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晚跟着紫元进入小屋时,疯嬷嬷的状态看起来除了木讷一些,倒也没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
她似乎能认出来紫元,见她从饭盒之中端出饭菜来,还帮忙接了一下。
而后就坐下一声不吭的开吃。
全程甚至没有看姜晚一眼。
姜晚看着老人家有些迫切,却依旧有条理地咀嚼着食物。
问道:“她没有份例吗?”
周紫元道:“有的,这宫里嬷嬷该有的她也有,可到底上面没了主子,人也整日浑浑噩噩的,
“白日里还好,到了夜里这坤宁宫四周人影都看不到一个,往日送饭的也不敢过来,是以夜里这一餐就慢慢的没了。”
“我来过几次,发现了这个情况,就偶尔给老人家带些,她也不是真的傻,若真是饿急了也会出去寻吃的。”
姜晚看着老嬷嬷那模样,眼下不就饿得很吗?
不过看老嬷嬷的状态,今晚怕是要白跑一趟。
因为按着紫元的说法,这老嬷嬷只有在发癫的时候才会口不择言地乱说一气。
见姜晚有些坐不住,周紫元道:
“姑娘莫急。”
姜晚见她坚持又认真的模样,点头应了。
反正已经来了,倒也不差这一会儿。
待老嬷嬷吃完饭,周紫元帮着她收拾好,姜晚本以为接下来她也该合灯睡觉了,却不想老人家将屋内唯一的光亮,放到一只宫灯之中。
拎起出门而去。
两人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黑暗之中,老嬷嬷手中的孤灯如同这废弃宫殿之中的一盏游魂,在黑影之中游动。
这坤宁宫,本是后宫诸殿中最为壮阔、繁华的一处。
而此刻却处处透着让人毛骨悚然的死寂。
让人从骨子里透出冷意来。
老嬷嬷一路前行,弯弯绕绕地不知走了多久才转身打开一个房间,走了进去。
姜晚看着那房间的位置,和里面犹见繁华的装饰,颇有些意外。
因为这房间收拾得很妥当,不见蛛网和灰尘,反而像是才住过人一般,四处干净无尘。
很快姜晚就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老嬷嬷已经开始打扫清洁。
她如同对待每一个爱护之物一般,将房间内的装饰一并擦过。
而后又将箱笼打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拿出,擦拭过后又从新放回。
那多是一些孩童的木雕玩具。
以及一些布偶、布老虎之类的。
直到老嬷嬷拿出一个一手可握,红色的圆形瓷瓶时,她目光凝了凝。
“嬷嬷,这小瓶子可否让我看下?”
姜晚突然发声,那老太太突然顿了下,浑浊的双眼看向姜晚,手却握着那瓷瓶没有递出。
姜晚伸手去接,还好,老太太松了手。
只是到手,姜晚就发现,她见过这东西。
打开还能闻到里面一股浓浓的,腊封的味道。
而在小瓶的底部印着洪熙二字。
“是不死丸。”姜晚看向周紫元。
这种小瓶姜晚在卫予那边见过,因为是用来装不死药的,姜晚特意留意了一番。
只是没想到,这小瓶竟然会出现在先皇后的居所。
周紫元也惊愕,问那老嬷嬷:“嬷嬷,这空瓶是哪里来的?”
老嬷嬷突然紧张起来,一把将空瓶夺了过去。
口中喃喃道:
“这是大皇子贴身放的,得收好,收好,不然他睡醒找不到又要闹了。”
贴身放着?
难道这大皇子濒死之际也吃过这个不死药?
这个念头在升起的瞬间,姜晚就觉得靠谱。
那宣帝为了能够长生几乎连朝政都不理会,一心向道。
而他的儿子,从小体弱多病,常常靠汤药续命,为了让儿子的生命延续下去,他一个皇帝弄些不死丸来备用想来容易得很。
而且在小皇子濒死之际,搞不好就将药吃了。
只是不知道,吃药之后这小皇子的症状又是何样?
老嬷嬷说完,认真地擦拭一番,又放回了箱笼之中。
姜晚看着那满满当当的箱笼,没忍住伸手翻了翻。
在箱笼的最底下,她摸出一个薄薄的小册子来。
册子也有些年份了,纸张泛黄,封皮处又有被压褶的痕迹,看起来颇为陈旧。
姜晚简单地翻了两页,发现里面都是皇子每日的起居饮食记录。
每日一早一晚两顿汤药是雷打不动,日日有太医请脉,脉案记录得详尽又晦涩难懂。
而且这册子显然是皇子夭折前几日的,翻了几页之后记录乍然而止。
亦如这孩子的性命一般。
那老嬷嬷自姜晚拿了这册子就目光一顺不顺地盯在她身上,似是生怕她将东西弄坏一般。
姜晚正要将册子放回去,目光在扫到一片空白时顿住了。
她错身,将本欲放到箱笼之中的册子递到了周紫元面前。
“你看一眼,这可是你祖父笔记?”
周紫元闻言赶忙伸手接过。
可同样伸出手的还有老嬷嬷,她先是一脸惊恐地看着那册子,然后突然跪到了地上。
口中又是呜咽又是喃呢:
“周太医,您救救大皇子吧!他可是娘娘的命啊!”
“您救救他吧!救救他!”
“若是需要一条命,老婆子得给你。”说完又是一阵号啕。
姜晚听得额角突突直跳。
心道怪不得到了夜里这坤宁宫没一个人敢来,就这动静,要是她半夜走到墙外听到这动静,怕是也要犹豫下。
可让姜晚没想到的是,这老嬷嬷还给自己加戏。
哭嚎一阵后,猛地站起身来伸手就直接掐住了自己的脖颈。
双手越发用力,老嬷嬷一张皱纹遍布的黄蜡脸色瞬间涨红,眼看进气少出气多了,姜晚抬手直接砍在了老嬷嬷的后颈。
老人家瞬间倒地,周紫元赶忙上前将老人双手扒开,让她恢复自主呼吸。
“姑娘……这……”
姜晚道:“先看册子。”
周紫元这才想起什么,伸手抓过被丢在地上的册子。
在太医请脉后,坠着周恒两字。
周紫元在看到那两个字后,猛地点头,她激动地看向姜晚,“没错是祖父的……”
“只是,怎么只有名字?脉案呢?”
说着又向前向后翻看起来。
姜晚:“不用看了,只有这一页,而且除了他的名字外,并没有脉案记录,甚至没有任何症状记录。”
可看到老嬷嬷如此激动,那次诊脉断然不是记录上那般空白一片。
“你先带她回去休息。”
周紫元本也想留下,可看到地上的老嬷嬷还是点了点头。