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还没有说完,苏诚就及时止住了声音。
随后便是一阵令人尴尬的沉默,两人谁都没有继续开口。
只有那株蓝银草魂兽,还在无声摇曳着藤蔓嫩叶。
亲昵地想要靠近被它视作母亲的蓝银皇。
苏诚低垂着眼帘,神情肃然。
心中却在暗暗后悔,不该多此一举地提及最后那句。
如果不提这事,半推半就之下阿银也未必真会拒绝他的提议,犹豫一下或许就能达到目的。
毕竟对于学者来说,研究人体其实是件非常纯洁,非常神圣的事情。
就像医生给病人看病一样,并没有那些污秽猥琐的心思,没有男女性别之分。
而且以前那么长时间,也都是这样过来的,彼此后面都心照不宣了。
可是那句话一旦点名来,出于矜持,或者其他理由,对方八成就不会再轻易同意了。
“……”
沉默许久之后,苏诚轻咳一声,故作淡然道:“你考虑考虑吧,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先走了。之前你说的对,功法中的部分内容是我思虑不当,会认真修改的。”
他想了想,研究阿银的情况其实不必急于一时。
对方写出来的那些注解,其实已经给他提供了不少思路。
再加上之前从唐三那里弄来的半册玄天功,足够他消化一段时间了。
“不过我实话实说,你自身情况和常人不同,就算我修改了功法细节,对伱也未必有用。
“如果你真的还想更进一步,以你现在的知识积累,只靠自己的话哪怕有我这门先天功作为借鉴,也没有可能研究出适合自己的修炼方法。
“充其量就只能像普通魂师那般,一步步提升到封号斗罗甚至巅峰斗罗层次。想成就绝世斗罗的话,恐怕需要其他机缘。”
说完以后,他便准备转身离开。
实在是这会儿的气氛开始变得有点古怪,苏诚感觉不适合再待下去了。
“你想做什么,我们直接开始吧。”
“嗯……嗯?”
苏诚一愣,抬头看去。
阿银低垂着眼帘,神色一片镇定,脸颊上的红潮也已经消退得差不多了。
不过,从她略带躲闪的目光,以及微微颤动着的睫毛,其实足以看出她内心深处并不似表面那样平静。
“为什么?”苏诚下意识出言反问。
“我以为对你来说,继续变强的欲望并不强烈。”
按理来说,这时候他不该再多谈这些题外话的。
直接顺水推舟,什么都不问,立刻开始下一步行动才是最佳选择。
如此一来交易自然达成,他获得了研究素材,阿银也有机会得到适合自身的功法。
然后两不相欠,又恢复过往的君子之交,彼此各行其道。
苏诚不用继续深想。
阿银也不必因此尴尬为难。
这是两全其美的后续。
可是不知为何,他还是忍不住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
阿银沉默了片刻,方才低声道:“这是你的愿望吧?我了解你,我知道你对这些事物的研究有着非同一般的渴望。相比追求力量,其实了解那些玄妙未知能力的本质,才是你最大的追求。”
苏诚闻言,定定注视着她。
阿银没有回应他的目光,低垂螓首沉默不语。
“……我明白了,你先坐下,按平时运转魂力修炼调息时的姿势就可以。”
其实魂师修炼,并没有“五心向天”之类的固定姿势动作要求。
魂力是在经脉之中运行的,无所谓身体如何摆放。
不过越是习惯和舒适的姿势,心神调动自然和谐,越是有利于修炼和提升。
阿银依言坐下。
一双长腿并拢倾斜,长裙铺洒在地,上身端正挺直,一头长发几乎垂至地面。
她轻轻点头,“可以了。”
“把手给我。”
阿银一脸平静地抬起手臂,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了苏诚的掌心之中,一番动作行云流水面无表情,白皙长颈却已经染上淡淡的绯红。
苏诚轻咳一声,只当没有看到,把自身稀释后的先天之力顺着对方的手臂开始一点点涌入。
不过这次的先天之力中,却包含了更多灵魂力量。
如此一来,这股先天之力就像是他的双眼一样,可以将能量所触及的那些部位,包括周身经脉、身体骨骼,乃至血肉组织,尽数反馈到自己的识海中,形成分毫毕现的细致画像。
这种方式所提供的视觉图形,其细节还要远远超过了那些精密仪器。
阿银若有所觉,脖颈上的淡淡绯红颜色开始加深,然后难以抑制地向脸颊上蔓延开来。
她开始有点后悔了。
此刻苏诚的这种行为,甚至比多年前那种透视效果还要更加夸张。
虽然这回他不是以肉眼去观测,没有真正看到那身衣物下面的娇柔身躯。
但魂力从手臂开始,向全身游走的漫长过程,却令阿银坐立难安。
如果是正常的魂力输送倒还好说。
当然,那种行为其实也很私密,除了关系非常亲近的人,一般很少会有人那样做。毕竟异种能量进入体内,终究会令人心里感到怪异。
而苏诚此时的注入她体内的能量中,却包含了灵魂力所衍生的强大精神力。
这种感觉极其明显。
阿银灵魂底蕴非常深厚,此时那些能量又是在她的身体里面游走,怎么可能觉察不到。
一股柔和而强大的异种能量,正自顾自地在她体内一点点向内探索,肆意游走。
最开始还只是流经经脉,之后便开始向外扩散。
包裹住经脉骨骼,流淌过重要穴位,接着扫过体表皮肤。
当然,整个过程并未对她造成任何伤害和痛苦,反而由内而外产生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除了自身魂力的本能反抗之外,没有任何异常状况出现。
显然苏诚对于人体的把握极为精细,对能量的掌控也妙到毫巅。
但阿银的身躯却瞬间僵硬无比。
然后又一点点软化下去,浑身变得娇柔无力,再然后,她终于控制不住,开始微微颤抖。
手臂、香肩、脖颈……一层层鸡皮疙瘩凸起来。
这种感觉,简直就像有人正一寸一寸地轻轻抚过她的全身肌肤。
就连那些最为隐秘,从来无人知晓的细致角落也未曾放过。
甚至对方还是拿着显微镜去注视去观察,去认真琢磨个中奥妙。
她从未有过类似体验。
这种情况别说她了,哪怕真的是病人前去治病,被一个极有专业素养的专业医生如此检查审视身体,也难免会感到不安。
更何况阿银和苏诚本就不是陌生人,也不是病患关系。
对她而言,对方更不是他自己口中那个单纯的“学者”、“医生”之类的简单角色。
他的存在与众不同。
心底不断涌起阵阵异样。
却也称不上是反感。
就好像有一根柔软细腻的毛刷,正在她的心尖上轻轻扫动。
然后从体内最深处,传来一道道酥麻酸痒的细密电流,令她汗毛倒竖浑身战栗,手足无措……
很快,那股力量又在进一步深入……
随着时间流逝,就连她的双腿腰肢都开始抑制不住地阵阵发软,脑海中有些窒息般的眩晕感。
若不是强自支撑,几乎就要瘫倒在地,俏脸更是通红一片,像是要滴出血来。
阿银几度张口,想让苏诚暂时停下。
但话到嘴边,看到对方双眼紧闭一脸认真的模样,又只能把话重新咽了回去。
她那半开半阖的眼眸之中水色荡漾,在心底发出无声的叹息,莫名感到些许酸涩……
苏诚并没有注意到阿银此时的异样情愫。
他的心神已经完全被对方体内的特殊状态所吸引了。
阿银虽然生命形态上已经和普通人类有了些许差异,但身体结构却并无区别,不同点主要集中在血肉骨骼的基础构成上。
经脉倒也同样是奇经八脉、十二正经、细小经脉以及周身穴位。
在那层经脉的内壁上,却沾染着奇异的微弱绿金色光芒,令其变得异常坚韧。
苏诚甚至怀疑,以对方如今的经脉结构,甚至比她体内理论上最为坚硬的骨骼都要更加难以毁灭。
同样,她体内的能量,也确实不再是普通的魂力了。
要比魂力强大得多,已经有了本质上的差异。
如果是普通魂力,绝对会被苏诚自己的先天之力轻松压制。
即便他用的仅仅只是稀释过的初级先天之力,也绝非魂力所能媲美。
但此时阿银经脉中运转的绿金色魂力,却能在一定程度上抗拒先天之力的靠近。
那不是排斥,而是自成一体,已经没有让大多数异种能量融入的空间了。
“难怪……”
苏诚眉头微皱。
就这种能量性质,怎么可能再去融合气血与灵魂力?
就像比比东那强大的灵魂之力很难融合魂力与气血之力一样,在异种能量极端不平衡的情况下,根本无法实现交融。
不过阿银和比比东的情况还有不同,她的情况要更加夸张得多。
除了抗拒外来能量,她体内这种魂力也并非单纯的质量高那么简单,而是从层次上已经开始出现了些许蜕变。
在苏诚的感官中,这些魂力里面像是已经融合了少量精神力,大概算是某种掺杂了奇异能量的另类低级版先天之力?
“她是怎么做到的,就因为一枚第八魂环?”
苏诚心中有些疑惑,却又一时找不到头绪。
或许,他得抽时间和阿银一起再去一趟蓝银草森林,才能搞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过,阿银之前的想法是正确的,或许在功法方面我真的疏忽了某些重要关节。对常人来说,想平衡几种能量哪有那么容易,更何况大多数人体内杂质能量也非常多。
“另一方面,就算对于天才魂师们而言,这个过程同样很不容易。天才往往都有极为突出或者擅长的强项,或是魂力,或是灵魂力,这也就意味着想做到‘平衡’需要额外花上太多功夫。
“而对于出身显赫的魂师来说,又有另一个难点。这些人从小就会借助特殊药浴锻体,提升身体素质夯实根基。这对魂力修炼与拓宽经脉自然有益,但对于先天功的修炼来说却是阻力。”
苏诚心中暗叹麻烦。
“如果能够直接搞到本源之力就好了,本源之力的本质究竟是什么东西?真要靠传法提升自己,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等等!”
想到本源之力,他忽然一愣,再度仔细观察起来阿银体内的这种奇异魂力。
浑然一体,隔绝外力,这种性质很像之前他得到过的那滴本源之力。
当然,本质上要差得很远。
阿银体内这种能量,主要构成还是魂力,只是掺杂了极端稀薄的不知名能量,远远不像本源之力那么纯粹。
即便比起苏诚的先天之力,在层次上都要差上很多,最多只是生命力强度远远超过普通人罢了。
不过,似乎有那么一点意思。
至少给了他一个尝试的方向。
就算不成,想来也可以试着作为先天功修炼过程里的过度能量,看能不能搞清楚其中原理。
但那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了,需要慢慢去做尝试。
今天能够了解到这些,对他来说已经远超预期。
等感知的差不都了,苏诚很快收回那些先天之力,重新睁开了紧闭的双眼。
“情况有点复杂,你体内的——”
话未说完,他便是一怔,下意识地闭上了嘴。
眼前的阿银和过往任何时候都不一样,展现出一种惊人的美感。
过去她当然也是极美的。
只是因为性格安静到近乎木讷的地步,情绪极少外露,所以丽色内敛,并不张扬。
但是此时此刻,却显得柔媚异常。
原本如晴空般澄澈无暇的蓝色双眸水雾弥漫,眼角处渲染的深深潮红像是涂上了一层厚重的妖异眼影,将身上那层素净温柔的气质清洗一空。
檀口微微张开,竭力压抑着的粗重喘息声稍显急促,胸口也随之起伏不定,划过曼妙的弧线。
从脖颈到宫装领口处隐约显露的精致锁骨上,还有着未曾褪去的大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