一声把毛巾摔在石台上。
朱珊心猛地一跳,往后退了半步。
凌霄转身,靠在石台上,下巴微仰
,眼眸半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因刚才洗脸动作粗暴,他前额的发丝还在滴水,顺着他凌厉的脸颊,下颌,滑到锁骨上。
可能因为刚跑完步,他皮肤比平时红润一些,肌肉线条轮廓也更清晰一些。
有些性感,荷尔蒙有些浓。
朱珊耳根发烫,撇开视线往他身后飘。
他身后的大面镜没有防水雾功能,此刻蒙了水珠,将他倒三角的背部隐隐约约印出来,更添暧昧气氛。
朱珊抿了抿唇,一步步往后退:「你先洗澡,别感冒了。」
「珊珊。」凌霄叫住她。
朱珊步子停住,乖巧的看着他:「嗯。」
凌霄眼神锐利,眉梢微扬:「凌樾只告诉你回房间之前的事,之后的事你还不知道。」
「啥?」
凌霄还没开口,朱珊已经联想到自己洗了澡,换了睡衣的事儿。
她捂住耳朵:「不用说!都是发酒疯!」
说完,也不等凌霄应话,转身往外跑:「你洗澡,我不打扰了!」
下一秒,朱珊衣领便被拉住。
朱珊侧过脸颊,撇着嘴不敢发脾气:「毛衣,会拉变形的。」
凌霄哂笑一声,抓住她胳膊把她拽过来。
他双手拎着她衣服肩线,给她整理好,吐词清晰:「回房后,你说你是香香的小仙女,不能臭,让我帮你洗澡...」
「那真是...」朱珊语调都在颤,「辛苦你...辛苦老公了。」
凌霄「嗯」了一声,语调慢盈盈:「所以,你该还债了。」
「???」
还债?
帮洗澡?
朱珊理解后,摇头,拒绝很坚决:「不要!」
凌霄没说其他的,抓起她小手放在自己心口,语气沉闷转了个话题:「我被你气得,心脏痛了一晚上。」
「......」
「比输官司还痛。」
「......」
「然后,我看你也根本没想赔罪。」
「……」
五分钟后,水声响起。
朱珊身上的毛衣沾了水,厚重感像是要压倒人。
毛衣被脱下的时候,朱珊后知后觉。
她哭噎的嗓音透过水声,变得婉转旖旎:「凌霄,你骗人,你没输过官司,怎么把你气得比输官司还痛?」
凌霄沉哑的声音从她后侧方传来,很怨气,像他此刻的动作:「我这么爱你,你居然说你不信,感觉不到。」
朱珊话说不清楚了,还是反驳:「我乱..说...的。」
「不。」他否决,「应该是我表现不够。」
后来,朱珊想起凌樾的话。
——你还要他说,是很多很多,很满很满,很深很深的爱。
所以,才会有她被引导的回答:很多,很满,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